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開見煜時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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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礫如雨,塵土飛楊。 顧煜手扶額頭,意識清醒過后,他看見張赫已開車沖上制高點,所有人不敢冒失朝著自殺式襲擊的婦女開槍,怕引爆炸|彈。 就在婦女距離救援車殘骸還有80米處,張赫擊中那人的膝蓋,隨后補朝她的頭部補了一槍。 恐怖分子也許是不甘心,依舊引爆了那婦女身上的炸彈,不過距離還遠(yuǎn),收效甚微。 “顧隊,鎖定目標(biāo),車隊東北方向,東北方向,大概有20名恐怖分子,他方狙擊手位置暴露,在東偏北方向大約50度的巖石后面,我來解決?!睆埡找陨扯褳檠隗w,在高處匯報敵方位置。 龍子吟是六隊的爆破手,拆彈、制彈、定向爆破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顧煜指揮龍子吟以救援車殘骸為掩體,cao控小型飛機炸彈,精準(zhǔn)地控制炸彈飛至敵方上空引爆。 引爆瞬間,龍子吟左腿被對方狙擊手擊中,張赫趁對方閃進(jìn)掩體不及,擊中目標(biāo)。 “這兔崽子瞬狙比我還厲害,但我還是他爹?!睆埡哲庈幧醯谩?/br> 龍子吟叫罵道:“你這個孫子,我腿要是廢了,全他媽怪你?!?/br> 張赫譏笑道:“只要不是第三條腿廢了,無傷大雅?!?/br> 闞云開整個過程中意識不清,之后回憶起來,她感覺幻境中震耳欲聾的炮聲不止,塵土、沙礫、碎片皆如流彈,但是又個扎實魁梧的懷抱一直保護(hù)著她。 二十分鐘后,指揮部接到消息,派來車輛人手。 到了駐地醫(yī)院,陳曉重新給三人處理了傷口。闞云開高燒未退,龍子吟持續(xù)低燒,二人都在輸液。顧煜身體素質(zhì)較強,補足睡眠過后,體能基本恢復(fù)。 麻藥勁過后,闞云開緩緩睜開眼睛,昏迷的這幾個小時里,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她看見一片沙漠。 在這片沙漠里,唯她一人走走停停,忽而看見幾十米以外的白塔里在舉行一場婚禮,她看不清楚男女主角的臉,卻站在遠(yuǎn)處真心為他們祝禱。 場景突然切換,婚禮現(xiàn)場變成一座典型的蘇國建筑,一瞬間飛沙走石,灰飛煙滅。 再一轉(zhuǎn)變,她從民生凋敝的蘇國回到熟悉的和之路。 大雨滂沱,她在大街上無助啜泣,路過的行人變成幻影,步履匆匆,波詭云譎,她卻始終感覺到自己身處一個溫柔鄉(xiāng)。 一場愛恨交織的夢,以至于她醒來的時候,眼角還有殘留的淚水,唇邊卻掛著一絲笑意。 張赫和李行從門口拿著晚飯進(jìn)來,闞云開朝那側(cè)望去,沒看見顧煜的身影。 張赫拉起闞云開病床上的小桌板,將墨綠色的飯盒擺在上面說:“闞小姐,你手方便吃飯嗎?不方便的話,我找軍醫(yī)幫你。” 闞云開清清嗓子,低聲說:“右手可以的,謝謝你?!?/br> 龍子吟聽見聲響,微微睜開眼睛,張赫笑罵道:“人姑娘都醒了,你還睡著,這像話嗎?” 龍子吟嗓音暗啞,失了平時生龍活虎的模樣,“要不是你這個瞎子,我現(xiàn)在用躺在這里嗎?” 闞云開看著他們逗嘴的模樣啞然失笑,印象里的軍營總是嚴(yán)肅認(rèn)真,這里倒是不同些。 闞云開說:“我想問,救我的那位,他的傷還好嗎?” 張赫聞聲回首,“你說我們老大???他身體好,沒事兒了?!?/br> 闞云開還想再問些什么,顧煜從病房外走進(jìn)來,他作訓(xùn)服挽起一節(jié),露出半截麥色手臂,紗布覆在傷口處,暗紅色的血液若隱若現(xiàn)。 顧煜手臂肌rou線條明顯,給人一種囂張的感覺。他獨特的氣質(zhì)配上那張寡欲卻瀟灑的面龐,像一座冰山,讓人難以靠近。 在這背后,闞云開能覺出他在隱忍克制著什么。 思來想去,闞云開未能找到妥善的言辭向救命恩人道謝,干脆直白道:“謝謝你。” 顧煜靠在墻邊,淡淡地回復(fù)說:“沒事,應(yīng)該做的。” 顧煜了解龍子吟的傷情過后,簡單交代說:“張赫,你照顧子吟先吃飯吧,我和李行先回去,人多打擾病人休息。” “你好好養(yǎng)傷,有事就找醫(yī)生?!