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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殉道后徒弟黑化了 第95節(jié)

    天機引迷迷糊糊想著,頭一歪陷入夢鄉(xiāng)。

    鐘妙注視著他昏睡過去,小小松了口氣。

    方才她急著打散怨念,匆忙中暴露法相真身,眼眶正流淌著融金一般的愿力,若是叫師兄看見了,當真不知道怎么解釋為好。

    昏過去也好,師兄傷得這樣重,睡著倒比醒著舒坦些。

    她托住蘇懷瑾后腦,將他向自己膝上扯了扯,伸手搭在他頸部,輕輕倒抽了口氣。

    鐘妙從來知道自己這個師兄是個狠角色,卻沒料到有一日他為了復仇能對自己下這么重的手,渾身血液竟是抽得一絲也無,就靠些靈力勉強吊著口氣。

    修士雖不會因失血過多而死,但這樣油盡燈枯的狀況若是不快快緩解過來,恐怕于壽數(shù)有損。

    左右現(xiàn)在師兄也昏過去了,鐘妙干脆放棄偽裝直接抽取天地愿力。

    黃昏已過,一輪新的太陽卻于黑暗洞xue中升起。

    仿佛群蝶逐花而至,無數(shù)金色光點自四海八荒而來,涌入洞xue深處。

    光點落在天機引殘破的軀殼上如一場最溫柔的雪,緩慢修補著筋脈與血rou,又有靈火自肺腑中點燃,灼燒驅逐著殘留的邪氣。

    魔君剛剛將那群正清宗的修士狠狠耍了一通,正行走于洞xue中,準備同鐘妙吹噓吹噓自己的機智。

    鐘妙雖不許他動手殺小弟子們,卻沒說不許殺這群元嬰。

    他琢磨著帶得足夠遠了,故意使了個法子用幻境將他們誆騙進泥沼中,現(xiàn)在怕是連骨頭都已被靈獸嚼碎了吐出來。

    既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又成功解決了敵人,這算不算一種因地制宜?

    魔君美滋滋夸獎自己又活用了一個成語,向里一探頭,卻見洞內(nèi)滿目火光。

    靈火順著石壁蔓延,那些凝聚著恨意的畫像與棉線在火中燃燒,漸漸脫落飄零,于半空中熄滅化為飛灰。

    血池蒸騰上升,詛咒的黑霧在其中不甘盤旋,最終被靈火一道燒成灰燼。

    而鐘妙正跪坐于這光明的中央。

    仿佛整個洞xue都是她至高而明亮的殿堂。

    燒盡一室邪氣后,靈火緩緩熄滅。

    鐘妙摸了摸天機引的脈搏,確認平穩(wěn)后向洞外望去。

    “呆著作什么?”她輕輕笑著,神色疲憊而溫和,“辛苦你跑一趟,我們回去吧。”

    回到魔界后,鐘妙直接將師兄塞進了柳岐山的院子。

    要她說,師兄敢這么瞎折騰自己,多半是因為沒怎么挨過師父愛的教育。

    沒看主世界中師兄多么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別說放干血這種嚇人的cao作了,就連鐘妙有時貪涼多喝了冰酒還要被他念叨。

    反正這數(shù)十年師兄是別想在外行走了,不如送來同師父做個伴。

    柳岐山垂眼寫完藥方,一抬頭就見那劍修趴在窗上探頭探腦往里看。

    這么大的人,怎么做事還帶著孩子氣?他本來心情沉重得厲害,見她笑盈盈地朝屋內(nèi)揮手,自己也沒忍住笑了。

    鐘妙撐著窗框躍入室內(nèi)。

    她從沒見過師父用醫(yī)術,一時看什么都新鮮,小心打量了眼師兄背上顫抖的銀針,急急問道:“柳先生!師,蘇懷瑾他,問題應當不大吧?”

