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搖了搖頭，視線落在和他一樣白了頭的青年身上。

    “我倒沒什么，反正也沒記得多少。辛苦的是阿商，一個人死守著這道天機(jī)，蟄伏五百年之久，為了不讓天道覺察，甚至裝作和我們?nèi)f劍云宗老死不相往來的一副仇人模樣。”

    “……不過一切都結(jié)束了。”

    一切都結(jié)束了。

    假裝仇視怨懟也好，承受的誤會苦難也罷，都在今日畫上了句號。

    和沈天昭和白茶不同，兩人在五行之內(nèi)，泄露天機(jī)，尤其是天道的秘密和自戕無異。

    為了這一道天機(jī)，為了讓世人得知真相，不再被天道蒙騙利用，他們選擇了身消道隕。

    沈天昭竭力想要將他們的神魂留住，哪怕多一日，一刻也好，可兩人似乎并不愿意久留。

    他們太累了，這五百年來他們沒有一瞬是自在的，是輕松的。

    如今死亡對他們反倒是救贖，是解脫。

    兩人看向哭得泣不成聲的祝靈塵和白茶，還有神情哀戚的沈天昭。

    感受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變得輕盈，越過滄海，扶搖便上了云天。

    卓不絕朗聲大笑了起來，一旁的程商也受到了感染，勾了勾唇角。

    天高海闊，萬物浮生。

    化身為風(fēng)，竟逍遙如斯。

    作者有話說：

    我覺得他們不是死，是解脫。

    背負(fù)了這么久，只為等到沈天昭重塑神魂，等到白茶這個逆天者再次臨世，助其代天。

    他們很累了。他們沒有死，是變成了萬物，和摯友一起化身為風(fēng)，逍遙天地。

    以后只要有風(fēng)的地方，就是他們在何處游玩逍遙。

    咳咳，可能五章有點(diǎn)懸，如果每章粗長點(diǎn)應(yīng)該可以（托腮），沒事慢慢來，啾咪

    第一百三十章

    滄海之上, 蒼穹之下。

    四周因為都是黑色的妖氣濃重，卓不絕和程商的神魂純粹無瑕，一道瑩白如玉，一道粲然若金, 在颶風(fēng)浪濤之間的映襯下反倒更加無瑕璀璨。

    白茶看著他們隨風(fēng)隨塵, 飄散于天地海川，就如此逍遙自在, 不給人一點(diǎn)念想的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里。

    在世時困在樊籠, 此刻才得解脫。

    起初對于兩人的身消道隕她還覺得悲慟不已, 見到他們這樣灑脫地離開，白茶反倒莫名也跟著輕松了起來。

    “這樣也好?！?/br>
    祝靈塵聽到這話不甚理解地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看向白茶。

    “師姐，你說什么？”

    “我說他們這樣一起離開也挺好的，本來他們在神魔大戰(zhàn)之后就落下了病痛，加上心中藏著千萬心事, 身理心理雙重的負(fù)擔(dān)之下, 如此對于他們來說反倒是好事?！?/br>
    “……死了是好事嗎？可是死了什么也沒有了啊?！?/br>
    白茶笑了笑，有時候她覺得祝靈塵雖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但是心性堅韌, 堅強(qiáng)無匹。

    而有時候她其實也不見得那么通透。

    “有時候活著還不若死了好。”

    她還想要說幾句寬慰祝靈塵的話, 余光看到一旁的沈天昭望著島嶼方向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師尊，你身體好些了嗎？”

    白茶指的是神魂重聚。

    一般神魂散了再聚攏的話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fù)如初，更何況像沈天昭這樣已逾五百年之久的情況。

    沈天昭微微頷首, 而后想到了什么, 又搖了搖頭。

    白茶有些急了, “你這又是點(diǎn)頭要是搖頭是幾個意思啊, 到底是好了還是沒好啊，要是沒好我就去把凌霄宗主找來，他如今也在蓬萊?！?/br>
    這個時候眾人都以為沈天昭的神魂在蓬山之巔，他們都在往那邊趕。

    聽卓不絕說凌霄也知道他們的事情，所以并不會去蓬山，而是在主殿那邊等著他一并回劍宗。

    青年斟酌了下語句說道，“我和其他修者不同，神魂脫離和重聚都不會受到什么阻礙。在找到給不語的這道神魂之后，我也融合的很好，只是有一點(diǎn)……”

    沈天昭眼眸微動，將手張開又慢慢握緊，感知著周身的靈力流動后如此說道。

    “少了。”

    白茶和祝靈塵不解看了過去。

    他抬目，粲然的金眸在周遭晦暗詭譎的風(fēng)浪里依舊平靜淡然。

    “少了一道神魂?！?/br>
    沈天昭的魄在之前的時候就被終南老祖給找齊全了，然而神魂按理說之前離開靈山時從入坤那里融了一道，加上天斬上的一道，再者就是現(xiàn)在這一道了。

