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開見煜時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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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韞只說一句,“他是我的兒子,請你相信一位母親的直覺?!?/br> 綠翡翠躺在暗格里, 失了顏色。 闞云開推門下車, 她如沙漠中的孤獨旅人, 風暴來襲, 泥沙深陷, 每一步都走得困難, 恍惚渙散地上樓進屋。 黑色的jeep車在十六樓那盞燈亮起的瞬間, 啟動離去。 平復的情緒被暴力拆解, 副作用來襲, 闞云開跌跌撞撞走進洗手間, 膝蓋磕在門框邊緣,起了一片淤青, 她渾身癱軟坐在馬桶前。 寬敞的公寓里, 沒有感情的家具無情地凝望她的崩潰, 泣聲回響環(huán)繞, 拍打瓷磚墻面。 日歷翻頁, 時針跳轉, 闞云開二十五歲的生日如期而至, 屏幕閃爍,手機提示音不斷響起。 批量的祝福與紅包難挽救哀鳴,她把手機丟到一旁,沒有回復任何消息,渾渾噩噩爬上樓,仰躺在床上,對望吊頂懸燈,眼淚從眼尾滑至耳廓。 沒有放肆的哭聲,亦無低啞的啜泣。 一夜無眠。 顧煜將車開來江邊,他靠在副駕車門,冬日的夜晚雜糅著江水的潮濕寒氣,鑿骨般煎熬,身心疲累無助。 煙,一根接著一根。 今夜,尼古丁對神經的麻痹作用絲毫未顯,失去了應有的魅力,唯剩煙霧過肺時的刺激,與嗆喉的敏感。 他右手夾著香煙,半身探進車窗,打開儲物箱,黑色金線勾邊的禮盒安然躺在其中。 他拆開包裝,一張卡片掉落,被風帶去車底,他躬身拾起,其上只有三個字符 ——理想國。 闞云開想了許久,冗長的字句不及利落的表達,最終用簡單的詞匯勾勒真摯的情感。 顧煜拿出手帕,置于鼻尖輕嗅其上的味道,閉上眼睛,喚起的是每一個與她相處瞬間,末于三小時前她那句“我不會放棄”。 煙霧熏紅了雙眸,嗆咳出聲,淚腺活躍浸潤眼眶。 拂曉之時,內心潰堤,蟄伏心底的獸性四起,他利落上車,腳踩油門朝著那個方向駛去,不過行駛幾百米,他猛地踩下剎車。 慣性使然,額角磕在方向盤上,鮮血涌出。 這一撞,徹底將他拉回現(xiàn)實,他不再掙扎。 顧煜回到自己的公寓,拎出藥箱用酒精處理傷口,整夜被煙草熏染,衣襟發(fā)絲皆彌散著頹廢墮落的氣味,他再無心力糾結邋遢的外形,和衣而眠。 醒來,盡是空虛悵然。 手機鈴聲響起,顧煜本想按下掛斷,卻誤觸了接聽,張赫說:“老大,你在家嗎?我把車留給路璐了,等下回部隊,你帶我一下?” 此次回部隊,至去蘇國輪換前,他們要封閉訓練一個月,所有人不得以任何原因請假。 吸煙過甚,顧煜聲音更加沉悶,他答:“好?!?/br> 已是下午五點,天色昏暗,將黑不黑地考驗孤獨耐力。 顧煜起身,快速洗澡,換了身干凈衣服,此后的十個月,軍裝是常態(tài),公寓本不常在,沒有要帶走的行李。 他只帶了那枚手帕,將它放進衣服內袋。 張赫將行李一股腦塞進后座,匆忙坐進副駕,他問:“老大,你怎么不穿軍裝?” “在部隊,等下回去換。”顧煜看著前路,神情黯然。 但凡有點眼色的人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佳,多說無益,張赫識相地閉嘴。 周日下午六點,道路比工作日暢通些許,兩人不過四十分鐘就抵達部隊。 張赫解開安全帶,似踩到一張硬質卡片,他挪開腳,卡片背面有一絲反光,細看是一張身份證,“這誰身份證落你車上了?闞……” 還沒念完,手中的卡片被顧煜一把奪走。 反常有了解釋,張赫說:“我先進去,有事說一聲?!?/br> 顧煜沒再搭話。 闞云開已多個生日未在申城,難得知己好友齊聚于此,夏知遇和封維等一眾朋友為她準備了生日聚會。 封維通知眾人八點來冰窖,但闞云開不想在家體驗窒息,先于大家到達。 冰窖的經理老章,年逾五十,有些斑禿,他為封家工作多年,算是看著封維和闞云開長大。 以老章的資歷本不適合在此任職,封晟陽顧念戰(zhàn)友情誼,留他在身邊,選了個輕松的活兒給他養(yǎng)家。 老章見闞云開走近,忙迎上來,“闞小姐,您來的太早了,我給小維打個電話。” 闞云開說:“不用和他說我來了,我等他們?!?/br> 老章猶豫說:“這不太好吧,小維今天特意交代您的生日要……” 冷淡的眼神使老章不敢再言,闞云開從小脾氣好,尤其找人喜歡,每次見到自己都客客氣氣地叫一聲“章叔”,從無世家小姐跋扈的脾氣秉性,今天這般實屬罕見。 