    柳岐山點點頭,鐘妙頓時高舉雙手小聲歡呼起來。

    她松了口氣,又去打量師兄面上的銀針。你別說,她從來只見過師兄衣冠齊整的模樣,蘇懷瑾這人最是要臉,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副樣子不知該多害臊。

    剛剛還急得不行,現(xiàn)在又開始拿留影石拍照了,柳岐山搖搖頭,實在想不出這個劍修到底是怎么與他們有的淵源。

    對徒弟的身世,柳岐山一直有些猜測,但當年柳驚鴻被逼祭天事發(fā)突然,他壓根來不及返回門派安頓徒弟,本想著看在他血脈的份上正清宗也不會做得太難看,誰知還是逼到了這個地步。

    方才鐘妙背著蘇懷瑾進來時,柳岐山險些以為他已經(jīng)是一具尸體。

    好在還有呼吸,仔細探查一番,體內(nèi)的情況比柳岐山預料中好上許多。

    斷裂的筋脈與血管都已接過一回,雖說手法粗糙了些,但也勉強夠用到傷勢愈合。

    至于體內(nèi)本應有的邪氣與怨念,也叫這位劍修不知用了什么辦法拔除,只要靜靜養(yǎng)上一陣子就能緩過氣來,到時候再重接筋脈,叫這小子好好長一長記性。

    魔君說過的話又在他腦中響起。

    “若她愿意留下來幫你,必能使你得償所愿?!?/br>
    柳岐山自詡不是什么迂腐的人,這么些年光是為師尊置換筋脈就不知取了多少性命,但唯獨對上鐘妙的雙眼時,卻仿佛望到了師尊。

    若他們也能有個女兒……

    因此再三踟躕無法開口,以至猶豫到今日。

    他見鐘妙很是好奇的模樣,低聲問:“你很喜歡醫(yī)術么?”

    鐘妙笑嘻嘻回頭:“倒也沒有,只是沒想到柳先生有這樣好的醫(yī)術?!?/br>
    柳岐山笑了笑:“不學醫(yī)術也好,若是我當初學了劍術……”他換了話題,“我教你一招有意思的好不好?”

    鐘妙的眼睛亮了起來。

    柳岐山取出人形木偶向她示意:“到了元嬰,修士就能棄軀殼逃跑,或是做鬼修,或是奪舍,多年后卷土重來,實在麻煩得很?!?/br>
    鐘妙狠狠點頭。

    柳岐山笑道:“我聽說你有很好的箭術?若你再遇上這樣的情況,只需以靈力封住這個xue位,”他指了指,“就能將神魂封在體內(nèi),無論是烤是灼,他都逃不脫了?!?/br>
    鐘妙簡直要雙手鼓掌了。

    為了確保她不記錯位置,柳岐山直接將昏睡不醒的徒弟當作了演示,捻住其上的銀針向下一扎,就聽蘇懷瑾睡夢中嗷的一聲喊叫起來。

    鐘妙望著柳岐山毫無波瀾的臉,深深為師兄將來的日子感到了擔憂。

    她小心彈了彈那枚銀針,偏頭向柳岐山笑道:“從前我聽人說有一字之師,柳先生教我這么有用的法子,論理也是我?guī)煾噶恕!?/br>
    這哪里算得上?哪里有化神期修士拜元嬰期為師的?

    柳岐山本就心中慚愧,正想拒絕,卻聽鐘妙又笑著說了一句:“做徒弟的自然要為師父解憂,我聽說師父一直在找人看一種絕癥,或許我能治好呢?”

    她的眼神清明溫和,柳岐山卻覺得仿佛被看穿了所有秘密。

    鐘妙微微笑著:“師父不必有所顧慮,這本就是我應做的事罷了。”

    他望著鐘妙,最終緩緩點了點頭。

    一夜之間,中州上下皆披縞素。

    世家剛與正清宗達成協(xié)議,哄得正清宗將秘寶拿出來尋人,未曾想人沒尋著,自己的人手卻死了大半。

    且不是派去送死的那些筑基期弟子,全是元嬰以上的精英!

    若說元嬰修士還能靠后續(xù)資源堆幾個上來,臉面卻是再找不回了。

    當年圍攻衍星樓的人手不少,數(shù)百年后許多都已不中用了回家養(yǎng)老。

    這群人被有意分散在中州各處,本是為了避免被人追查,沒料到這天機引竟用了這樣狠絕的法子。烈火燒起來時,有幾個膽小的當場打滾求饒,大喊什么“冤魂索命”。

    不少人親眼目睹當時的慘狀,又因著牽扯甚廣,一時拿不出什么統(tǒng)一口徑,待回過神來,流言已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

    還有些不要命的情報機構為了向顧客體現(xiàn)自己的消息靈通,竟直接將當年衍星樓舊事挖出來販賣。

    眼下風言風語傳遍中州,世家與正清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奈何談了幾場都只是互相推諉。

