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巧言權(quán)能的影響下，阿波羅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語句。

    赫爾墨斯微微一笑，繼續(xù)循循善誘地勸導(dǎo)：“況且，在伊利西昂中的事與一場真實的夢境無異，不可能引發(fā)你所見到的兇惡未來。阿波羅，你反應(yīng)過度了，我－－”

    “停，”阿波羅一提韁繩，天馬發(fā)出嘶鳴，有什么無形的密網(wǎng)崩開一角，“沒有誰能夠抵御你的話術(shù)，我也必然會被你說服。我不會與你爭辯。如果你堅持不讓我?guī)ё吲硕嗬?/br>
    “你強大的雙生jiejie就會給我一箭？”

    “我不認為那樣你就會改變主意。”

    “那么，你就會將一切告訴我們偉大的父親？”

    “赫爾墨斯，我并非不理解你的心情。我……暫時不打算將這件事告知父神。你可以繼續(xù)在伊利西昂逗留一段時間，但是，夢境就只能是夢境?！?/br>
    最后那句話刺了赫爾墨斯一記。

    阿波羅加重語調(diào)：“精通騙術(shù)的邁亞之子，在這件事上你沒有坦誠以對以外的選項。你必須發(fā)誓，承諾你最后會將潘多拉送回奧林波斯、然后如父神所愿，將她交給厄庇墨透斯，確保宙斯的計劃順利實施。否則我會立刻報告一切，同時讓阿爾忒彌斯毀掉潘多拉?！?/br>
    身為少女的守護者，阿爾忒彌斯還有另外一面：她能輕松奪走年輕女性的生命。

    赫爾墨斯即答：“當然，我發(fā)誓?！?/br>
    阿波羅寬容地笑了一下：“不是對我發(fā)誓。那對你的約束力有限。”

    赫爾墨斯明白了什么，瞳仁驟縮。

    “我所說的，是對自冥河女神的宮殿流淌而出的斯堤克斯之水起誓?！?/br>
    冥界的主要河流有五條：悲苦之河阿刻戎、悲嘆之河科賽托斯、火焰之河皮里弗萊格同、遺忘之河萊瑟，以及毒誓的冥河斯堤克斯。

    斯堤克斯是一條宛如青金石融化而成的深藍色河川。

    冥河女神的宮殿佇立于源頭，巖石高聳為屋檐，成排雄偉銀柱屹立，冷冷的閃光即便在濃霧中也隱約可見，恍若地下的耀目群星。

    “宮殿中有一塊巖石，水流自石塊中的縫隙流淌而出，成為永不與其他河川混合的斯堤克斯之水?！笨ㄈ謸巫〈?，小舟停在阿刻戎湖青灰色水波的邊沿。

    這里的霧氣略淡，能夠清楚看到水面顏色。只要卡戎將船槳再伸出去一些，就會觸碰到濃郁的深藍色河水。奇妙的是，如冥河船夫所言，雖然與阿刻戎相接，斯堤克斯之水完全不與之混合，就仿佛有一道無色的柔軟屏障隔在中間。

    深藍色的水波莫名讓潘多拉心頭惴惴，卻無法挪開視線。

    “斯堤克斯之水有可怕的力量。每當與死亡絕緣的神明起了紛爭，如果需要誓言協(xié)約調(diào)停，彩虹女神伊利斯就會前來汲水，以便神祇對著斯堤克斯之水宣誓，那便是對冥河女神的毒誓?！?/br>
    毒誓？

    她轉(zhuǎn)頭看向卡戎，輕輕問：“如果違背對冥河女神的誓言，會發(fā)生什么？”

    “整整一年，背誓者都禁止攝取蜜露或是仙饌密酒，無法言語，不能挪動哪怕一根手指，甚至無法呼吸，只能一動不動地沉睡，任由邪惡的昏迷籠罩其身?！?/br>
    潘多拉不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而這一年只是開始，那之后的九年時光，違反誓言的神明都始終被放逐，無法列席任何天上地下的筵席或是集會，喪失參與眾神決策的權(quán)利?！笨ㄈ痔谷徽f道，“因此，冥河女神的誓言才格外有效力，再任性的神明也不敢草率打破對斯堤克斯之水的承諾?！?/br>
    原來即便是神明，也有不能輕易違背的誓言。

    潘多拉低下頭，抱緊了雙耳罐。

    卡戎注視遠方的灰藍色雙眸忽然瞇起。他隨即調(diào)轉(zhuǎn)船頭方向：“差不多是時候了，我送你回岸邊?！?/br>
    當開滿金穗花的水岸再度自濃霧中現(xiàn)形，潘多拉的目光立刻捕捉到熟悉的身影。

    小舟堪堪靠岸，她就站起來，帶得船舷來回搖晃。赫爾墨斯不禁失笑，直接傾身過去，環(huán)住她的腰一把將整個人抱到岸上。

    卡戎幾不可見地抬了一下眉毛。

    赫爾墨斯與卡戎眼神相對，表情并無波動，從潘多拉那里取過雙耳瓶，以手背貼了一下她的臉頰：“稍微多花了一些時間才處理完，等得無聊了？”

    她搖頭：“卡戎帶我在湖上繞了一周，還告訴了我許多冥界的事?！?/br>
    赫爾墨斯拉長聲調(diào)“噢”了聲，笑笑地揶揄：“在我應(yīng)付阿波羅的時候，原來你在享受阿刻戎游船之旅?！?/br>
    潘多拉抗議似的抬眸盯他一眼，眸光流轉(zhuǎn)，顯露出憂慮之色，問句呼之欲出。

    赫爾墨斯了然，輕描淡寫地交代：“沒什么，阿波羅已經(jīng)離開了?！辈唤o她追問的機會，他轉(zhuǎn)向卡戎：“我欠你一個人情?！?/br>
    卡戎沒什么表情地頷首。然后，他突然對潘多拉說道：“等下次見面時，再告訴我你的名字?！?/br>
    潘多拉沒來得及應(yīng)答，船槳破開水面一聲輕響，冥河船夫早已消失在霧氣之中。

    “他很喜歡你，這可不常見，不僅如此，”赫爾墨斯抬起潘多拉的臉，指腹刮過頰側(cè)，句子與句子之間停頓讓他的驚嘆多了難言的復(fù)雜意味，“你還愚弄了阿波羅。你做得很好?！?/br>
    他在稱贊她，但好像并不高興。有什么在困擾著他。

    與阿波羅的交涉肯定沒有他說得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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