封晟陽待闞云開勝似親生女兒,逆其心意無異于自斷前程。 闞云開不再為難,“我不去他訂好的那間,旁邊那間可以嗎?” 老章安排妥當,“當然當然?!?/br> 闞云開進了包間,借著銀幕上的光靠坐在沙發(fā)上,她轉身在屏幕上點了首歌,從托盤中找出開瓶器,干脆起開桌上的酒。 酒精的辛辣刺激,終于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灌下了幾杯,昨夜倒好的酒,這么說不對,因為沒睡?!?/br> 環(huán)繞音箱將低沉沙啞的聲音填滿角落,隨意挑選的歌曲都明白她的心境。 “有只刺猬,棄甲丟盔,授之以軟,贈其己背。” 闞云開坐在沙發(fā)上,雙腳踩在桌邊,膝上擱著手機,手里握著酒瓶,毫無形象可言。 “笑得太美,功虧一簣,花掉的妝,要找誰賠?” 待到眾人到位,那個電話還是沒來。 闞云開善于偽裝,含笑招呼說:“來啦?!?/br> 封維走進包間,闞云開腳邊躺著三五空酒瓶,他搶走她手中的半瓶酒,動作毫不溫柔,“你他媽吃著藥,給老子喝這么多酒,不想活了是吧?” “這才幾瓶?。课沂裁淳屏磕悴恢??”闞云開撇撇嘴,辯解抵賴說,“及時行樂嘛,你教的呀。” 夏知遇檢索到關鍵詞,她問:“吃藥?吃什么藥?” 闞云開強撐笑意,胡謅說:“喝中藥,心火郁結,氣血不足?!?/br> 她當然不會告訴夏知遇她為什么會吃藥,封維同樣噤聲。 李凱手機鈴響,他走來一旁,避開夏知遇,顧煜說:“在部隊嗎?” 李凱答:“不在?!?/br> 顧煜握著手中的卡片,“她身份證落我這里了,你幫我還給她吧?!?/br> 李凱隔著窗子看向縱情享樂的面孔,其下的真實魂魄如置烈焰之上,灼心焚肺,他答:“我們在冰窖,你自己來還吧?!?/br> 夏知遇神經大條,不曾看出闞云開的偽裝,可最低級的虛假笑意如何能瞞過封維和李凱。 老章送來預定好的蛋糕,闞云開說:“不許插那么多根!” 夏知遇偏要笑鬧,打趣道:“裝嫩啊?” 等候多時的電話在火柴嚓響的頭一秒來臨,闞云開走來一邊,熟悉的聲音,“是我?!?/br> 闞云開不驚不喜,她回首看了眼忙活交疊的身影,淡定說:“我知道。” 顧煜說:“你身份證落我車上了,我在冰窖樓下,你來拿一下吧。” “好。” 闞云開收起手機,取下外套,夏知遇說:“吹蠟燭了,你干什么去?” “等我一下,馬上回來?!标R云開留下一句話,開門離去。 走出冰窖大門,酒意混沌,闞云開還是一眼認出停在不遠處的車和靠在車門上的男人。 顧煜目光一黯,緊盯闞云開的雙眸,她的眼神清澈透亮,酒精也沒能使其失色渾濁,“你故意的?” “是。”闞云開相當坦然,大方承認,昨夜她故意將身份證扔在顧煜車上,“看了嗎?” 顧煜問:“什么?” “身份證。” 顧煜冷聲說:“你的私人證件,我不方便看?!?/br> 闞云開挑眉,“那你就仔細看看。” 顧煜低頭,抬起捏在掌間的卡片,注意到那個闞云開想讓他知道的信息。 【出生日期:xxxx年1月6日?!?/br> 顧煜僵滯片刻,抱歉說:“生日快樂,對不起沒準備禮物……” 闞云開上前兩步,雙手環(huán)住顧煜的腰,腦袋倚在胸膛上,熟悉的溫度,難得的踏實,貪婪的享受。 她淡然一笑,嗅到她特調的味道。 懷里的姑娘軟玉馨香,帶著意亂情迷的呼吸落在他身前,一寸寸地擊碎他的防御,玩弄著他的神經。 他也貪婪的享受著,只是不敢再有回應。 “我拋下朋友出來找你,你要陪我吃蛋糕嗎?”闞云開下巴抵在顧煜胸前,抬首看他,眼里夾雜著畏懼與期待,復雜、矛盾,“這就是我想要的禮物,你不會在我生日這一天,還要再拒絕我一次吧?” 顧煜大腦放空,沒有回應。 闞云開踮起腳尖,雙手纏上顧煜的脖頸,迫使他低頭。接著,一個混合著烈酒煙草的吻落在他唇上,廝磨著。 顧煜腦神經轟聲炸開,肩部肌rou顫抖,喉結緊張上下滾動,他本能拒絕,手扶上闞云開的肩,沒用兩分力氣。 盡管闞云開酒量絕佳,堪稱千杯不醉,但空腹飲酒過多,腳步不穩(wěn)失衡,膝蓋正正好好斜磕在一塊鋒利破碎的巖石邊。 顧煜無法理性思考,本意絕非如此,他忙矮身攙扶闞云開。 濕熱的液體滑過腿腹,闞云開打開顧煜的手,怔望著他,發(fā)絲垂落。 她想,就這樣吧,算了。 闞云開眼神全然無光,像看著一個陌生人,她說:“你走吧,我不會再打擾你了,我會如你所愿,徹底消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