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如潮 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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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緊?!标憚e塵用輕松平靜的語氣打斷她,“在這兒等一等,嗯?”說著把她身上的毯子拉起來一些,將她的頭也裹住了。 顧慎如整個人縮在毯子里,保持著一個十分安全的姿勢,就這樣看到陸別塵轉(zhuǎn)身徑直走向孟廷的病房。到門口時,他放下卷起的襯衫衣袖,并扣好了袖扣。 顧慎如感覺有點緊張,抓緊了輪椅扶手,伸著脖子悄悄往病房里看。 房間中,孟廷躺在床上一邊輸液一邊面露焦急地看著坐在床邊的吳教練,而吳教練正不知跟誰通電話,似乎在打聽顧慎如的下落。陸別塵將房門敲響的時候,兩人同時驚了一下。 “你怎么還敢回來?”看清來的是陸別塵,孟廷立刻變了臉,“顧慎如呢?你又把她弄哪兒去了?” “她就在外面,不用急?!标憚e塵平靜作答,面容沉冷。 “你叫她進來!”孟廷手一揮,“快點!” “抱歉,她暫時不想見您?!标憚e塵神色不變,筆直地立在床側(cè),垂眼俯視著孟廷,“她想回雪城,我來替她跟您說一聲?!?/br> “什么?”孟廷的眉心一下子擰緊,“她那個樣子怎么回雪城?你少開玩笑,叫她給我馬上進來!” “不行。”陸別塵淺淺一搖頭?!拔艺f了,她暫時不想見您。但您可以放心,來回路上我都會照顧好她?!?/br> “什么意思,是你要帶她走?”這一次,孟廷徹底控制不住情緒,猛地坐直,“林塵,你離我女兒遠點,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她越說越激動,不管不顧地朝陸別塵揚起正在打吊針的那只手。 旁邊剛撂下電話的吳教練見狀嚇了一跳,慌忙上來阻止,但是陸別塵先他一步按住了孟廷的手腕。 “阿姨?!彼麑⒚贤⒌氖滞髩涸诖惭厣希⑽⒏┥?,直直看進她的眼睛,“我不知道您之前跟她說過什么,但是就在二十分鐘前,顧慎如做了一件會傷害自己的事。您差一點就沒女兒了,我猜那并不會是您想要的結(jié)果?!?/br> 他的語氣并不重,聲音也壓得很低,但就這么一句話讓孟廷一瞬間啞住,臉色發(fā)青。 “你、你少胡說!你怎么敢這樣說話?”短促地吸了口氣,她才又開口,然而憤怒的嗓音難以掩飾地有點發(fā)顫。 陸別塵在沉默中與她對視,神色冷得像一片冰湖。 最終是孟廷身旁的吳教練上前打破了僵持,拍著陸別塵的肩膀緊張追問:“小伙子你快好好說話,露露那丫頭怎么了,她干什么了?” “她很累,需要休息?!标憚e塵收回目光,淡淡掃了吳教練一眼。他的語調(diào)仍然沉穩(wěn),沒有侵略性,但一字一句間隱隱透出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你胡扯什么!”不等吳教授說話,病床上的孟廷又一次爆發(fā),狠狠瞪著陸別塵,“你算個什么東西,就敢替我女兒做決定!” “您誤會了。我不能替她做決定,沒有人能,也包括您。她是自由的?!标憚e塵將目光重新迎過去,仍然平靜,仍然堅定。 至于他自己,他什么東西也不算,但是他希望那個女孩可以長命百歲,開心快樂,別的不重要。 孟廷更加憤怒了,還想說些什么,被一旁的吳教練壓住肩膀,勸住。 陸別塵也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從床頭柜的抽紙盒中隨手抽出一張紙,找了筆在上面寫下一串手機號碼,然后折好放在床頭。 “有什么不放心,隨時打給我?!?/br> 走前,他抬手把孟廷的點滴滴速稍微調(diào)慢了一些,冷冷道了聲“阿姨,保重”。 作者有話說: 今日開始加更啦,阿如和塵仔也即將重回故地,重見初心。 人生即歸途,彼此是故鄉(xiāng)。 ---thankyou--- 第36章 陸別塵轉(zhuǎn)身走時, 孟廷與吳教練都將視線投向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各有各的復(fù)雜。 “他,真是那個林塵?”最后又是吳教練先開口打破沉默。他一邊說話一邊來回呷著保溫杯里的茶, 顯得有點坐立難安。 孟廷不回話,沉悶地“嗯”了一聲。 “嘖,那小子啊。”吳教練給茶杯續(xù)上開水, 突然用舌頭一頂腮幫, 唏噓一笑, “現(xiàn)在想想挺過意不去的。我好像記著那時候, 他母親已經(jīng)病得挺重的是吧……”說著抬手擼了一把光頭。 他在說的是八年前那個時候。 顧慎如不會知道,在“跳樓”事件的第二天, 當她躲在醫(yī)院陽臺上支離破碎地給林塵打那最后一通電話的時候, 那個少年就在樓下。當時她要是把頭往外探探, 說不定就能看見他。 可惜她沒有。 住在樓下病房的孟廷先發(fā)現(xiàn)了林塵, 立刻讓吳教練出去把他攔住了。在孟廷的眼里他是差點就毀掉自己女兒一輩子的人, 當然說什么也不會讓顧慎如再見到他。 所以那一天, 吳教練把林塵堵在過道里, 好話歹話、輕話重話全都說了一遍,一直說到顧慎如把電話打到林塵的手機上。 當時吳教練用一根食指頂著林塵的喉嚨,逼他把話有多狠說多狠。就是在那個時候,林塵在電話里跟顧慎如說了那句“以后不要再見面”。 一開始吳教練很滿意,認為是自己的脅迫起了作用, 但很快又發(fā)現(xiàn)沒那么簡單。 “你知道當時那小子跟我說什么來著?”坐在孟廷的病床前,吳教練從閃現(xiàn)的記憶里回過神,語氣中帶出一股久遠的不可思議。 “‘我這樣做不是因為怕你, 是不想她因我而后悔, 畢竟, 她還只是個小朋友’。他這么說。”吳教練一邊說著,一邊給保溫杯續(xù)上開水,“我當時還以為是小毛孩死要面子呢,結(jié)果——” “你快別說了!”孟廷突然一聲嘆息打斷他。 “不,不,你聽我說完。他還說了一句話,我一直沒忘?!比欢鴧墙叹氂謹]一把光頭,似乎是突然回憶起越來越多的細節(jié),一時停不下來,“那時候我不是教育他么,我說哎呀,你們這個年紀談這些都是一時沖動,可那小子……”說到這吳教練稍微一停,從保溫杯口騰騰的熱氣中抬起頭。 “他說‘可以是一時沖動,也可以是一生沖動’。” 一生沖動。 病床上的孟廷聽著,沉沉地閉上眼睛。 一旁的吳教練又露出那種唏噓的笑容,“你說,如果咱們年輕的時候也……” . 病房外,顧慎如離得遠,聽不見里面的人在說什么。只是在看見陸別塵替孟廷調(diào)整點滴滴速的時候,她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莫名很緊張。 很快陸別塵從病房出來,神態(tài)如常地沖她笑了笑:“我跟阿姨說好了,咱們回雪城。”他說著彎腰打開她輪椅的定位鎖。 “你跟我媽說什么了?”看見他笑,顧慎如放松了點,但還是忍不住問。 “該說的都說了?!标憚e塵推著輪椅往墻邊靠了靠,給一位推著吊瓶路過的老人讓路,然后又隔著小毯子拍拍她的頭,“你mama畢竟是你mama,不用這么害怕?!?/br> 感覺到頭頂傳來輕微的壓力,顧慎如縮縮脖子,心里那點小緊張徹底消失了。 從醫(yī)院大樓出來,周圍氣溫一下高了,六月的風溫溫鈍鈍,吹得綠化帶撲簌響。 顧慎如把身上的毯子拉下來像浴巾一樣圍著,只遮住身上扯破的表演服。陸別塵問她是想今晚就出發(fā)還是等到明早,她想了幾秒,說現(xiàn)在就走。 他說好。 不過雖說是即刻上路,畢竟長途旅行,有些準備工作還是一定要做的,比如至少先回家換個沒破的衣服。 顧慎如始終有點懵懵的,分不清這一晚上的種種意外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幻覺,直到回到和孟廷居住的那個家里,整個人才終于稍微有點落地的感覺。 家里餐廳的燈還開著,餐桌上擺著孟廷給她做好的晚飯:雞胸rou、西藍花和糙米飯,非常標準的運動餐。另一邊客廳里,她的獎牌墻仍然散發(fā)著金屬的光芒。 陸別塵一手拎著她的輪椅,一手扶她進門,腳步在那面獎牌墻前停留了片刻。那面墻現(xiàn)在已經(jīng)顯得很擁擠了,只剩下中間一個空位。 顧慎如別扭地扯了他一下,讓他別看。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再喜歡像小時候那樣炫耀她的獎牌和獎杯,即便現(xiàn)在嵌在那面墻上的內(nèi)容物比以前多十倍不止。 