鳖欖辖?jīng)過闞云開床邊,囑咐一二,便出門離去。 闞云開手握餐匙,怔愣望著顧煜的背影,想喚他留下說點什么,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暫時作罷。 第三章 張赫向來健談,照顧龍子吟吃飯這會兒功夫,堅持找話題和闞云開閑聊,繪聲繪色地描述白天的英勇瞬間。 闞云開也是耿直開朗的性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回應(yīng)著。她想詢問些有關(guān)于顧煜的事情,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出口,最后就只知道了救命恩人的姓名 ——顧煜。 其余不甚了了。 張赫走后,龍子吟藥物作用很快入眠,而她一個人躺在病床上陷入思緒困境,原早已習(xí)慣了長夜難眠的孤寂,今晚因著驟然波折變得格外難熬。 蘇國地形平坦,從病房窗子望去,半弧的月亮高懸明亮,像是深夜里的窺探者,與之對視仿佛能猜透闞云開此時的想法。 來蘇國不過短短一天時間,兩度經(jīng)歷生死關(guān)頭,而記憶始終停留在天臺所見的晨曦光陰,和與日出交相輝映融為一體的背影。 她輾轉(zhuǎn)側(cè)臥,低眉凝望著龍子吟的病床,勻速的輸液帶,呼吸起伏的胸腔以及安靜的睡顏,眸中泛起漣漪,染上一層云雨不悅。 這一刻,闞云開有七分愧疚,又有三分想家。 從前只知逃離舒適區(qū)擺脫夢魘,今天才知母親平時的嘮叨是那么平易近人,未曾在意過的和平生活如此難能可貴。直到后半夜,闞云開才勉強入睡。 第二天清晨,闞云開起得早,為了不打擾龍子吟休息,她穿好鞋子在駐地醫(yī)療部的院子里漫無目的地閑逛,左臂的槍傷經(jīng)過休養(yǎng)已沒有昨夜麻藥過后的強烈痛感。 醫(yī)療部環(huán)境簡陋,病房大多是由預(yù)制板搭建的屋子,在緊急條件下,軍用帳篷也會用來充當(dāng)臨時治療點。 醫(yī)護(hù)人員考慮到闞云開身受槍傷,心理或多或少會受到傷害,特意安排她和龍子吟一起住在特護(hù)留觀病房。 湯庭和使館另一名職員聞訊而來,“闞小姐,實在抱歉,你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都很遺憾?!?/br> 湯庭言語略帶自責(zé),神色倦怠,想是一夜未眠。 闞云開:“我們回病房說吧。” 早起龍子吟還在安睡,片刻功夫,再回到病房他便沒了蹤影,軍營重地,料想不會有人膽大包天來此挑釁,無非是檢查換藥罷了,闞云開沒有過分擔(dān)心。 湯庭說:“闞小姐,這里是你的行李,昨夜酒店恢復(fù)秩序之后,我們得知你已經(jīng)安全到達(dá)駐地,就幫你把行李拿了過來,你可以檢查一下重要物品,應(yīng)該沒有缺失。” 他接著說:“蘇國目前安全形勢升級,各個勢力都有所動作,你的項目可能不能繼續(xù),我們本來想明天將你和另一位戰(zhàn)地記者送回國,但是鑒于你目前的傷勢可能不適合坐飛機,我們還在和醫(yī)生商討對策,你先有個心理準(zhǔn)備?!?/br> 闞云開面對不熟悉的人慣有客套之詞,“謝謝你們,我聽從安排?!?/br> “那你好好休息養(yǎng)傷。” 二人離去,張赫后腳進(jìn)了病房,他驀地想起屋子里還有闞云開,又趕緊把邁出的腳步撤回,亡羊補牢地抬手敲門,露出尷尬的表情,又試圖用微笑來掩飾。 最后,這個表情,一個滑稽解釋所有。 闞云開通過昨夜與張赫短暫的交談,對他的脾性多少了解些許,她不是一個扭捏作態(tài)、墨守成規(guī)的人,從來落落大方、不拘小節(jié)。 思緒突然拉回昨天清晨,顧煜問她是否介意“擁抱”,她莞爾一笑。 “進(jìn)來吧?!彼a充道,“龍子吟應(yīng)該去換藥了,我回來他就不在?!?/br> 張赫佩服道:“闞小姐,你還敢一個人出去???你這姑娘膽子真夠大的,這地可不是國內(nèi)?!?/br> 闞云開據(jù)理說:“這是軍事重地,不會真有人公然于此為敵吧,何況我就在院子溜達(dá)了一會兒?!?/br> “既然知道是軍事重地,那就更別瞎轉(zhuǎn)了,小心被當(dāng)成間諜抓起來。”張赫笑言打趣,“你休息吧,我去訓(xùn)練了,中午會有人來給你送飯?!?/br> “你等等。”闞云開挽留,“聽龍子吟昨天和你說下個月要回申城相親,你們是都回去嗎?” 張赫未做他想,“對啊,還有一個月要輪換了,所有人都會回去?!?