    世家指責正清宗辦事不力,正清宗指責世家撤軍遲緩,加上還被偷了個乾坤棋盤——當年到底正清宗偷偷昧下多少寶物?乾坤棋盤如今又到底落在誰手中?更是人腦袋打成狗腦袋。

    而在這一片混亂中,魔界卻是一派歲月靜好。

    鐘妙自那天回來后,除了每日增加一個探望師兄的流程,又回到了往常的生活中去。

    照例是晨起練劍,只不過如今還要帶著個師兄一塊練,他這次鬧出的動靜太大,若不想將來數(shù)百年都只能關在魔界數(shù)螞蟻,最好還是將劍術撿起來為妙。

    用過早膳,就該帶魔君念書了。

    魔君這次回來之后格外的乖,連那些油嘴滑舌也沒了,每天乖乖地練字背書,讓鐘妙瞧著十分滿意。

    這一日,鐘妙注視著魔君寫完又一張字帖,隨口提道:“你這兩天倒是很乖,我聽師父說你有個禮物給我,是什么?”

    魔君一聽她開頭就覺不妙,聽到“禮物”二字更是大驚,手一抖就要寫到紙外頭去。

    鐘妙扶住他的筆,偏頭打量了他兩眼:“不對勁,你這小子藏著什么事?”

    魔君只覺口中發(fā)苦。

    他算是看明白了,鐘妙當真是位鋼鐵一般的正人君子。

    從前他回味顧昭的記憶,只覺得鐘妙如水般溫柔,又如軟枕般妥帖。

    誰成想當真將鐘妙招惹過來,卻發(fā)現(xiàn)這溫柔確實很溫柔,妥帖也確實很妥帖——但顧昭怎么就不記得她抓人念書修行時這樣嚴格?一雙眼睛又如鷹隼般尖銳,半點秘密也藏不住!

    魔君從小做慣了野孩子,實在扛不住她嚴肅時的壓力,要是想逃課,哈,那還得看鐘妙的愿力同不同意。

    摸著僅剩的良心說,鐘妙確實是位可靠穩(wěn)重的jiejie,也是位博學多聞的老師,但誰會想同自己老師做道侶?顧昭你腦子沒毛病吧?!

    眼下他已心生退意,又礙著面子說不出口,加上心里藏了事怕被發(fā)現(xiàn)——那天鐘妙燒邪氣的靈火他還記得呢,若是讓鐘妙發(fā)現(xiàn)自己與這件事有些牽扯,怕是也要將自己架起來烤了!

    奈何他不想說,鐘妙卻看得分明,輕輕笑了一聲將手搭在他肩上:“老實交代吧,嗯?”

    魔君只好交代。

    他左右看了兩眼,小聲道:“那天世家不是說死了個長老……我也沒想殺他,只是一時生氣,”見鐘妙面上的笑容越發(fā)深了,魔君干脆閉眼道,“您那天氣我,我就將禮物拖出來打了一頓,多半是這個緣由死的吧?”

    鐘妙若有所覺地摸了摸下巴:“你說的這個‘禮物’,莫非叫陸修文?”

    她果然一猜就猜出來了??!

    求生欲在魔君的腦中尖叫,他急急辯解:“我也沒想著殺他,我想著留給您殺的!他不是害您祭天了么?逃到我這兒來被我捉住了,就想著留給您……”

    他是真的半點不懂仁義道德,或許懂卻不屑一顧,說起一個人的性命像是拆開禮物盒的包裝,此時正為了自己提前拆了本該留給鐘妙的禮物而很是心虛。

    鐘妙大概與他相處久了,看著他這心虛樣也覺得可愛,像是一種小心翼翼收著爪子的猛獸,雖然還是忍不住闖禍,但你見著他漂亮的皮毛,到底還是不忍心為椅子腿上的咬痕罵他。

    魔君解釋到一半又想起來:“不過他本體并沒有死!還留在地牢里,最近幾天又活過來了,您要是想殺的話現(xiàn)在就能去!”

    鐘妙不急著去見陸修文。

    當初祭天時太著急,倒意外將這老狗放走,想來是百年間恢復了些元氣,又有心思作怪。

    陸修文的修為是一塌糊涂,打起來更是不夠看,能將主世界折騰成這樣還全身而退,靠得還是魔神的庇佑。

    主世界的魔神被清除了,又來折騰隔壁世界的魔神,就沖他百年前撂下老東家就跑的機靈勁,鐘妙不相信他能對顧昭抱有什么好念頭。

    與其見面了費口舌掰扯,倒不如先同魔君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