若是兩個女兒又怎能說沒了親人呢？

    “是，不是，……孫家只一個女兒繡紅，她沒死，哦，也不是，我不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張大語無倫次。

    第79章

    “這話怎么說？”宋真清坐直了身子,直覺這話里定然隱藏著個天大的秘密。

    “前些日子，孫五家的，就是繡紅娘生了病,繡紅去街上為她娘抓藥,回家時不過是順路去市場買了條魚，與那小販說了兩句話，便被人指責不貞,浸了豬籠……”

    又是浸豬籠？

    宋真清大驚，忙讓張大起身坐下，道：“你快與我說說這鳳陽縣的習俗？怎的動不動便要浸豬籠呢？我今日就撞見了一樁。”

    說著便將今日情形與張大說了一遍。

    “哎，”張大抹了把額上的細汗,道：“姑娘不問,我也是要說的，咱們鳳陽縣自古便是魚米之鄉(xiāng)，說句托大的，京城半數(shù)糧米都是咱鳳陽出去的,如此,姑娘便以為咱鳳陽是個寶地,風調(diào)雨順,百姓安康罷？”

    “難道不是？”

    宋真清尋思，嶺南縣自不必說,就算是劍南道的府城南安城比之鳳陽縣,并不見多少富裕。

    “我這一路行來,發(fā)現(xiàn)鳳陽縣的屋子都比別處高了兩寸，難道不是因為比別處的老百姓日子好過？”

    張大搖了搖頭,“姑娘看見的,不過是鳳陽城里的這些罷了,姑娘可曾去過鄉(xiāng)間地頭看過？”

    宋真清搖搖頭，“還不曾去過?！?/br>
    “這就是了，想必姑娘也定然不知，咱鳳陽縣的良田多數(shù)是縣里的，要么便是其他幾家大家族的，孫家便是其中之一。我們普通百姓只能租用他們的田地，不但要交繁重的租子，還要供給朝廷用度，每每辛勞一年，能吃飽穿暖已是上天恩賜了。”

    “所以你們不僅要交租給主家，還要上貢給朝廷？”

    宋真清心說租一份田要交雙倍的租子，真比周扒皮還黑。

    “正是，”張大點點頭，“不知別處是不是這般，咱們鳳陽縣卻是如此?！?/br>
    “別處呢？”宋真清轉(zhuǎn)頭先問金不換，金不換搖頭不知。

    再掠過阿大阿二，瞧見韋無冕有些閃躲的眼神，她不問也知，其他州府恐也是如此情形。

    許因鳳陽是魚米之鄉(xiāng)，每年進貢繁多，越發(fā)顯得賦稅沉重了些罷了。

    宋真清沉默了，她這一路行來，雖經(jīng)些波折，但說實話，有韋無冕這位大少爺在身旁，她多數(shù)時候是吃得好睡得香，所以并不曾真正的了解過這個社會的底層生活。

    “那與浸豬籠又有什么關系呢？”

    據(jù)她所知，浸豬籠本就是一種十分殘忍的舊俗，是古時對不貞男女的懲罰。

    “浸豬籠在咱們鳳陽縣原并不叫浸豬籠，而是獻龍王，咱身邊的老人都說，多年前，鳳陽縣發(fā)大水，使得許多百姓辛苦一年，不但沒有收成，房子還被大水沖倒，流離失所，后來，也不知從何時起，縣里忽然流傳了一種說法，那便是在每年夏初之時將貞潔少女進獻給龍王，龍王得了孝敬就會憐惜鳳陽百姓，便不再發(fā)大水了?！?/br>
    “荒謬，”宋真清冷笑，“傳出這消息的人明明不安好心?！?/br>
    張大似乎并不贊同宋真清的說法，擺擺手道：“初時許多人也不信，可耐不住百姓日子過不下去了，不管坑蒙拐騙，終究還是將少女獻祭給了龍王，姑娘還別不信，自那之后，咱們鳳陽縣再未發(fā)過大水?！?/br>
    “不過湊巧罷了，”宋真清撇唇，鳳陽縣發(fā)洪水的原因她不知道，不發(fā)洪水的原因更不清楚，但無論如何，與獻祭少女沒甚關系。

    有些人窮則思變，但有些人，因為窮卻越發(fā)愚昧起來。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但說來說去，都是從前的事了。

    “后來呢？”宋真清不由問道。

    “后來，后來鳳陽百姓日子好過了，獻龍王之事也就成了傳說。但忽然有一天，城里一家少爺未過門的媳婦與人私奔，被抓回后，親人認為她敗壞門風，便將她強行剃了發(fā)，送到了鳳凰山中的無念庵做尼姑，可就在眾人漸漸忘記此事時，那媳婦與她私奔的男人兩人的尸首突然從河中浮了上來，接著便傳出，她與男人殉情了的消息。從此以后，鳳陽縣只要女子與男人有了私情，一旦被發(fā)現(xiàn)，便會如先前那對男女般，尸體最終出現(xiàn)在河里。次數(shù)多了，鳳陽百姓都說，是龍王見女人不貞發(fā)了怒，以此做為懲誡。漸漸的，將有私情的男女沉塘便成了鳳陽縣的習俗，直至今日。浸豬籠也由此而來?！?/br>
    張大乍一看是個常在田間地頭勞作的粗糙漢子，但說起坊間傳聞卻是有條有理，宋真清咂摸著張大的話，沉吟著問：“聽你的意思，男女之間有私情才會被浸豬籠？”

    “原來確實如此，”張大點頭。

    “呃？這話怎講？”

    “哎，因為有浸豬籠這個習俗，在咱們鳳陽縣，大閨女小媳婦都很守規(guī)矩，男人也不敢胡亂行事，不過這都是老黃歷了，這幾年，哎，咱也不清楚咋回事，不多久，就有女子被指認與其他男人有私情，你說都被指認有私情了，你承認就罷了，可有女子偏偏死活不認，繡紅便是那不認的。被浸豬籠時，還叫著冤枉?！?/br>
    “還有這事？這不是草菅人命嘛！難道就沒人管？浸豬籠的這些人又都是什么人？”

    宋真清越聽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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