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衛(wèi)生間的門陡然被撞開。

    汪林莞往旁邊挪了下，下意識看過去，圓臉女生氣喘吁吁地按著門，“我靠我靠，你們快去看！剛剛在學校門口發(fā)生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蘇、蘇蘇潮學長——”

    女孩兒笑笑，“早知道了啊，蘇潮學長跟徐婳學姐來我們學校了，這事兒還值得你這么夸張？”

    圓臉女孩兒用力擺擺手，“不不不是！！一個神經(jīng)病拿著刀沖咱們學校門口亂砍，很多路人被嚇死了——”

    “蘇潮學長被捅傷了我靠??！”

    汪林莞慘白著一張小臉，穿過層層人潮，腳步有些懸浮，甚至一路上也不知道自個兒怎么跑過來。

    耳邊不時傳來學生們的議論聲：“剛才真嚇死人了靠！那個男生真挺瘋，無差別捅人，幸好那個點兒學校門口沒什么人?！?/br>
    “是咱們學校的嗎？”

    “高三十九班的一學長，據(jù)說還是個學霸，平時沉默寡言看上去挺老實，沒想到瘋起來這么嚇人?！?/br>
    “壓力大？”

    一個女生悄悄說，“好像是談戀愛被女生pua了吧，一時想不開就社報了唄?！?/br>
    “所以學校才明令禁止早戀，可能就怕走極端吧。”

    “不過你們剛剛沒看到，蘇潮學長把保安亭鎖上，單槍匹馬去抓那個男生時真帥炸??！要不是有個傻逼男生突然沖出來，他也不至于受傷?！?/br>
    “哪個男生？也是咱們學校的？”

    “好像是吧。”

    “我怎么聽說，蘇潮學長是為了徐婳學姐受傷的？我姐們兒剛好去校門口拿外賣瞧見了，那個瘋子沖過來時，徐婳學姐剛到下車到校門口，可能沒反應過來，蘇潮學長扯著她的手臂一把拽過去！靠??！簡直a爆！”

    “……到底哪個版本是真的？”

    “只有我關(guān)心……他們倆以前是不是談過戀愛嗎？”

    “不是吧，蘇潮學長又不是單獨管徐婳，一個小學弟也被他救了一起塞進了保安亭，沒讓他們出來。”

    汪林莞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

    前方拉了警戒線，隔開了看熱鬧的人群。

    保安維持著秩序。

    校領(lǐng)導忙著安排各班老師領(lǐng)走看熱鬧的學生，“都別往這兒湊，看什么熱鬧，回班上課去！”

    汪林莞在邊角的地方，這塊隱匿在人群里，無人在意。

    忽然，肩頭被人撞到，她從失神中清醒，偏頭一瞧，是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穿了英才附中的制服，長得挺乖，這會兒梨花帶雨的模樣，瞧上去楚楚可憐，十分惹人疼。

    女孩子正努力往醫(yī)務室擠，保安喊住她：“哎同學，這塊不能逗留，趕緊回去上課——”

    女孩子聲音軟綿綿的，含著哭腔：“對不起啊，我哥哥在里面，他受傷了……嗚嗚……麻煩你讓我過去看一眼吧，叔叔求你了?！?/br>
    一聲“哥哥”讓汪林莞怔住，聲音耳熟，又喊了“哥哥”，并且“哥哥”受傷了，幾乎第一反應就是蘇潮說過的蘇家資助的那個女孩兒。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里枯站了多久，期間，那個女孩子一直軟軟央求，不時抽噎著。

    大約被她感動，保安請示了校領(lǐng)導，女孩子終于被放了進去。

    汪林莞怔然望著女孩子纖弱的背影，忽然覺著現(xiàn)在的自己仿佛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所有的意識被抽走，像是一個局外人，冷眼旁觀著眼前發(fā)生的種種。

    耳邊只有女孩子嬌滴滴的哭聲，帶著對他的心疼，或者說毫不掩飾的關(guān)心和愛意。

    一個女孩子，在為他哭。

    因為他的傷，哭得很傷心。

    而她，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這里，心里很難過，卻又止不住地虛脫麻木，裹足不前。

    無法表示出的心疼，甚至就連為他掉眼淚都做不到。

    從在國外被他帶回來，這人一次又一次容忍她的任性，固執(zhí)，總是在她反復作死之后，伸手將她從黑暗邊緣拉回。

    是不是最近太幸福了，以至于昏了頭地讓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是個正常的小姑娘了。

    直到瞧見徐婳，瞧見那個喊他“哥哥”的女孩子，瞧見他身邊的朋友，學弟，甚至路人。

    面對他受傷后的驚愕，關(guān)心，心疼，懊悔。

    她才明白，一切仿佛鏡花水月，只是一場夢幻的虛空。

    為什么哭不出來？

    為什么就連一顆眼淚都擠不出來？

    他看著她這樣一個窺探不出真心的小姑娘時，到底是什么心情？

    醫(yī)務室門口被圍的水泄不通，校長，老師，片警，看熱鬧的學生，以及肇事學生的家長。

    什么聲音都有，吵得人腦袋幾乎要炸裂。

    不少人被勸走后，這會兒安靜了點，汪林莞僵直著身子杵在角落。

    她木然地靠近幾步，救護車來了，人多混雜，沒人在意她的存在。

    遠遠的聽到男生粗啞的哭聲震天響，“學長對不起，我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你是不是很疼？”