    “旁人都以為我只留了一道神魂給不語，實則不然，我給了她兩道。一道用來護(hù)身，一道用來護(hù)魂，剛才靈塵體內(nèi)的神魂卻只有一道。”

    他皺了皺眉，視線落在先前程商身消道隕的方向，薄唇抿著。

    “我不認(rèn)為程商會藏一道露一道，要是真如此，他可以一道也不給我，沒必要多此一舉做這樣的無用功?！?/br>
    更不會以身隕的代價為他們開這方天地，泄露這道天機(jī)。

    可能是因為此時的滄海異變，妖氣縱橫的場景和五百年前浩劫來臨時候太像，都是這樣混沌無光，讓沈天昭心里壓抑又沉郁。

    “那這道神魂對您有影響嗎？”

    祝靈塵不是無緣無故這般詢問的，按道理來說神魂殘缺者是根本不可能將靈體重塑這般完整，況且從沈天昭剛才破開結(jié)界的游刃有余，他似乎并未受限。

    “若是沒有什么大的影響我覺得沈劍仙您還是和師姐他們徑直回劍宗為好，我聽師姐說了，說當(dāng)年您身消道隕并非尋常，是有人暗算傷了你。能傷你的人這三千仙門上下唯有那高位的幾人，且此次宗門大比恰巧他們都在?！?/br>
    少女并沒有一直沉浸在親人離世的悲愴之中，對于凡人來說這種事情或許需要很長的視角療愈緩解。

    可修者對生死看得很淡，而祝靈塵更是知道輕重緩急。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因為哭過還有些紅，說話聲音也沒有之前那般少年清亮，帶著少有軟糯。

    “沈劍仙的神通我是知道的，可您現(xiàn)在只有神魂沒有身軀，神魂受損難以修補(bǔ)。在神魂沒有齊全之前，還是謹(jǐn)慎些為好?！?/br>
    白茶是告訴了祝靈塵沈天昭身隕之死并非意外，而是人為，但是她并不知道是誰。

    然而無論知曉與否，不可否認(rèn)的是她說的的確在理。

    白茶頓了頓，“師尊，要不我們先就此離開吧。趁著他們還不知道你已經(jīng)能重聚靈體了，我們先回劍宗，一切從長計議為好……”

    她話還沒說完，本就不平靜的滄海在掀起了巨大的波浪。

    白茶和祝靈塵心下一驚，循著海浪翻涌的方向看去，只見海水倒流入天，天海因著這一道水瀑連接在了一起。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這一次不是浪濤，而是雷聲轟鳴。

    天雷入海，海中也遍布蒼藍(lán)的雷電，宛若一張巨大可遮天的天網(wǎng)。

    網(wǎng)住了滄海，也困住了地上蒼生。

    這種壓迫感不是普通的海上雷電，幾乎是落下第一道雷的時候祝靈塵和白茶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死死摁在了海面。

    要不是有沈天昭在，替她們擋住了大半威壓，她們這個時候可能已經(jīng)墜入深海了。

    然而即使如此，白茶她們還是臉色蒼白，連呼吸都困難。

    “怎么回事……”

    祝靈塵隱約看到了天光，順著看去，瞳孔一縮。

    前一秒還詭譎陰沉的天空此時似被劍劈開了一般，落下耀眼的天光。

    云霧之后，隱約浮現(xiàn)出了樓臺玉宇，輝煌巍峨，讓人心神一顫。

    要是常人在這個時候看到這樣的光景，在滄海蓬萊，一定會以為這是海市蜃樓般的幻境。

    然而祝靈塵有著勘破一切的道種體質(zhì)，她幾乎一眼就看出了這不是虛妄的幻象。

    這是真實存在的天宮。

    這是——

    “天上白玉京?！?/br>
    沈天昭負(fù)手而立，平靜的像是看著什么草屋一般尋常，眼神里沒有一點(diǎn)修者對天的敬畏。

    祝靈塵或許不知道這樣的天宮出現(xiàn)所代表了什么，但是作為曾經(jīng)在莊周夢蝶里待過，甚至經(jīng)歷過這樣的劫數(shù)的白茶卻知道。

    一旦出現(xiàn)這樣的光景，只昭示著一點(diǎn)。

    “？！師尊，有人在渡飛升劫！”

    白茶睜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用神識去感知，可是距離太遠(yuǎn)，她的神識也實在有限。

    滄海波浪洶涌，周遭水霧濃重。

    沈天昭一身白衣凌然于天地，神色如常，似乎并沒有什么意外。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是誰在渡劫。

    白茶愕然了一瞬，腦子里下意識想起了之前在秘境時候君越鳴所說的話。

    他說拿沈天昭的神魂是為了助終南老祖渡劫飛升。

    “！是終南老祖，這是終南老祖的飛升劫！”

    不光是劫數(shù)，她隱約還觸及到了什么。

    那個猜測清晰又讓人脊背發(fā)涼。

    “——師尊，你的那道神魂難不成是在他的身上？！”

    此話一出，祝靈塵也震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