她回到房間換了衣服,看著脫下來的已經(jīng)殘破的黑色閃鉆考斯騰發(fā)了一會兒愣。這東西是有價難求的私人訂制,等了半年才拿到手,可現(xiàn)在她卻不知道該拿它怎么辦。 最終她把它扔在床上,然后找了個包簡單收拾了幾件出門穿的衣服。 收妥時,她一抬眼瞥見外面餐廳里,陸別塵不知從哪兒找到了她家的保鮮盒,正在把桌上的飯菜打包。 “阿姨要住院一周,飯給你帶著路上吃,別浪費。”見她從房間出來,他笑了笑,說話間把桌上的盤子一個一個騰空之后落成一摞,然后拿去廚房洗了。 他個子很高,洗碗的時候微微弓著背。 他的動作太平淡太自然,以至于顧慎如都忘了不好意思,忘了現(xiàn)在的他和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那么熟的人。 她想起雪城,那個日光清朗的夏天,他在陪她練口語的時候就常常像這樣弓著背站在桌邊,替她將所有資料一點一點整理好。 微微弓曲的,平而寬的肩和背。 顧慎如突然有種丟了重要物品,急著去找的那種迫切心情,恨不得立刻回到雪城。于是她靠在廚房門口,忍不住催陸別塵:“碗扔那就行了,我們快走吧?!?/br> “好,很快?!标憚e塵側(cè)頭看著她笑了笑,但也沒有立即停手,而是加快了速度。 最后,他還是洗完了所有碗盤,把它們放到瀝水架上用餐布蓋住,然后把打包的飯菜放進微波爐里熱了一分鐘,期間在顧慎如的指示下找了保溫包。飯熱好放進包里之后,他又關(guān)了全屋的閑置電源,順手收拾了廚余垃圾。 當然,他做完這些的總共也沒花幾分鐘,否則顧慎如一定會不耐煩。 出門前,陸別塵問顧慎如還有別有什么要帶,她想了想,回房間從床邊那一大堆玩偶里抱出幾只杰瑞藍皮鼠什么的帶上了。 到最后,他們又因為輪椅的問題磨蹭了一會兒。顧慎如討厭輪椅不肯坐,從床底深處翻出一根拐杖拄著。陸別塵也沒多說,只是騰出一手來扶著她。 這樣一來,顧慎如就發(fā)現(xiàn)她的拐杖有點多余,因為每到跨大步的地方陸別塵都會把她直接給拎起來。 電梯,飛進去,臺階,飛下來,好似有輕功。剛開始她有點別扭,可到后來居然有點玩上癮的感覺。 重新坐上那輛半舊的黑色大眾,顧慎如把她的毛絨玩偶們放在中控臺下面,擺成一排。 “你別忘了給它們系好安全帶?!标憚e塵看見,笑了笑。 顧慎如嘴唇一勾也笑了。這是她今晚以來第一次笑。 第二站,他們?nèi)チ岁憚e塵工作的醫(yī)院,因為他需要請假和交接病人。 坐在車里在等他的時候,顧慎如嫌風大,把車窗關(guān)緊。透過暗色的窗望著夜幕下的急診大樓,她想起之前闌尾炎的時候也跟今天一樣,天黑黑的頭暈暈的,一抬頭就見到一個不可能的人。 當看到陸別塵從樓里出來,她心里仍然有這種感覺一閃而過。 陸別塵回來時身后跟出來一個人,一邊一路小跑叫著“陸醫(yī)生”,一邊遞出來一個袋子。 顧慎如一眼就把這人認出來了,是那個讓她印象深刻的“燒麥無糯米”護士。她還欠這位護士小姐兩個簽名口罩。 對方也看到她在車上,用一種在她看來很奇怪的表情沖她打了聲招呼。 顧慎如心里一陣異樣,低下頭假裝沒看到。 “一起拼飯的同事?!弊o士走后,陸別塵回到車上,順手將剛才護士給的小袋子放進她手里。 “?。俊鳖櫳魅缫汇?,反應(yīng)過來,“我又沒問?!?/br> “嗯,是我想告訴你。”陸別塵帶笑看了她一眼。 “……哦。”顧慎如沒再多說,只是默默把剛才關(guān)好的車窗搖下來,因為覺得熱。 最后一站他們?nèi)チ岁憚e塵的公寓。陸別塵上樓一趟,很快便拎了個不大的行李包回到車里。顧慎如發(fā)現(xiàn)他新?lián)Q了一件黑色襯衫,胸前的口袋鼓鼓的,一動一動。 “給。”不等她問,他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灰耗子遞給她,“路遠,它陪你玩?!?/br> 顧慎如伸手接過來,眼睛不自覺一亮。那是上次在他家見過的那只肥老鼠,金牌的第六代子孫。她想起這只小耗子現(xiàn)在也有名字了,是她給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