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

    拿刀傷人的是個男高中生，學霸，情傷。

    大概讓他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憶。

    因為當初那事兒，她這么多年沒走出來，這人大約也跟她一樣。

    其實——

    他并不是那么沒心沒肺。

    徐婳盯著懶洋洋靠在病床上的男人，糾結了好半天，才開口，“……喂?！?/br>
    知道她想說什么，蘇潮眼皮都沒抬，懶散勾唇，“今天那情況，不管是誰都會救，倒也不必多想。”

    徐婳被噎了下，撇開臉頰，不太想搭理他。

    又過了會兒，她繃著臉，聲音冷淡，耳后卻隱隱發(fā)燙，“你住院的費用徐家會出，后續(xù)的事兒我會安排徐易洵跟進——”

    這話說的挺心虛，這人也不是在乎那丁點兒住院費各種費用。

    徐婳克制著情緒，冷著臉補充：“沒別的意思，我不想欠你人情。”

    他忽然嗤笑了聲，打斷她，“誰告訴你我要去住院？”

    徐婳：“……”

    她想反唇相譏，視線落在他腰腹間的繃帶，又強行忍住，冷冰冰道：“隨便你去不去，我會讓徐易洵把錢打給——”

    尾音消失在女人親熱清甜的嬌呼聲里，“小徐婳！”

    徐婳一僵，忽然被人從身后抱著，清雅的香水味兒頂甜，熟悉的很。

    她驀然回頭，看到來人，有些懵，“學姐？”

    女人勾了勾她的長發(fā)，輕笑，“等會兒再敘舊，我先看看潮潮?！?/br>
    徐婳無語，聽女人跟蘇潮擱那兒吐槽：“怎么把自個兒搞成這樣？誰動的手？jiejie給你出氣？”

    蘇潮沒搭腔，旁邊的小學弟巴拉巴拉地講了。

    女人樂了，“你還會見義勇為呢？真看不出來我們潮潮還挺熱心。”

    蘇潮頭疼地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說人話?！?/br>
    月白旗袍勾勒著女人窈窕的身段，女人彎腰逗他，“行吧。那我先給你哭一頓表示心疼？”

    蘇潮不想搭理她：“……”

    小小的醫(yī)務室，一會兒擠進一票人，失血造成的短暫疲憊，讓他不太想出聲，心情煩悶著，他看向女人，“帶煙了沒？”

    女人遞了根蘇煙過去，順手連火機也遞了過去，蘇潮接了，低頭咬住，打了火機，正欲點燃。

    煙尾被女人掐著，蘇潮瞇起黑眸，不明所以地望著她。

    女人垂眸，盈盈一笑，“潮潮你跟你小女朋友吵架了？”

    蘇潮微愣，點煙的動作停滯，沒明白她什么意思。

    女人一臉無辜地指了指醫(yī)務室門口，杵在那兒像個木雕似的小姑娘，“門口那個小姑娘站那兒盯著你好久了?！?/br>
    “你們吵架了么？”

    ……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站在這里。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間，很容易讓她聯(lián)想到當初在醫(yī)院的光景。

    她真的。

    煩透了這種滋味兒。

    每天睜開眼，迎接的不是陽光，而是無止盡的絕望。

    而現(xiàn)在的情景，跟她那會兒完全不同。

    小小的醫(yī)務室，擠滿了人。

    男人被圍繞其中，他正低頭咬著煙，漫不經(jīng)心聽這些人的各種關懷。

    身上套了黑色短t，腰腹間被撩起，纏繞著雪白繃帶，肩頭懶散地披著飛行夾克。

    這么咬著煙的模樣，讓人無法挪開視線。

    從很早之前就覺得，蘇潮這人就是一抹溫暖的朝陽，天微曦光的一彎淺陽，在人群里招搖又肆意。

    這樣的人，就合該肆意生長在歡聲笑語中。

    而不是。

    被她拖下暗無天地的深淵。

    幸好，他身邊有很多喜歡他的人。

    缺她一個也——

    沒什么。

    身上很冷，刺骨的寒冷，讓她下意識縮了縮肩頭。

    明明以前她也很喜歡光著腿穿這種短裙，為什么這會兒會冷成這樣？

    汪林莞茫然無措地僵直脊背，心臟密密麻麻的疼痛，眼底卻依舊干涸，想哭，而哭不出來。

    那就。

    到此為止。

    身邊吵吵鬧鬧，不時有人進出，救護車準備就位，醫(yī)護在保安的指引下進了醫(yī)務室。

    “小姑娘麻煩讓條道，謝了。”

