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厄庇墨亞停止對我的抵抗，我就放你離開。”

    艾爾庇絲態(tài)度陡然反轉(zhuǎn)，厄庇墨透斯遲疑地沉默。

    “不愿意或是不相信我？那就算了?！?/br>
    “不－－”

    下一刻，黑影中勾勒出的宮殿仿若春光照耀下的融雪，變形垮塌。以守護(hù)者意志為骨骼的影之城終于崩潰，歸于黑暗。

    黏稠的黑影源源不斷地向她涌來，匯入她逶迤垂地的衣袍。

    而后，強(qiáng)光一閃，極黑褪盡。

    沼澤消失，裸露的深色大地浮上水面，再度連接海洋與山嶺。

    艾爾庇絲松開手指，往掌心吹了口氣。

    金色光點落地，幻化出肢體。提坦神族想要撐地起身，動作猛地一僵：“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正如承諾的那樣，我放你離開。但我可沒承諾會讓你原樣離開，”她歉然一笑，十分體貼地補(bǔ)充說明，“其他沒什么，只是你從今往后要小心一些。一旦受致命傷，或是被什么頑疾纏上，等待你的就是消亡了。”

    不死者，是為神明。

    而她賦予神明死亡。

    第1卷 第39章

    夜色披紗降臨大地,帕納塞斯山脈之上，阿波羅統(tǒng)御的圣邦德爾菲愈顯華光璀璨。

    如今神明不再居于天空，與凡人共同棲息于土地。

    每位奧林波斯神都在凡間擁有至少一座專屬祂的城市,即所謂圣邦。只有受那位神明認(rèn)可之人才能入內(nèi)成為市民久居。圣邦的居民受神氣滋養(yǎng)，比普通人長壽,幸運(yùn)的還能學(xué)會秘不外傳的技藝。

    而在阿波羅的諸多圣邦之中，預(yù)言之城德爾菲的地位尤為尊崇。

    今夜,位于德爾菲中心的宏偉神宮通體生輝，圣光遍灑,不論是街巷、體育場還是大小祭壇都籠罩著潔凈的光暈。光輝所到之處,污穢與疾病散盡。只有阿波羅本體駕臨德爾菲時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奇觀。居民為表達(dá)感激之情，在城中各處神祠徹夜燃燒昂貴的香料。香煙裊裊升騰，遠(yuǎn)望云蒸霧繞，恍若身處天空之上。

    “凡人這樣賣力地獻(xiàn)上供奉，你卻滿臉愁云,勒托之子,是否需要我給你一支金箭,以新鮮的刺激驅(qū)散你的愁緒？”

    阿波羅立于神宮最高處露臺，循聲回首,不太耐煩地揪起眉毛：“厄洛斯?！?/br>
    身有羽翼的愛欲之神自空中落地,表情笑笑的，語氣卻隱含不悅：“是你叫我來做客，卻讓我先到你那密不透風(fēng)的地宮深處轉(zhuǎn)了一圈，現(xiàn)在又一臉想要趕客的模樣，也就只有赫拉的那位親生子比你脾氣更差?！?/br>
    阿波羅沒有正面回應(yīng)，轉(zhuǎn)而問：“見過厄庇墨透斯之后，你怎么想？”

    提及那位提坦神族,厄洛斯也略微端正臉色：“和消失的黑水一樣，也是她的杰作？”

    阿波羅頷首，扯了一下嘴角：“那個時候如果我父宙斯沒有阻擋，一旦被那邪惡的黑影侵蝕到神魂，在場的眾神就會變得和他一樣?！?/br>
    “宙斯……”

    “奧林波斯山并無變化。”

    良久，阿波羅與厄洛斯都一言不發(fā)。

    厄洛斯忽然想到什么，探究地看向阿波羅。

    在愛神吐出問句之前，阿波羅就幅度極小地?fù)u頭。

    厄洛斯默然片刻，轉(zhuǎn)而說道：“她的力量已經(jīng)成長到這種地步，阿瑞斯竟然還忙著和雅典娜為了一座城市慪氣？那不像他?！?/br>
    “阿瑞斯并不知道厄庇墨透斯身上發(fā)生了什么異變。他也不會知道?！卑⒉_加重語氣，“厄洛斯，我相信你也會保密?！?/br>
    “你－－”美少年模樣的愛神瞇眼，唇角勾起興味盎然的微笑，“阿波羅，你讓我驚訝。”

    “我忠于奧林波斯，為了奧林波斯的福祉可以做出讓步，僅此而已，”阿波羅冷然道，“神祇就該遠(yuǎn)離萬物，高高在上居于天空，那樣對彼此都好?！?/br>
    “我能理解你在擔(dān)憂什么。但是，即便眾神無法回歸天空，凡人意圖借神明的力量謀私，引發(fā)又一輪神戰(zhàn)，凡人自取滅亡，那又如何呢？”古老的愛神輕笑起來，“你那強(qiáng)大的父親與提坦神王戰(zhàn)斗時，可沒顧慮世間會變成什么樣。唉，你別這表情，即便神座易主，奧林波斯神族被其他什么新神取代，那也與我沒有關(guān)系。愛與天空大地一樣永恒?！?/br>
    阿波羅耐著性子道：“事情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你也有責(zé)任?！?/br>
    厄洛斯聳肩，反手撣了撣箭筒，十分無辜：“我只點燃或熄滅愛的火焰。愛的力量固然無人能抵擋，但要如何應(yīng)對愛憎是各人的選擇，又怎么能全怪到我身上？”在阿波羅的逼視下，他輕輕嘆息，別開臉注視明亮如晝的德爾菲夜景，語聲在高處的風(fēng)中散開：“但也許，我確實不該射出那一箭?！?/br>
    他轉(zhuǎn)而哂然搖頭：“不論你有什么計劃，她不在眾神面前現(xiàn)身就是徒勞。”

    “她不可能永遠(yuǎn)東躲西藏下去?！?/br>
    阿波羅語氣篤定。

    厄洛斯笑了笑。羽翼舒展的撲簌聲過后，愛神消失不見。

    籠罩德爾菲神宮的光冕不久后也逐漸淡去。

    山脊之上的圣邦在略帶寒意的早春夜風(fēng)中緩緩墜入夢鄉(xiāng)。

    當(dāng)春色隨珀耳塞福涅徹底回歸大地，便又是一年的安塞斯特里亞節(jié)。

    鄉(xiāng)間洋溢著快活的氣氛。慶典首日，人們在傍晚時分前往酒神神祠拜謁，在那里開啟前一年釀造熟成的葡萄酒，將第一杯鬯酒潑灑在地，獻(xiàn)給狄俄尼索斯。第二日則是尋歡作樂的時間，艾爾庇絲改頭換面來到某座市集小鎮(zhèn)時，飲酒比賽激戰(zhàn)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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