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是明天的伴郎伴娘，雖非主角，亦得早起。

    簡單梳洗過后，顧煜環(huán)著闞云開躺在床上，爭執(zhí)過后的溫存難得，少有的溫柔繾綣，“闞，商量個事?！?/br>
    闞云開帶著蒸汽眼罩預(yù)防水腫，窩在他懷里低低“嗯”了聲。

    顧煜說：“不許總是生悶氣，以后有火就沖我來，憋在心里對身體不好?！?/br>
    闞云開小腿搭在他膝上，奶貓似的委屈說：“我最近是有點矯情，以后我再這樣，你就別哄我了，要不你肯定會煩的?！?/br>
    “我女人我愿意寵著，誰能怪你不成？”顧煜說，“要我就是給你發(fā)泄的。”

    闞云開推開眼罩，在云散的霧氣中抬眸找尋他的面容，她揚起半身咬在顧煜的頜邊，鼻尖被他夜間滋起的胡茬刺得通紅。

    不許再說讓我更愛你的話。

    顧煜說：“快睡吧，要不早上你又要賴床?！?/br>
    了解闞云開如顧煜。

    闞云開睡眠質(zhì)量不好，但睡熟之后又不愿起床。

    擾人清夢的鬧鈴在清晨四點準時響起，睡前闞云開叮囑顧煜記得叫她起床貼面膜，在不搶新娘風(fēng)頭的前提下，要鄭重對待第一次伴娘機遇。

    顧煜人形鬧鐘，做事從不拖沓，聽見鈴聲響動，坐起身來收拾整理行裝，他有意叫醒闞云開，可那正會周公的賴人哼哼唧唧就是不肯起床，嚷著讓顧煜幫她敷面膜。

    同居一月余，顧煜被迫貼了不少闞云開的二手面膜，過起了奶油小生般的保養(yǎng)生活。他理平面膜紙的每一道褶痕，繼而起床更衣洗漱。

    半小時過后，顧煜換好軍裝，在廚房簡單煎了兩個半熟雞蛋，接著回屋完成叫闞云開起床的艱巨任務(wù)。

    “起了?！鳖欖夏米哧R云開臉上的面膜，用濕巾擦去懸在皮膚上的多余精華液。

    見人沒動靜，顧煜攔腰將人提起放在床邊，引得一聲尖叫。

    顧煜威脅說：“等下遲了，小心知遇生你氣?！?/br>
    闞云開輕揉著雙眼，又朝著枕頭倒下去，“我就和知遇說你欺負我?！?/br>
    顧煜的耐心全然在闞云開身上耗盡，擱在以往訓(xùn)練新兵的時候，敢如此耍賴行事，早已在訓(xùn)練場開始進行負重跑步練習(xí)。

    他抬手重拍了下闞云開的屁股，“快起來換衣服?！?/br>
    “唔……臭流氓。”闞云開背手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懶聲道：“你幫我換?！?/br>
    顧煜步步妥協(xié)，耐著性子問：“那你要穿什么？”

    她悶在被窩里，懶懶地答：“隨便，反正穿得丑是你丟人。”

    自闞云開搬來，衣柜大半被她的裙衫占了去，顧煜無奈拉開柜門，取出她平日里鐘意的裙子。

    讓人頭疼的問題隨之而來，這內(nèi)衣……應(yīng)該怎么穿??？

    顧煜看著手上兩塊可憐的布料，抿唇犯難。

    半天不見那人的動靜，闞云開半睜雙眼，觀摩顧煜做戲般琢磨著自己的內(nèi)衣，瞬間笑出了聲，“隊長，你平時解得倒是挺順手，但是這售后服務(wù)有待提高啊?！?/br>
    第五十四章

    天色微明, 隱隱可見遠處泛起薄淡的魚肚白線，晨曦透過云層逐漸自東方傾斜灑向冬日霧靄灰蒙的路面，燙印一層鉑金生機的鑲邊。

    顧煜驅(qū)車先送闞云開去夏家位于周山的別墅, 之后又匆忙趕回部隊大院，加入浩蕩的迎親隊伍。

    夏知遇多次申明只要闞云開一個伴娘, 李凱被迫裁減事先準備妥當(dāng)?shù)陌槔蓤F, 留下顧煜一人與闞云開作配, 其余好友則成了兄弟團成員。

    送親團隊今天算是好生體驗了一把網(wǎng)上激烈討論的話題，兵哥哥接親仿佛拆家。

    站在二樓房間內(nèi)，闞云開都能覺出樓下重金打造的防盜門在哀嚎鳴冤。

    夏知遇的員工親朋無一例外, 想盡非人考驗折磨接親眾人, 夏知遇特意囑咐闞云開不許當(dāng)內(nèi)jian心疼顧煜。

    沖破最后一道關(guān)卡, 李凱“腳踩”一眾好友的汗淚, 順利進入新娘閨房。眼見顧煜走近, 闞云開不受思想控制地叛變, 在人后與他十指交握, 甜蜜倚靠在他懷中, 是新娘新郎以外, 在場最幸福的一對。

