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輔庭前雪 第8節(jié)
“祖母那邊為難你了,應是我表達不周。”樓延鈞道,“這些日暫且留在這里?!?/br> 樓延鈞在看到桑枝出現在庭院時,再看到人臉上的疤痕,心里多少有點眉目。 知是祖母遷怒了人。 桑枝伸出的手一僵,收也不是,拉也不是。一張俏麗的臉蛋更是因被猜中了心思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少爺……”桑枝想說點什么,一抬頭,正好對視上男子垂眸望她的目光,沉靜溫和,像一塊上好的黑色玉石。桑枝辯解的話,一下蔫了聲,“……謝謝你……” 樓延鈞見桑枝沒說什么,淡淡“嗯”了聲。 房內又恢復了靜可聽針落。 * 屋內兩人各自安靜。 樓府卻因云石的稟報震起了一群還未入睡的人。 二房宅院。 二房的老爺樓肅正又是晚歸。 方氏正和自己的心腹丫鬟碧綠邊抱不滿邊閑語最近城內的雜事。 哪家夫人又被封了誥命,哪家小姐公子正準備議親。 碧綠:“夫人,奴婢近日聽到些關于大少爺的傳聞,不知該講不該講?!?/br> 方氏眼皮一跳,原本還以為是自己兒子又闖了什么胡鬧事。細一聽是大少爺,才安心躺回去?!皹茄逾x?可真稀奇,說來聽聽……” 碧綠俯身在方氏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方氏的眼頓時瞪大。“真的假的?樓延鈞好男色?!” 碧綠:“千真萬確,長京城都傳遍了……” 方氏大笑:“怪不得老太太特地尋了個妖媚的女子回來呢。我就奇怪,怎么那么個女子還能昨夜前腳進后腳就被趕了出來……天大的好事,長房無嗣,以后樓府爵位可就是我們允清的了……” 正說著,安插在大房做眼線的仆從急忙忙進來。 “夫人,夫人……大事呀,夫人,大少爺今日召了那通房……” 方氏笑容戛然,猶如吞了蒼蠅一般,“真有此事?” 仆從:“好多人看見呢,少爺抱著那通房回屋?!?/br> 方氏抬頭瞪了眼自己的丫鬟。 碧綠也是一臉迷茫。 好男色怎么還會寵幸通房? 方氏白了她一眼,怪道:“以后少聽外頭那些胡言碎語!” 害她白高興了一場! 碧綠嚇得囁嚅了聲。 第6章 桑枝第二日果真被樓老太太請去喝茶。 在樓延鈞去上朝后。 桑枝早有預料,但想起前日老太太的怒容,仍不免有些膽顫。 地龍熨熱的屋子。 樓老太太正在給花枝捻葉子,蘭茴一聲。“老夫人。” 樓老太太放下手里的葉子,回頭。 一張堪比春日暖陽的笑臉。 “好孩兒,快上前來……讓老身仔細瞧瞧。” 桑枝小步子往前邁了一點,然后被老太太一把伸手握住,拉到了跟前。 “好孩子,老身沒看錯人兒?!睒抢咸@些日的煩悶一消散,整個人都舒暢了不少。拉著桑枝的手,慈愛: “蘭茴,吩咐下人去置辦幾身厚實的衣裳。” 蘭茴欠身:“是,老夫人?!?/br> 樓老太太摸著桑枝的手,和藹可親,“今后欠缺什么,就跟蘭茴講,蘭茴以后就跟著你……” “老夫人——”蘭茴失聲不滿。 被涵嬤嬤瞪了眼后,才止住了聲。 桑枝唇囁嚅了下。最后在老太太慈愛的笑容里,還是沒說出拒絕的話。 看著桑枝一身細皮嫩rou,樓老太太又說,“身子骨可還舒適?鈞兒一身力氣沒分寸,你以后多擔待些。好好把少爺伺候好,老身也不會虧待你?!?/br> 桑枝手心出了汗,但仍小聲應話:“是,老夫人。” 樓老太太實在高興,又拉著桑枝說了番體己話,甚至賞賜了桑枝一支玉簪子。才放人離開。 證實了外頭的傳言是假,老太太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一半。聽到下人稟報前幾日要買桑枝的賣家來了,老太太自然是讓人退回了銀兩。 桑枝還有留著的用處,現在可賣不得。 