/br> “你介不介意留給我一個聯(lián)系方式?”闞云開解釋說,“你們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是申城人,回去可以請你們吃頓飯?!?/br> 張赫說:“那倒是不用,我們是軍人,保護(hù)國民安全在所不惜,你不用惦記這事?!彼旖欠浩鹦σ?,眸色漸亮,欣喜說:“如果你要我聯(lián)系方式有別的用途,我很樂意給的?!?/br> 闞云開忍“辱”負(fù)重,“說不定呢?” 記完電話,闞云開手指滑動屏幕,看似隨口一問:“你們顧隊孩子多大了?” 張赫放下水杯生嗆一口,連咳幾聲道:“他看著像已經(jīng)當(dāng)?shù)娜藛??”他兀自補充道:“他沒結(jié)婚,沒女朋友,我認(rèn)識他以來就沒見過他身邊有除他mama以外的女人?!?/br> 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闞云開的真實意圖,跳腳說:“好啊,你套我話,聲東擊西,你不會看上顧隊了吧?” 闞云開不置與否。 張赫拉開椅子坐在床邊,自知與闞云開并不相配,他真誠說:“我得勸你一句,陳醫(yī)生可喜歡老大好多年了,你沒發(fā)現(xiàn)這里只有她一個女軍醫(yī)嗎?上面本來不愿意派女軍醫(yī)來這窮山惡水之地,是陳醫(yī)生一再堅持,這么多年老大都沒有動心,你要是真有信心把他搞定,我也佩服你的?!?/br> 闞云開細(xì)想了想張赫的話,昨天在救援車上,她意識最初還算得清醒,陳曉看見顧煜手臂的傷,心疼由內(nèi)散發(fā),眼眶盈滿淚水,而顧煜則是很官方地表示感謝,保持著應(yīng)有的距離。 闞云開想得出神,張赫忽地湊近,朝她招招手,耳語道:“告訴你個秘密,老大他……應(yīng)該喜歡男人?!?/br> “……” 傍晚,闞云開從枕頭下拿出一包拆封的香煙,一個人靠在醫(yī)療部外的墻上,遙望天邊云霞,她點燃一根輕吸入肺,這煙與她平時抽的不徑相同,后勁大了許多,她只吸一口,便夾在指尖讓它隨風(fēng)燃去。 兩天前,紐約暴雨如注,闞云開住的公寓臨街,雨水撞在年久失修的玻璃上似是要將窗戶擊碎,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決定回國于她而言是個不易的選擇,她坐在床邊木訥地盯著書桌發(fā)呆,那里記錄她兩年來每一個破萬卷的日夜。 華燈初上,夜意闌珊,五光十色的電子廣告屏遍布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卻照不明街上行人的心,街頭巷尾的霓虹揭示著這城市不過又一夜的混沌潦倒。 闞云開時常在想,這些與她擦肩而過的碳基生物里,有沒有人會像她一樣。 也許會有,始終沒有。 她談不上對這里喜歡。當(dāng)初來這,也只是因為不想離家太近,又剛好有了個offer,不如收拾行裝出發(fā)。 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這些年她跑的離家越來越遠(yuǎn)的原因。如今又要重歸故土,她心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轉(zhuǎn)道蘇國是她一時興起的決定,沒想到這樣的巧合讓她遇見了顧煜,他就像她大學(xué)時期癡迷的木雕,難塑傷手卻神秘迷人。 顧煜帶隊做完行動匯報,回宿舍的路上被陳自臣叫去辦公室。 陳自臣問:“傷怎么樣?” 顧煜語氣輕快道:“沒大礙?!?/br> 顧煜眼中紅血絲明顯,回答陳自臣的問題時更是血色凌人,喉結(jié)上下滾動,在小麥膚色的襯托下更加明顯。 霞光透過窗子照在顧煜的側(cè)臉上,陰影使得這張棱角分明的臉更加風(fēng)流。本是一張禍?zhǔn)赖哪?,卻多了幾分不羈與血性。 “我看了張赫交上來的報告,你知道你最后殺的那個人是誰嗎?”陳自臣表情嚴(yán)肅,氣氛降至冰點,“是阿法尼的小兒子穆英,你們之間的恩怨已經(jīng)更深了,阿法尼又加大了懸賞金額要你的命,這次輪換回申城以后,你不要再來蘇國了?!?/br> “你覺得我不來蘇國,他就會放過我嗎?”顧煜面色冰冷,又添幾分無奈。 他又何嘗不知中國是雇傭兵的禁區(qū),呆在申城怎樣都會比在蘇國安全的多,但是他是一名軍人,有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