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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第7節(jié)

    也就鐘妙這家伙與眾不同,當年拿下魁首,多少門派盛情邀請,她非要巴巴地守著個破山窩在凡間界不動,勞累他每回都來替她掃尾。

    好在凡人命賤,能茍活就不折騰,只需稍稍照看頭幾個月,再往后便如魚入水,自己討生活了。

    周旭點清人數(shù),手一揮收進芥子。他本就是為了來見朋友順便翹個班,救幾個凡人不過是個添頭,因此很快另起話題。

    顧昭就是此時醒的。

    他醒來時手里還牢牢拽著仙人的衣服,心下赫然,剛想道歉,就聽見個成年男子的聲音。

    “喲,這兒還有一個,”那人笑,“稀奇啊,你也撿孩子回去養(yǎng)?”

    鐘妙沒答話。

    但周旭是誰?兩百多年損友,當年一起燒教書先生胡子的鐵交情,鐘妙手一抬就知道她是要揍人還是撓耳朵。

    “不是我說你啊鐘妙妙,你養(yǎng)孩子那可太造孽了,你會照顧孩子嗎?”周旭開始抖黑料了,“兩百年我就吃過一次你做的飯,當天給我撂倒在那,我那時好賴也金丹了,說撂倒就撂倒,上吐下瀉不含糊——你怎么不去煉毒呢?你不是抓了孩子當藥人吧?”

    鐘妙翻了個白眼。

    “礙你事了嗎?滾蛋,”她察覺到顧昭醒了,沒心思聽他貧嘴,“摘星大會到一半了吧?中途跑路當心云jiejie的皮鞭?!?/br>
    周旭罵罵咧咧走了。

    鐘妙揉了揉眉心,剛想解釋自己并不打算煉毒,也對藥人沒興趣,就見這孩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她衣袖。

    “我會做飯的,”顧昭仰著臉看她,“也,也不是很怕疼?!?/br>
    “只要您需要?!?/br>
    作者有話說:

    封面做好啦!嗯嗯,繼續(xù)寫存稿——這一次是有存稿有大綱的貓貓噠!

    第7章

    顧昭短暫失明的雙眼沒有焦距,像兩汪清粼粼的墨玉,小臉蒼白,配上他信賴仰慕的神情——如果師兄在此,必然要大笑一聲“好一出柔弱美人強取豪奪!”

    鐘妙的頭又痛起來了。

    想起師兄,鐘妙總算找到個安全話題。

    “之前在死境里你看的什么話本?我也沒仔細瞧,你要是喜歡,我再找兩本給你。”

    鐘妙平日里不看話本,用師兄的話來說——“我恨你是塊木頭,這生離死別,這愛恨情仇——多感人啊!你到底有哪里不滿意?”

    想當初師兄只是迫于生計替人寫稿賺靈石養(yǎng)家,后來不滿情節(jié)重復我行我上,從此筆耕不倦銷路甚廣,即使如今不缺靈石,也仍頗得樂趣堅持創(chuàng)作,乃是號稱三人行必有讀者的堂堂癡情散人。

    唯恨小師妹毫不買賬,因此越挫越勇,一有新作,非要逼著她看一遍不可。

    鐘妙實在弄不通之中趣味,譬如愛一個人為什么要嘎自己的腰子?道侶決裂時為什么總是要下雨?下雨的時候又為什么非要去淋?她聽說智者不入愛河,這樣一想倒是邏輯通順,畢竟避水訣乃是寫在修仙基礎課上的知識,想來只有笨蛋才學不會。

    師兄聽完她一通分析,當即面若死灰道心動搖找?guī)煾负染迫チ恕?/br>
    顧昭摸索著從衣襟里掏出來給她。

    鐘妙定睛一看——《基礎陣法通解》。

    這簡直比顧昭看話本入迷還難以理解?。?!

    鐘妙與陣法的關系恰如貓與水的關系,她生理性抗拒這玩意,一看到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就頭暈犯困,再聽上幾句“陽卦多陰,陰卦多陽”“本互變錯綜”,那更是靈魂出竅的痛苦。

    早年她頑皮闖禍,師父也不揍她,只用個符將她定住,在一旁輕聲細語地念陣法書,不到半本就能讓這混世魔王大喊“師父我錯了!”

    貓貓不理解,貓貓大為震撼。

    但孩子的興趣需要鼓勵。

    她既然知道顧昭的體質特殊,就不能放著他在世間飄零送死。正巧師兄嫌棄山上冷清無聊,她帶個孩子回去熱鬧熱鬧不是更好?鐘妙打定主意,心下已將顧昭當作了自己徒弟。

    因此她只是沉默幾息,便裝出副成熟穩(wěn)重的樣子道:“你喜歡看這個?好孩子,待回到鐘山,我請你師伯來為你講講?!?/br>
    顧昭愣了一愣,顯然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您,您的意思是?”他不敢置信,“您愿意帶我回去?”