蘭茴一向是伺候老太太,是大房里的大丫鬟。二房、三房的仆從看見都得問候她幾句?,F在竟然要去伺候一個小小通房。怎么可能不氣? 雖然有情緒,但在涵嬤嬤的開解和蘭茴自己冷靜下來后,也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 老太太是要讓她監(jiān)督著桑枝。老太太如此看重大少爺。 桑枝的一舉一動,自然也不能隨意忽略。 想通的蘭茴知道老太太還是重視自己的,于是,不滿的情緒也消散了。 * 與此同時。 皇宮。 小皇帝還在為侍衛(wèi)搜集的城內關于樓延鈞的流言捧腹大笑。 小皇帝今年不過二十出頭,生□□玩,想到那般嚴肅的定北侯也有今天,笑得樂不可支。 然后便聽大公公傳喚——樓延鈞覲見。 新帝立馬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樓延鈞雖只長他四五歲,但亦師亦友,又是個不茍言笑的性子。做小皇帝伴讀時,比太傅還能管他。 偏偏母后和先皇在世都十分信任器重他。 雖然小皇帝也很歡喜自己如此靠譜的愛卿回來輔助自己,一同對付朝堂那些亂勾結的黨羽……但兒時挨訓記憶至此,不慫怯是不可能。 一身紫墨色對襟窄袖官袍,袖口和領口繪著梅花紋路,寬肩黑靴。樓延鈞進來,帶來一陣外頭的寒氣。 樓延鈞是來報告近日戶部調遣庫銀的事宜。剛在朝上百官也商討了,只是朝官各執(zhí)己見,爭論不休,遲遲沒有結論。 新帝邊聽邊頻頻點頭。模樣認真。但還是忍不住走神。 “皇上?!钡瓋勺?。 小皇帝如夢驚醒?!翱取瓙矍?,怎么了?” “工部修堤調遣三百白銀,臣查此賬庫,不止如此,私吞庫銀不是小事,工部不容姑息。皇上意為何?” “是……工部是不容……”小皇帝閃爍其詞。 樓延鈞提高聲量?!俺妓A之事乃戶部行為有失?!?/br> 小皇帝蔫了:“……” 而后,不怕死的小皇帝又道?!皭矍溆新犨^近日城內關于愛卿的流言嗎……” 樓延鈞:“此話怎講?” 新帝撓了撓下巴,“說是……愛卿好男色,行軍八年,不但自己不近女色,也不讓士兵下屬……” “荒唐。”樓延鈞蹙眉。 行軍艱苦,再加上一堆事宜,樓延鈞確實無那方面心思。但下屬之事,只要不影響軍紀,不擾亂調戲良家百姓,樓延鈞并不會為此苛責。 小皇帝聽到流言,雖然知道是假,但規(guī)束下屬放浪的事,是他的樓愛卿做的出來的。他甚至能想象樓延鈞面無表情下罰違規(guī)將士的畫面。 一如他以前讀書,天不亮就會被他拉起來誦詩,學治國,做不到就要倒立貼墻一小時——如此慘無人道,樓延鈞竟然還能征得父皇和母后允許。 小皇帝:“不過……老夫人似乎為愛卿尋了一佳人。也算為樓愛卿洗刷不實傳言……”這也是小皇帝最好奇的,他都沒法想象是怎么樣的女子,樓愛卿竟然會和她共處一室。 定北樓府人多眼雜,樓延鈞還未回京前,各房的動靜就沒能瞞住樓府上下,自然也沒瞞住八卦的長京城百姓。 現在依舊如此。 樓延鈞眸子一抿。瞬間明白了祖母這些天來的用意。 “這貌似不是皇上該放心思在上面的事?!?/br> 小皇帝只好訕訕摸了摸鼻子。再三表示會認真思考今日朝上各派的話。 待樓延鈞退下,小皇帝才和大公公對視上了一眼。 “樓愛卿對著人姑娘也這么冷面無情嗎?會沒媳婦的吧?” 大公公只是一笑。 但小皇帝顯然好奇得不行。 小皇帝:“你說這傳言該不會是姜愛卿傳出來的吧?!?/br> 小皇帝只是隨口一句玩笑,但話一出,和大公公對視一眼,面面相覷,兩人都覺——好像真有這個可能。 畢竟這種不入流的伎倆,看著無傷大雅,實則殺人誅心,是姜譯蘇做得出來的。 大公公打圓場:“姜大人和樓大人只是政見不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