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渝南城的蕭玦！”

    知曉對方是在發(fā)酒瘋，他并未理會，伸手摸了一把鼻尖，并未見到殷紅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心中也明白，此刻的鼻尖估計已經(jīng)紅腫了起來。

    見他沒有回應(yīng)，蕭玦竟然委屈地哭了出來。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蕭玦情緒來得太過突然，蹲在地上低頭就小聲抽泣了起來，若是個女人的話褚泱或許還知道該怎么哄，但是男人他確實(shí)沒有哄過，他見過的男兒大多是流血不流淚的。

    哪里……哪里像這種蹲在地上說哭就哭的？

    褚泱一時間不知所措，也蹲下身子，干巴巴地解釋道。

    “沒…沒有！”

    蕭玦卻是一點(diǎn)都不信，轉(zhuǎn)過頭去賭氣般地不再看褚泱了，他心中本來就憋屈，從來了這里之后便整日擔(dān)驚受怕，好不容易找到商溫過了兩天好日子，但是轉(zhuǎn)眼間就又被送到南詔皇宮來了。

    今晚的這壺酒將蕭玦憋了這么久的情緒一下子勾了上來。

    “你們都不信我，我都說了我不是蕭玦，可是沒有一個人放過我?！?/br>
    聽著蕭玦帶著nongnong哀怨的控訴聲，褚泱只感覺一陣頭大，想著先把人哄好了再說，于是想也沒想就說道：“我信，我信，你不是蕭玦?！?/br>
    聞言，蕭玦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眼睛極亮，滿是希翼，仿佛他是天地間他最后的希望一樣。

    “真的？！”

    明明眼角還殘留著淚意，但是欣喜之色已經(jīng)不管不顧地從眸底涌了出來。

    此刻兩人湊得極近，但是沒有一人發(fā)現(xiàn)，一個只顧著確定什么，一個只顧著將眼前人給哄好了。

    原本那句話就是為了哄蕭玦才脫口而出的，此刻對上蕭玦明亮的眸子，褚泱心中難免一陣心虛，但為了不讓蕭玦失望，他的眼神又加了一分堅定，點(diǎn)點(diǎn)頭道。

    “真的。”

    蕭玦一喜，伸手抱住了褚泱。

    褚泱在男人中本來就偏纖瘦，再加上個子還未長成，此刻被蕭玦圈住，便看不見褚泱了，只余下那放在蕭玦肩膀上的小臉露在外面。

    蕭玦抱得極用力，美滋滋地說。

    “我就知道你待我好?！?/br>
    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之后，赧紅一點(diǎn)點(diǎn)攀上了他的臉頰，目光閃躲，嘴中胡亂答應(yīng)著。

    “……嗯。”

    第89章 太疼了

    在沈安合從屋中走出來的時候, 一直守在院中的謝裕安頓時便抬眼看了過去，對上沈安合蒼白的臉色。

    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眼神自然地垂落，她記得沈安合說過的。

    過了這個年, 就應(yīng)該都想起來了。

    她來下陵城的目的就是將沈安合帶回去, 但是從一開始的期盼到現(xiàn)如今，心中竟生出幾分不舍得來。

    她知道那幾分不舍來源自誰。

    耳邊響起腳步聲, 沈安合抬步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側(cè)，輕聲吩咐：“這幾日收拾一下行李，過兩日我們便回去?！?/br>
    她抬頭朝著沈安合看過去, 兩人的眼神比起陌生人來也多不出幾分熟稔來, 幼年相識的記憶太過遙遠(yuǎn)了，更何況沈安合這種記憶被掩藏過一次的人。