    鐘妙點點頭,又想到他現(xiàn)在看不見,開口道:“不錯,做我的徒弟,你可滿意?”

    顧昭何止是滿意,他簡直要歡喜瘋了,以至于呆滯當場。

    鐘妙看這孩子傻愣愣的,難得耐心解釋道:“你既有仙緣,再留凡間界只會徒增風險,我鐘山雖說不是什么名門大派,但勝在人員簡單,只有我?guī)煾笌熜止参胰?,免去許多派系傾軋之苦?!?/br>
    況且我好歹也算摘星大會的魁首,那些大宗門也沒什么了不得,吹倒是會吹,個頂個都是百年一遇,打起來沒見得有多抗揍——但這話就過于自吹自擂了,鐘妙第一回 做人師長,難得端起點臉面。

    “我愿意的!我愿意的!”顧昭醒過神來,他年歲雖小,也見過不少人心險惡,自然知道鐘妙是真心想護著他。何況自己身無長物,仙人又能貪圖他什么,當下一疊聲應道,生怕仙人又改了主意。

    鐘妙當然不可能改主意,事實上,她已經(jīng)飄飄然沉浸在自己要有個徒弟的快樂里了。

    有些人修仙是與天爭命,有些人修仙是老天喂飯,鐘妙恰巧就屬于老天喂飯的那一類。

    道心澄凈道途坦蕩,年紀輕輕就闖出赫赫威名。瓶頸是什么壓根不知道,四處挑事打架,修為蹭蹭上漲,渡劫時天雷劈她和劈自己親閨女似的,鍛體結束就停,生怕摧殘了這朵霸王花。

    除了平日里收割不懂事的魔修偶爾能碰見個硬茬,鐘妙已經(jīng)很久沒遇上什么有挑戰(zhàn)性的事兒了。

    她一直相信自己運道極好——你看,這可不就讓她盼來了個徒弟開啟人生新篇章。

    所以說周旭此人欠是欠了些,說鐘妙那是一點沒錯,她哪里會養(yǎng)徒弟,她那是興致勃勃準備開始新游戲。

    顧昭對此一概不知,事實上他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什么怨言。周旭金湯匙出生,因此覺得沒好飯吃是天大的事情。但對于凡人,尤其是他這種在底層掙扎了十年的凡人,顧昭太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了。

    不僅不用再風餐露宿地逃命奔波,還有機會修仙——修仙者常說自己與天爭命苦,可誰又知道他們這些天生注定做牛做馬的奴仆有多苦。

    螻蟻尚且偷生,只要有機會逃離噩夢,只要有機會掌握自己的人生,即使只是一丁點微薄的希望就足夠他全盤下注。

    鐘妙不知這小孩心里又在琢磨什么,顧昭既然答應了她,那就是她的徒弟,受她的管教,眼下事情還未做完,正好讓徒弟熟悉熟悉她的做事風格,將來也好給她打個下手。

    因此她徑直拎著顧昭跳上長空,一面喊著站穩(wěn)了,一面蹭地啟動了飛劍。顧昭被拎著領子也不惱,老老實實站著,只一雙耳朵努力聽風聲與鳥鳴。

    他從前也曾學那些王子皇孫祈愿,不求榮華富貴,不求權勢滔天,他只想做一只飛鳥,遠遠地飛出朱墻去。

    而今他終于飛了起來。

    君來鎮(zhèn)距鐘山有些距離,師徒二人并不急著趕路。雖說眼下年關將近,但修仙者慣能一日千里,倒不必急于一時。不如等上幾日,待死境溢散干凈后一并清理,免得留下什么禍根,日后又橫生波折。

    他們就地扎營蹲守數(shù)日,顧昭的眼睛也好了大半,鐘妙猜測他當時一時情急,無師自通學會了聚靈在眼的觀氣法子,而凡胎扛不住靈壓,耗用太過自然需要暫時失明以作緩解。這幾日跟著鐘妙修行些簡單法訣,靈氣流轉,視力便漸漸恢復。

    這一日鐘妙探查回來,正瞧見顧昭細細烤著一塊鹿rou。她獨身行走多年只練就一手烤rou法子,成果也僅限吃不死人。顧昭觀察數(shù)日,稍微恢復些視力便默不作聲地攬過了做飯活計。

