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怎么了？”隔著網(wǎng)的陶希洪率先發(fā)現(xiàn)了問題。

    “沒事?！痹S江同嘴硬。

    陶希洪仔細觀察了幾秒，向裁判示意暫停。兩隊人走到場邊，章成問：“你又想出什么新招了？”

    “許江同好像有點不舒服?！碧障：槟坎晦D(zhuǎn)睛地看著對面。

    “沒有吧?！闭鲁上乱庾R接話，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草，你為他喊暫停？”

    “讓他緩緩。”陶希洪喝了口水，若有所思，“他狀態(tài)不好，我也沒有進攻的欲望?！?/br>
    “陶希洪，這是比賽，不是他媽的做慈善！”章成氣得破口大罵，“對手處于弱勢，我們就應(yīng)該乘勝追擊?！?/br>
    “可他是我老婆啊?！碧障：檩p描淡寫。

    “老……什么？”章成一個激靈，還以為自己幻聽了，“你們真的成了？”

    陶希洪模棱兩可地答道：“小江老師以前在球場上留過心理陰影，我得保護好他。”

    章成啞口無言，將陶希洪兩個月前的話原原本本地還回去：“變態(tài)，連老師都不放過?！?/br>
    許江同用濕毛巾捂了會兒眼睛，覺得頭腦清晰了一點，但還是難以回到開局的狀態(tài)。

    二傳的質(zhì)量下降，隨之就是進攻失誤，因為托球高度不夠，幾次扣球都沒過網(wǎng)。加上陶希洪的攔網(wǎng)優(yōu)勢，最后一局被大比分拉開。

    眼見球被對方雙人攔回，許江同不甘心地撲過去救球，連滾帶爬地摔在地上。

    發(fā)梢上的汗水甩進眼睛里，頓時一陣刺痛。

    許江同跪在地上，面對不斷傳來的眩暈感，久久不能起身。

    看著小美人單薄而顫抖的背影，陶希洪趕緊跑上前，單膝跪在他身側(cè)：“你真沒事？”

    “嗯，”他定了定神，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繼續(xù)比賽吧?！?/br>
    陶希洪轉(zhuǎn)身看了眼比分——22：15，其實勝負已成定局。

    但他知道自己拗不過許江同，只能對章成耳語說：“最后三球了，我們打快點?！?/br>
    立刻結(jié)束比賽，讓許江同下場休息，這是他目前唯一的想法。

    章成明白他的意思，用陶希洪最擅長的掩護進攻頻繁將球傳給主攻和接應(yīng)，打戰(zhàn)術(shù)配合。許江同的視野有些模糊，但還是憑借肌rou記憶傳完了最后幾球。

    最終結(jié)果可想而知，老師隊以1：3輸給了校隊的同學們。

    “哈哈哈，這就是后生可畏?！备邉捉z毫不覺得丟人，開心地把孩子們聚在一起，復(fù)盤比賽過程中的優(yōu)缺點，“特別是陶希洪的臨場應(yīng)變能力，非常值得大家學習。誒？小陶人呢……”

    說著說著，大家才發(fā)現(xiàn)本場mvp已不見蹤影。

    休息室里，許江同手忙腳亂地從包里翻出眼藥水，但因為視線模糊，怎么也滴不進去。

    陶希洪一直跟在他身后，看到眼前的場景，生氣地吼道：“許江同，你眼睛怎么了？！”

    “我……”他嚇得手一松，藥瓶應(yīng)聲掉在毛巾上。

    陶希洪冷靜下來，上前環(huán)住他的肩：“別亂動，躺我腿上，我?guī)湍闾幚怼！?/br>
    “……什么？”許江同拾起雙瞳的失焦，不可置信地反問。

    “好吧，不管他倆了。”屋外，高勛還在滔滔不絕，“總之，這場比賽極大增進了我們校隊師生的情感交流和戰(zhàn)術(shù)溝通，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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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希洪：高教練說得對。

    注：一般二傳是不會接一傳的，除非滾網(wǎng)球或者迫不得已的救球。

    第24章 薛定諤的直男

    “眼睛有傷為什么還要來比賽？”

    “不是傷，結(jié)膜炎而已?！?/br>
    “好吧?！碧障：榘咽窒锤蓛?，走回許江同身邊。

    許江同閉著眼睛休息，鼻尖被一股青蘋果味包裹。說不上多好聞，但他還是忍不住多嗅了幾下。

    關(guān)閉視覺的聯(lián)系后，他似乎更依賴其他感官了。

    陶希洪從他手里抽出藥瓶，在大腿上墊了塊毛巾：“躺下來吧?！?/br>
    “其實可以坐著幫我滴?！?/br>
    “這樣頸部沒有支撐，容易弄傷你?！碧障：闈M嘴胡話地忽悠人，“而且你應(yīng)該很累了吧？”

    累這個字徹底擊垮了許江同的意志。休息室的長椅沒有靠背，他坐得很不舒服，再加上兩個多小時的高強度比賽，此刻已經(jīng)身心俱疲。

    最終他還是屈服地點頭了。

    陶希洪用手指繞著他濕漉的發(fā)梢：“先把頭發(fā)解開?！?/br>
    許江同憑感覺摸到頭繩，輕輕扯了下來。棕色長發(fā)成摞地散開，陶希洪往邊上挪出半米空間，托著他的后頸往自己身上放。