    姚曉楠受邀一起前來熱鬧送親, 笑容氣氛在看見龍子吟的剎那，便如同除夕夜空的煙火, 彌散消逝在高樓叢林之間, 恨不能隱身模糊, 直往闞云開身后躲。

    說來奇怪, 前些日子, 闞云開托紐約的好友幫夏知遇設(shè)計制定一款項鏈當(dāng)作新婚禮物, 她忘記更換快遞地址, 禮盒則寄去了原先的公寓。

    周五下班，顧煜與她一起回去取快遞，卻意外在公寓客廳內(nèi)發(fā)現(xiàn)龍子吟的身影。

    密碼鎖轉(zhuǎn)動開啟，姚曉楠跌跌撞撞從房間跑出，腳趾不慎撞在茶幾邊緣，她坐在地毯上痛得倒吸涼氣，如此還不忘解釋二人關(guān)系清白無虞。

    然而，龍子吟私心作祟，根本就是想讓闞云開和顧煜誤會二人有私，故意裝作心疼模樣，無微不至地關(guān)懷處理姚曉楠的腳傷。

    龍子吟近來休假，活像是塊陳年狗皮膏藥，怎么都甩不掉，他清楚姚曉楠喜歡封維，卻不曾放棄自我追求，鍥而不舍地跟在姚曉楠身邊。

    見狀，闞云開拿起門邊的快遞，拉著顧煜消失不見，留姚曉楠一人在原地抓狂。

    姚曉楠忿忿不樂，轉(zhuǎn)身抓起抱枕招呼在龍子吟肩頭，“你是不是有毛病啊？闞闞要是告訴封維哥哥了怎么辦？”

    “告訴就告訴了唄，我還怕她不說，那阿斯頓馬丁有什么好的?！饼堊右髯藨B(tài)回閃，邊躲邊說，“在追認這方面，我準備學(xué)習(xí)一下你室友，上刀山下火海，我們老大她都能搞定，我還收服不了你？”

    推搡打鬧間，龍子吟停止回避，驀然跨步上前環(huán)住姚曉楠的腰，錯愕驚訝浮上面頰，姚曉楠捂嘴閉眼，逃避即將落下的唇吻。

    不成想，龍子吟消耗折磨她的防線，最后只食指輕刮她的鼻梁，直言道：“我是正人君子，得等你愿意，再行禽獸之事。”

    姚曉楠面目紅澄，耳垂欲滴鮮血般透亮，她掙脫龍子吟的懷抱，逃命似的匆匆進屋拿出手機，語氣緊迫地發(fā)送自證信息。

    好運南瓜：【闞闞，我倆真的沒關(guān)系，你千萬別告訴封維哥哥?。。?！】

    收到這條義正嚴辭的澄清說明，聯(lián)想適才龍子吟拙劣的表演，闞云開捧腹笑到岔氣，“比我演技還差?！?/br>
    顧煜梨渦含笑，視線側(cè)移，“那比你演技好的人確實不多?！?/br>
    闞云開：“……”

    車隊人潮紛揚吆喝地來到酒店，去年大雨天里，龍子吟隔窗隱約見過封維，他心有不甘，對顧煜說：“老大，阿斯頓馬丁是哪個？你給我指指?！?/br>
    “什么阿斯頓馬丁？”闞云開狐疑問道，她從備婚間出來幫夏知遇尋找遮瑕膏，碰巧聽到二人對話，她猛然想起封維的車，“你好損啊，多大人了還起外號？”

    龍子吟說：“我就想看看你哥哪兒比我強?！?/br>
    闞云開護短，仗義執(zhí)言，“我哥長得帥，家世好，學(xué)歷還高，能比你差不成？”

    條條論賽當(dāng)輸，龍子吟氣勢全無，自行陣亡。

    張赫和路璐挽臂而至，路璐點頭微笑，“隊長，嫂子?！?/br>
    闞云開受寵若驚，擺手否認道：“別……”

    “別什么，不想當(dāng)??？”張赫說，“以后我們都不去蘇國了，你別再往那鬼地方去?！?/br>
    闞云開興奮抬眸，小手鉆進顧煜的袖口，指尖刺撓著他的腕骨：“真的？”

    顧煜回握住她的手指，無名指間的戒指相撞，發(fā)出“噠”的一聲脆響，他輕描淡寫地說：“嗯，換人了，不過到哪執(zhí)行任務(wù)都一樣?！?/br>
    喜出望外的神色落入張赫眼中，他調(diào)侃道：“軍屬要是都像你這樣沒有思想覺悟，怎么樹立我軍對外良好形象。”