    鐘妙一開始還想端著點長輩架子,但她只是不會做,不是舌頭壞了,因此實在很難放著現(xiàn)成的不用非要自己折騰——再說徒弟伺候師父不是應當?shù)膯??想通了這一點,她很好意思地享受起來。

    顧昭照例將最好的那塊割下給鐘妙,自己端著棒骨啃剩下的,一面聽鐘妙講解當前死境的狀況。

    論實戰(zhàn)經(jīng)驗,鐘妙的確是一把好手,顧昭本就聰慧,她又講得細致,因此教學過程極為愉快,不多時顧昭就能跟著分析出個一二三。

    “如此看來,林孟氏當年祭天祈雨是真,君來鎮(zhèn)覆滅也是真,”顧昭不解,“但這兩件事怎么會同時發(fā)生?”

    鐘妙從他手里接過帕子擦手,聞言一笑:“這就是貪心不足的下場了?!?/br>
    祭天的法陣是真,造神也是真,但金童就是無稽之談了。

    林孟氏之所以被選中,確是因為八字合適不假,可造神又不是買一送一,哪里有一個祭壇附送兩位神明的道理。

    不過是族叔怕孩子大了索要田產(chǎn)故意編出個金童的借口,村長心知肚明卻怕林瑞另有機緣回頭復仇,兩人一拍即合干脆斬草除根。

    但他們忘了一點——這種極端情況下的造神法子過于暴烈,唯有以祭壇法陣配合八字相克之人共同壓制才能避免反噬。

    林孟氏見獨子慘死眼前本就怨恨難平,而林瑞的血更是稀釋了法陣對林孟氏的控制,如此一來,哪有什么多喜娘娘,不過是多了兩個含恨而生的惡鬼。

    于是暴雨傾盆,淪為澤國。

    話到此處,他們已進入君來鎮(zhèn)廢墟。

    死境消退后,真實景象暴露無遺。哪有什么旅店驛站,只有一地殘垣斷壁,處處雜草叢生,厚重淤泥下不知埋了多少尸骨。鐘妙持劍開道,循著記憶一路行至祭壇,那棵榕樹倒是旺盛,隱隱有了獨木成林之態(tài)。

    鐘妙命顧昭拿著護身符原地等待,自己探身過去幾劍挖開祭壇,伸手摸進去,不出意料摸到個陶罐。

    死境既破,執(zhí)念便被迫散了大半,何況還吃了鐘妙好些劍氣,此時封印在陶罐中的,就只剩下林氏母子的殘魂。

    鐘妙嘆了口氣,抬手喊顧昭過來。

    她做這套儀式已是駕輕就熟,擺上引魂香點燃,再將安魂符繞陶罐貼好,接著一手蓋住罐口,一手抽開封印,口中頌念往生經(jīng),待魂體安穩(wěn),便將手松開。

    兩團瑩白光點自陶罐中升起,繞著鐘妙轉了一圈又一圈,轉到第三圈,往生經(jīng)念完,這才緩緩向遠處飄去。

    隨著光點移動,越來越多的光點自土壤中升起,如同一叢流螢,飄搖著消失在大山深處。

    鐘妙站在顧昭身后目送魂靈遠去。

    “走吧,阿昭,”她拍了拍徒弟,“咱們該回家了?!?/br>
    作者有話說:

    好!今天也有認真寫存稿

    第8章

    君來鎮(zhèn)既是死境,顧昭的那輛驢車自然連驢帶車地折了進去。

    鐘妙走在前頭,一眼就看見那頭倒霉驢子的殘骸。她看慣了這些,也不覺得讓個孩子面對這血糊糊的一灘有什么不對。

    “牙口鋒利,看來這群東西餓了不少時候,”鐘妙照例為顧昭講解,“注意觀察尸骸周圍的環(huán)境,見到水漬及藻類的第一時間就要將火行符拿出備用,當心可能藏東西的陰暗角落,我有一回就被木箱里的藻鬼啃個正著,嘶——廢了我一身好袍子?!?/br>
    顧昭嚴肅點頭,在玉符上刷刷做筆記。

    鐘妙一見他緊繃著小臉就想笑,故意逗他:“阿昭,你可知道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首先應當做什么?”

    “觀察環(huán)境?”

    “對也不對?!?/br>
    “拿出符文?”

    “對也不對?!?/br>
    鐘妙見他還在苦思冥想,干脆一把揉亂了他的頭發(fā)。

    “記好了,下次遇到死境,首先將我送你的護符掏出來,接著大喊師父救命?!?/br>
    這cao作顯然大大超出了顧昭的意料,他下意識反駁:“但是你不一定總能聽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