    蘇潮吊兒郎當輕嗤：“能有點出息？你一個大老爺們哭什么？丟不丟人？”

    他的聲音極具辨識度，認真時很正經(jīng)，玩鬧時又愛拖腔帶調(diào)，蔫壞蔫壞的，“就這點兒傷，不知情的以為老子掛了?！?/br>
    校醫(yī)冷冷一笑，“再多一公分，你真掛了?！?/br>
    蘇潮輕嘖了聲，懶洋洋嗆他，“這么久了還記恨著呢？”

    校醫(yī)白他一眼。

    這人以前在英才念書時，打架是家常便飯，沒少往醫(yī)務室跑，一來二去跟里頭的醫(yī)生護士都混得挺熟。

    他傷在腰腹，要不是打架練就的靈敏度，以及跟那個男生的身高差，可能真就被捅到心臟。

    校醫(yī)懶得跟他爭執(zhí)，處理傷口的動作重了點。

    蘇潮“嘶”了聲，臉色白得跟鬼一樣，嘴上依舊不正經(jīng)地開玩笑，“輕點啊，哥哥?！?/br>
    校醫(yī)：“……”

    處理的動作越發(fā)重了，蘇潮額上冒著冷汗，這時候不忘記口嗨，“能投訴你公報私仇么？”

    校醫(yī)：“少貧嘴，處理完趕緊去醫(yī)院，你這傷得縫針，最好住院?！?/br>
    蘇潮嗤笑，“不住?！?/br>
    “沒跟你開玩笑?！?/br>
    蘇潮眉頭一挑，不以為意地勾唇，“我看上去像開玩笑？”

    校醫(yī)：“我會跟蘇淮學長聯(lián)系。”

    蘇潮抬手按著他手腕，眉眼帶笑，語氣涼涼，“就別sao擾我大哥了，他挺忙的。”

    稍稍停頓，他笑了聲，“綰綰姐知道了，要哭鼻子，老子最怕女孩兒哭了，哄不來?！?/br>
    突然慶幸，幸好汪林莞那個小朋友不在，也慶幸那姑娘情緒缺失不會露出傷心的表情，更不會掉眼淚。

    如果她真對著自己掉眼淚，他大約會受不住。

    腰腹間纏繞著一圈又一圈紗布，蘇潮沒骨頭似地依偎在病床，指節(jié)輕敲墻面，心思不免飄飛，得找個什么理由暫時不要見那個小朋友。

    心煩之余，他問校醫(yī)：“有煙么？”

    校醫(yī)呵呵：“這時候還不忘抽煙？”

    蘇潮無所謂地一笑，“這不是借煙消愁。到底有沒有？”

    “沒有?！?/br>
    蘇潮輕嘖了聲，拿了手機，劃開微信，轉(zhuǎn)而看向一旁哭唧唧的小學弟，“小朋友，微信多少？”

    “??？”

    “幫我買盒煙去?！毕氲綄W校也沒什么太好的，蘇潮笑，“軟中華，謝了。”

    小學弟：“……”

    小學弟沒敢應聲，倒是從進來開始，眼淚就沒停過的女孩子低聲開口，“哥哥這個狀況，還是不要抽煙比較好——”

    那個“好”字還沒說完，聽見男人漫不經(jīng)心回道：“別亂喊哥哥?！?/br>
    女孩子一愣，淚花還掛在臉上，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見他眉目間帶著笑，深黑的眼底卻十分薄涼，沒什么溫度。

    蘇潮：“我家小姑娘不愛聽，以后別隨便亂喊人，懂？”

    女孩子：“……”

    沒得煙抽，蘇潮也懶得為難人家純情小學弟，墊了抱枕，往病床一歪，低頭看手機去了。

    莫名想起早上那會兒瞧見汪林莞那個小朋友從西分出來的模樣。

    不知道這姑娘到底去見了誰。

    這會兒閑下來，心情不好，腰腹間的疼痛感也跟著加劇，蘇潮蹙了蹙眉，沒興致地撂了手機。

    他安靜下來后，整個醫(yī)務室都陷入靜默。

    徐婳抿了抿唇，下意識看向蘇潮。

    醫(yī)務室開著燈，男人好看的唇色因為失血的緣故，略顯暗淡，本就冷白的膚色，這會兒顯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

    眼睛的色澤卻越發(fā)深了，含著笑意，玩世不恭的，跟以前一樣惹人嫌。

    她沒想到，剛才那么危險的境地，這人會把她拉開擋身后。

    更沒想過，以他的身手，明明可以直接把那個男生撂倒摁住，等警察過來就好。

    為什么在最后關(guān)頭，阻止了男生亂捅人后的自/殘行為。

    稍稍一想，似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