    被人撞了下，汪林莞恍惚地挪了挪腳步，垂眸盯著自己泛白的指尖，她自嘲一笑，轉身下了臺階。

    腳尖剛踏上臺階，肩頭冷不防被人扣著，她稍稍愣神，回頭看過去。

    男人冷白的手指緊扣著她肩頭，深黑的眼睛沉得仿佛能滴出水，因為受傷，唇色有些淡。

    出來的急，沒穿飛行夾克，黑色t恤撩了半截，腰腹間的繃帶因為他急劇的動作，隱隱有血液滲出。

    蘇潮沒在意自己裂開的傷口，瞧見她的瞬間，眉目間的冷淡散了些，依舊是慣常的玩世不恭。

    他輕笑了下，問：“怎么在這兒？不是找朋友？你認識的姑娘在英才附中？”

    汪林莞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么，只好傻乎乎杵在原地。

    蘇潮向前一步，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望著她，笑了，“又不說話？”

    小姑娘身上的制服明顯不是早上那套，熟悉的英才附中l(wèi)ogo，他打小穿到初中。

    汪林莞盯著他的眼睛，沒回答他的疑問，反而喃喃問他，“你的傷疼嗎？”

    蘇潮滿不在乎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這點傷能疼到哪兒去。”

    小姑娘沒動，任由他弄亂她的長發(fā)。

    烏黑的眼睛懨懨的，沒什么神采，仿佛機械性地在問：“為什么不去醫(yī)院？”

    蘇潮知道她既然在門口站了許久，勢必是聽到他們的對話。

    他彎腰與她平視，笑得很痞，“你想讓我去？”

    汪林莞默然：“受傷了，就要去醫(yī)院。”

    “聽你的，行不行？”

    小姑娘又不吭聲了。

    半晌，才回：“好?！?/br>
    蘇潮目不轉睛盯著她身上的制服，眸色又深又沉，隱隱有幾分危險，稍縱即逝，陡然消失。

    他問：“你要陪我去嗎？”

    “去醫(yī)院嗎？”

    “去不去？”

    她不搭腔，過了會兒，慢悠悠搖頭，“我有點事兒?！?/br>
    “什么事兒？”

    “一點私事兒。”汪林莞靜靜地盯著腳尖，“抱歉不能陪你去——”

    蘇潮笑了笑，嗓音有些啞，“也行。”

    “有些畫面確實不太想讓你這小朋友看到?！?/br>
    抬手親昵地挼了下她發(fā)頂，他什么都沒問，“好學生記得回去上課?！?/br>
    “嗯，好?！?/br>
    “回吧?！?/br>
    仿佛被刑滿釋放，汪林莞嗯了聲，轉身下了臺階。

    轉身的剎那，鼻尖微微泛著酸澀，心口處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眼眶卻依舊干涸無比，做不出任何生動表情。

    持久的沉默之后，汪林莞聽到他問身后的女人，“煙給我?！?/br>
    “你先止血?！?/br>
    蘇潮眉眼帶笑，聲音卻沉了下去，“煙?！?/br>
    “潮潮！”

    蘇潮深黑的眼底懶散漠然，周身戾氣滿滿，那點兒骨子里的冷漠全然透出，完全不像總是痞痞跟人開玩笑的樣子，“我說煙，怎么聽不懂人話呢？”

    “……”

    一根煙被遞過去，無視周圍一票人，不理勸阻他的醫(yī)護人員，腰腹間的那點傷更不被當回事。

    蘇潮咬著煙，點燃，白霧模糊了他英氣逼人的臉，抬眸望去，小姑娘的身影漸行漸遠。

    蘇潮想起剛才在醫(yī)務室，女孩子那句：“咦，這小姑娘不是來找我們會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