    闞云開啞口無言，垂首喪志。

    顧煜相護說：“你別一見面就欺負她?！?/br>
    “就是就是。”闞云開狐假虎威，連連應(yīng)和點頭。

    張赫，路璐和龍子吟按指示牌先行進入典禮現(xiàn)場，不耽誤后續(xù)賓客入場。

    闞云開扶著顧煜的手臂，借力稍作休息，放松高跟鞋壓迫下的雙腳。

    “阿煜?！鄙砗笥腥私械?。

    “老二？”顧煜循聲回首，“不是下周才回來？”

    若寒玉般的手拿著藏藍色金線禮盒，男人說：“凱子的婚禮自然不能缺席，打了報告提前回來?！?/br>
    闞云開站直身子，聽顧煜介紹說：“這是我大學(xué)室友鐘遠津，我們都叫他老二，他才從桐城調(diào)回來，現(xiàn)在在國安工作?！?/br>
    “這是我女朋友，闞云開?！鳖欖蠣科痍R云開的手，掌心手背相貼，蒼穹下的露水與枝葉。

    闞云開眉眼帶笑，招呼道：“二哥好！”

    鐘遠津放下禮盒，笑說：“阿煜這么多年單著，原來是為了等著弟妹啊。”

    夏知遇補好妝容和李凱一起出來，四人站在一起，無人不夸俊男靚女。

    時佳用拍立得相機記錄美好瞬間，畫面定格在幸福洋溢的面容間，她從心底祝福高興，也下定決心掙扎一番，為自己重活一回。

    王韞應(yīng)邀參加婚禮，闞云開和顧煜相擁站在迎賓處，似讓她想起顧致誠健在的那段如膠似漆的時光。

    她沉浸在自我回憶之中，視線偶然進入一對中年夫妻，二人手挽彼此走近新人，闞云開略有不知所措，王韞猜測那便是闞云開的父母，她對此前之事有所耳聞。

    “爸、媽?！标R云開始終沒有松開顧煜的手，手指冰涼，無所適從地顫動著，顧煜同樣喚道，“叔叔，阿姨。”

    闞明升相顧嘆息，劉美云面上無喜無怒，不明所以瞥向二人交握的手，隨即移開目光，和藹遞上一份紅包祝福新人圓滿，挎著闞名升的手臂走進宴會廳。

    比指責(zé)更讓人痛心無力的便是視而不見，闞云開抬眸望天，指腹輕蹭去眼角溢出的淚水。

    孑然一身多年，顧煜習(xí)慣淡漠的感情相處，可他心疼闞云開的難過不安，他轉(zhuǎn)身對夏知遇說：“我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br>
    夏知遇從婚包中拿出粉餅和紙巾遞給顧煜，交代他照看闞云開，不必著急回來。

    顧煜擁著闞云開來到休息室，輕合上門，她背脊輕抵著墻面，搖搖靠在顧煜胸前，“說了不許一個人憋著?！?/br>
    “你說我爸媽會不會真的不要我了？”闞云開強忍苦澀的淚水，眼角的水光好似人魚姬般粼粼波動，憐人生情。

    宴會廳內(nèi)，王韞帶著復(fù)雜的心情踱步走來劉美云身邊，禮貌示意：“闞先生闞夫人，你們好，我是顧煜的母親，我叫王韞?！?/br>
    終究都是可憐人，劉美云潸然淚下，她感嘆王韞的偉大，對顧煜這些年的磨難似也有所動容。

    闞明升到底被顧煜接連食味近一月的閉門羹卻依舊不言放棄的態(tài)度打動，尤其站在酒店門外，透過窗子看見闞云開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如女兒所言那般自私懦弱。

    說到底，顧煜沒有錯。

    王韞離開后，闞明升小酌半杯喜酒，對封維說：“小維，等下婚禮結(jié)束，你叫顧煜一個人過來。”

    典禮現(xiàn)場鋪滿粉藍色的滿天星，在柔和燈光下，溫柔多情。切割而成的白色黑紋大理石搭就禮臺背景，堆疊交錯盡顯莊重淡雅之感，廊邊的點點星光燭火似明似暗地講述新人的故事。

    這一刻，心愛之人在側(cè)，閨中密友陪伴，眾親好友見證。

    夏知遇從不矯情作態(tài)，卻也被氣氛烘托得梨花帶雨。

    李凱掀開夏知遇頭紗的一瞬，闞云開難忍心中情感，欣慰、羨慕、委屈的淚水競相涌出。事后回憶起來，總在他人婚禮之上落淚的窘樣，自己都覺丟人。

    典禮將盡，夏知遇接過主持人手中的話筒：“讓在座的單身女性朋友失望了，我的婚禮沒有丟捧花這一環(huán)節(jié)，因為我想把這份愛與幸福傳遞給我的伴娘，我最好的朋友，這個捧花只屬于她。”

    李凱搭上夏知遇覆飾白色綴紋樣式的蕾絲手套，就著話筒說：“老婆，你說這捧花是不是得由我伴郎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