    失去視覺的保護，許江同的周圍一片混沌，總覺得身體要急速下墜，無意識地扶住了陶希洪的肩。

    陶希洪喜歡他突如其來的依賴感，問道：“疼嗎？”

    “沒事，就是有點癢。”

    “身體往下挪一點，把腿也架上來?！碧障：槟托牡刂笇?dǎo)他躺平，又問，“眼睛怎么弄的？”

    “做雕塑的時候粉塵比較多吧。”他緩慢調(diào)整姿勢，一邊說，“我的眼睛本來就很敏感?！?/br>
    原來是職業(yè)病。陶希洪有些生氣，壓著嗓音說：“照顧好自己?！?/br>
    許江同輕聲嘆了口氣，又聽陶希洪說：“躺好，幫你上藥了?！?/br>
    感覺他在撥弄自己的下眼瞼，許江同配合地撐開眼皮，結(jié)果被屋頂?shù)臒艄饣瘟艘幌?，飛快地閉上眼。

    纖長的睫毛刷過陶希洪的手指。

    他悻悻地收起手：“怎么了？我看你眼睛里很多血絲，要不去醫(yī)院吧。”

    “不用?！痹S江同攥了攥衣角，“休息一會就好?！?/br>
    看他緊張成這樣，陶希洪覺得心疼又好笑，小心地撥開他的眼瞼。這次許江同沒有躲，努力放松身體，把眼球轉(zhuǎn)到一側(cè)。

    陶希洪這才看清他的眼睛，盡管紅腫不堪，還是遮不住深邃而靈動的橄欖綠瞳孔，如同綢緞上的寶石，被玉石手電筒照得晶瑩剔透，成為博物館的典藏。

    藥水滴入眼角，匯入結(jié)膜囊的腔隙里。許江同乖巧地合上眼皮，少許藥水溢出來，洇濕了睫毛。

    原本自帶弧度的睫毛耷拉下來，輕輕顫抖著。

    陶希洪秉著呼吸，雖然在認真地幫他涂藥，還是感覺腹部一陣陣溫熱，全部思緒都如潮水般在身體里翻涌。

    “燈光是不是太亮了？用毛巾幫你擋下吧?！?/br>
    “好。”他輕聲應(yīng)和。

    陶希洪查了下醫(yī)用百科，發(fā)現(xiàn)結(jié)膜炎不用冷敷，便把干毛巾折成條狀遮在他的臉上。

    許江同疲憊不堪的身體陷在陶希洪獨特的氣息里，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鼻翼的小痣隨著呼吸起伏，高挺的鼻梁下面，充血的唇瓣翕動，仿佛在呼喚陶希洪俯身輕啄一口。

    還好隔著幾層毛巾，枕在膝蓋上，許江同察覺到不到他的異樣，只是安靜地享受這一切。

    即使是富商家的大少爺，他也沒有體會過被人哄著滴眼藥水的待遇。以前他都是等眼睛疼到睜不開才想辦法處理它，結(jié)果越怕疼越滴不進去，最后暴躁地丟掉藥瓶，一個人打車去醫(yī)院求助。

    而且作為雕塑家，許江同對視覺格外依賴。

    思緒開始游離。

    “卡洛，今天去打球嗎？”

    “好，我交完作業(yè)就來?！?/br>
    那是一個普通的傍晚，費利克像往常一樣發(fā)球。

    時速高達一百碼的小球卻如同炮彈般砸向了他的臉，許江同慘叫了一聲，應(yīng)聲摔倒在地。

    鼻腔里充滿了粘稠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往外溢出。他仰起頭想控制液體的流向，鐵銹味立刻在嘴里蔓延開來。

    他努力地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

    不，那不是黑色，而是一種介于黑白之間的、霧蒙蒙的混沌感。明明能感覺到光，卻怎么都對不上焦，就像光線無法到達的虛像，再也不能被光屏承接。

    后面的事他根本不敢再想了。

    “咣——”休息室的門被推開，和記憶中那聲絕望的悶響不謀而合。

    許江同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冷顫，倒進了陶希洪的懷里。

    休息室的門大開，學生老師們看著眼前驚艷的一幕，目瞪口呆。

    “小陶，你們這是在干什么？”高勛滿臉疑問。

    陶希洪也懵了一下，隨后淡定地解釋說：“小江老師眼睛不舒服?！?/br>
    “需要去醫(yī)務(wù)室嗎？”高勛面露歉意，“抱歉，是我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br>
    “能讓他安靜地休息會嗎？”

    “可以可以，小陶，你照顧好他?！备邉渍f完就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看著門被合上，陶希洪安撫摸了摸他的脖頸：“嚇到了？”

    大概是靠太近的緣故，許江同有些缺氧。半晌，他緩了幾口氣，輕喘道：“沒事?！?/br>
    陶希洪的意識被他濕熱的喘息鳩占。

    “季希蕓怎么樣了？”

    “怎么突然說起她？”

    許江同嘗試睜眼：“只是想起了一些事?！?/br>
    少年自信又溫柔的眉眼擋住了刺眼的亮光。

    “她很喜歡你的禮物，我準備明天去看她，一起嗎？”

    “不了，能幫到她就好?！痹S江同取下毛巾，懶懶地朝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