    他現(xiàn)如今還覺得趙檐的一切記憶于他像是做夢一樣。

    對著這個結(jié)果, 謝裕安一點(diǎn)也不覺得意外, 她知道只要趙檐還活著，就會回去。

    少年的心志不管摧毀多少遍，依舊如初。

    “那商姑娘呢？你告訴她了嗎？”謝裕安一早就看出來了, 將沈安合拴在下陵城的是商苑, 起初還覺得恨鐵不成鋼，現(xiàn)如今她倒能理解一些沈安合了。

    聞言，沈安合眉頭緊皺，下意識朝著院內(nèi)看了一眼。

    他自然是沒有告訴商苑的。

    不過就算他不說，商苑應(yīng)當(dāng)也能猜到一些。

    不用沈安合回答, 只是看著沈安合這幅臉色，謝裕安便知道了大概, 抬步離開了，對于她來說沒什么行李好收拾的，也用不著收拾兩天。

    沈安合讓她去收拾行李，倒不如直接說讓她好好想想該如何給夢如告別。

    和謝裕安一樣，沈安合也沒什么行李好收拾的。

    ·

    下陵城的百姓剛剛到了能填飽肚子的程度，現(xiàn)如今死了這么多人，根本就拿不出喪葬費(fèi)，家中還有人的，便將尸體搬倒山上埋了，家中沒人的便被卷了草席丟到了山上，任由野獸去撕咬。

    商苑低頭看著賬本上的支出，支出并不大，對于商家來說可以說是九牛一毛了。

    但是銀子不重，人命重。

    往日看上一天的賬本也不覺得累，但是現(xiàn)如今只是看了一會，便覺得一陣眼暈，馮昭和徐進(jìn)財都是在下陵城長大的，兩人的秉性她也是信得過的，便將安葬那些村民的事情全部交給了馮昭和徐進(jìn)去辦。

    只不過她現(xiàn)在不方面露面，是囑咐初兒去交代馮昭徐進(jìn)的。

    等到沈安合進(jìn)來的時候，商苑正在跟初兒說著什么，見著他走過來，連忙將手中賬本給合上了，隨后給了初兒一個眼神，初兒立馬抬步離開了，順便將房門給合上。

    眼神落到商苑的臉上，商苑臉上頓時浮現(xiàn)柔和的笑意。

    “今日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這幾日沈安合也在忙著處理下陵城百姓的事情，日日去府衙待到傍晚才會回來，今日不過是下午便回來了。

    她哪里知道，沈安合根本就沒有走出這個院子。

    他瞥了一眼合起來的賬本，心中對商苑這幾日在做的事情也知曉一些。

    他知道商苑是在怕他自責(zé)，便將賬本給合了起來，但是賬本能合，那些人的尸體總不能藏起來，這幾日日日處理這些事情，他早就有些麻木了。

    心中苦澀，但是面上為了讓商苑放心，彎唇一笑，將藏在身后的點(diǎn)心拿了出來。

    放到商苑的面前。

    “知道阿姐喜歡吃甜的，特意學(xué)來做的?！?/br>
    語氣頗有些邀功自賞的意思，一碟子甜膩的點(diǎn)心將剛剛的悲痛給沖散了一些，她看著那小巧的點(diǎn)心，有些驚奇，她倒不知道沈安合又能繡花又能下廚。

    抱著試探性的心理，捻起一塊放進(jìn)嘴中。

    眸子卻是一亮，因著吃到了好吃的東西，心情愉悅連帶著嘴角都微微上揚(yáng)，看著沈安合夸贊道：“好吃！”

    她不是假意夸贊，是真的好吃。

    笑意最會染人，商苑吃得開心，沈安合也忍不住彎了彎眼尾，這不是他第一次做了，之前做過一次，只是沒有送出去罷了，這些事情他不會告訴商苑。

    只知道商苑很喜歡他做得點(diǎn)心，那就夠了。

    那一碟子點(diǎn)心沒有多少，商苑伸手拈了七八塊便見了底，但她還沒有吃夠，就當(dāng)她想將最后一塊拿起來的時候，沈安合突然湊了過來，伸手讓她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環(huán)著她的腰。

    雖說兩人再親密的事情也做過了，但是耳鬢廝磨的日子尚短，突然親密的舉動讓商苑忍不住有些不自在。

    他能感覺到商苑身子的緊繃，但是緊繃就對了，之前不管他和商苑多近的距離，商苑都十分放松，根本就是將他當(dāng)成一個弟弟，或許商苑自己也沒有想過。

    不是動作變得親密了，而是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變化。

    他將下巴抵在商苑的肩膀上，輕聲道。

    “阿姐，幫我買個荷包吧，比孟杲卿的還要好看?！?/br>
    聽著沈安合語氣中的淡淡醋味，她忍不住失笑，側(cè)臉看著沈安合，問道：“為什么不是繡？”

    他伸手把玩著商苑的指尖，將柔軟的指腹都揉紅了，最后才將自己的手指從商苑的指縫中穿進(jìn)去，十指相扣，側(cè)頭與商苑四目相對。

    “太疼了。”

    他可不想讓商苑的指尖被扎出血窟窿。

    ——

    等到蕭玦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褚泱早就離開去上早朝去了，除了讓人頭疼的宿醉之外，昨晚發(fā)生了什么蕭玦一概都記不清了。

    他伸手揉著眉心從床上坐起來，將五官扭曲到一定的程度都沒有想起來昨晚喝醉之后怎么了。

    “我套沒套出來話?。俊?/br>
    看著桌案上放置的空酒盞，蕭玦心下暗道：酒不是什么好東西，今后還是少喝。

    就當(dāng)蕭玦悔不當(dāng)初的時候，有宮女湊上前來，手中拿著裙釵，輕聲道。

    “陛下傳來旨意，下午的時候要帶著娘娘去金國寺上香?！?/br>
    ·

    近些日來天氣轉(zhuǎn)暖，雨水便變大了不少，南詔國往南的一眾縣城遭遇了澇災(zāi)，這幾日褚泱都在朝堂和眾位大臣商議著抗洪的事情。

    此刻國庫空虛，不少官員上奏，提議讓那些災(zāi)民就地建造臨時的棚子，再由就近的城縣送去糧食和水。

    這確實(shí)是最合適的法子，往年南詔國有洪災(zāi)也是這么處理的，褚泱點(diǎn)點(diǎn)頭，便允了那大人的提議，全權(quán)交給他們?nèi)ヌ幚砹恕?/br>
    下了早朝之后，褚泱先去了勤政殿，將今日的折子看了大半，隨后又回到寢宮，換了一身錦袍便服，頭帶發(fā)冠，少年美得凌厲灼目，但又被多情的眼眸化掉了幾分凌厲。

    柔情和凜然同在，相得益彰。

    “都準(zhǔn)備好了嗎？”他低頭將衣襟撫平，漫不經(jīng)心地詢問盛平。

    盛平恭恭敬敬地站在褚泱的身后，輕聲道。

    “回陛下，已經(jīng)通知了瑤妃娘娘了?！?/br>
    褚泱輕嗯了一聲，在盛平的攙扶下抬步坐上了離宮的馬車。

    ·

    蕭玦沒有跟褚泱他們一道去金國寺，而是先一步到了金國寺，站在外面等著褚泱他們，昨晚鄴城剛剛下了大雨，今日的石磚還未干透，帶著潮濕的水汽。

    蕭玦一身天青色衣衫，站在寺門外，雙手抱胸，漆眸極亮。

    因著褚泱特意吩咐過了，所以今日蕭玦沒有梳云鬢，可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梳起男子的發(fā)髻，便用絲帶在頭頂扎了個馬尾，遠(yuǎn)遠(yuǎn)看去便像是一個身量極高的俠女。

    看著宮中的馬車停在寺門前的時候，蕭玦眼睛一亮，忙朝著臺階下迎了過去，但是褚泱從馬車上下來之后，看也沒看他一眼，轉(zhuǎn)身伸手將馬車內(nèi)的孟汝杳給攙扶了下來。

    見此，蕭玦朝著褚泱走過去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