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洛水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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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眾人散去后張無跡才敢哭出聲來,誰料一口氣喘不上來,竟然硬生生昏厥了過去,張叁豐等人慌忙把她抱進內(nèi)室。 一經(jīng)把脈才知,她不但肩上受了傷,胸前更是中了江湖中消失已久的玄冥神掌,此掌無比陰寒,中掌之人若無保命法子,兩個月內(nèi)必定陽壽耗盡。 張叁豐痛嘆一聲:“翠山,你臨終前將孩子交付給我,可是我連你的遺愿也無法完成?!?/br> 武當六子聽了皆是悲痛,不忍兄弟的唯一血脈凋零:“師父,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普天之下只有至剛至陽的九陽神功才能救其性命,只是這神功只有少林才有完本,張叁豐雖然也是從九陽神功中受到啟發(fā)創(chuàng)立教派,但是終究是殘缺之頁,拼盡全力恐怕也只能延緩病危之日。 眾人皆是沉默。 “爹爹,娘!”病床上的小無跡突然發(fā)起癔癥,哭喊道,“好疼,好冷!” 張真人連忙運功以純陽真氣度入為她療傷,見她臉上綠氣忽濃忽淡,也心知只要著綠氣變黑就意味著她的壽命所剩無多,忍不住心頭一痛。 等小無跡養(yǎng)好肩頭外傷后,張叁豐便傳授她九陽神功的心法,好讓她有余力運轉(zhuǎn)內(nèi)力略驅(qū)毒氣。 前半年確實還好,雖然九陽神功功法變化繁復,但是那孩子確實是百年一遇的練功奇才,心法口訣過目不忘,無跡的身子一天天好起來,但是突然在某一天,真氣驅(qū)寒毫無用處,甚至武功心法也絲毫不見效。 眼看著小小的孩子臉色發(fā)青倒在床上直喊冷,張叁豐萬般不忍下,只能終于長嘆一聲,決定放下尊嚴和傲氣,抱了孩子便要去少林求醫(yī)。 眾弟子也都知道少林與武當之間的淵源,一時間也都不知如何開口。 原來當年張叁豐原是少林一個灑掃弟子,被覺遠大師暗中傳授少林絕學,只是當時方丈嚴令不許弟子偷學,撞破此事后要殺了他,無奈之下張叁豐在師父幫助下逃出少林,建立武當。也正是因為此事,少林有些人對張叁豐十分輕視,覺得他偷了少林神功秘籍。 如今張叁豐舍棄武林泰斗之尊,去少林求醫(yī),也是讓人心中敬佩。 師孫倆好不容易趕到嵩山,少林派叁大神僧都現(xiàn)身接待。 如今少林空字輩有五位高僧,分別是“見聞性智念”,空見慈悲為懷,可惜早已仙逝;空聞就是當代掌門,喜怒不形于色;空性不理世事,渾渾噩噩;空智一向狹隘,半年前武當山壽宴也是他咄咄逼人;至于空念,他則是渡苦大師關(guān)門弟子,年紀極小,方才十來歲。 張叁豐言明前來目的,希望求得完整九陽神功為張無跡醫(yī)治,但少林早就因為殷素素死前故意下的圈套而心有怨懟,如何能愿意? 空聞不咸不淡的將請求撥了回去,即便張叁豐如何好言相求,叁人依舊是巋然不動。 無跡雖然年幼,但是知道太師父為了自己在低聲下氣,忍不住拽了他的袖子:“太師父咱們走罷!我不要他們救?!?/br> “無跡!” “既然如此,請張真人下山吧!”空智起身毫不客氣道。 這一副直接攆人的模樣,即便是張真人也是動了怒,被一群小輩如此對待,這位武當掌門長嘆一聲起身就走。 二人到了半山腰處,突然聽得有人呼喚,張叁豐停住腳步,看見一名年齡尚小的僧人走了過來。 那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但是身上居然披著明黃色的袈裟,身份顯然不低。 見了張叁豐,他舉手俯身:“張真人,在下空念?!?/br> “空念師父?!睆埲S對這位小小年紀的少林弟子也是有所耳聞,據(jù)說他佛緣深厚、天資奇巧,渡苦大師才破例收他為關(guān)門弟子。 空念對著一旁的小無跡也行了個禮,才復又開口:“張真人,師兄許是有些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張真人海涵。” 想到剛才空智的模樣,張真人冷聲:“不敢?!?/br> 空念卻并不尷尬:“我見這小姑娘與我佛有緣,特地來相贈這串佛珠的?!?/br> 無跡抬眼,看見他手心是一串十分熟悉的檀木珠串,又看見他眉心那粒朱砂痣,也登時認出來他:“你是當年那個和尚!” 空念微微一笑,將佛珠遞了過去:“當年送你時適逢雙親巨變,今日重見實屬有緣,這串佛珠你就收了吧。” 無跡默不作聲,輕輕抬起小手從他掌心抓走了佛珠。 當年雙親俱亡,她心中悲痛異常,是以對周圍人忍不住恨意滿滿,如今回想起來,對那個小和尚還有那名紀姑姑都不免心生愧意。 張叁豐見無跡收下佛珠后,牽著她道:“多謝空念師父?!?/br> 那少年垂下眼眸,神色悲憫:“只希望它能保佑小meimei你能逢兇化吉,長命百歲。” 張真人一聽便知曉他看出了無跡命不久矣,一時間也忍不住長嘆一聲,叁人就此告別。 師孫倆攜手回武當?shù)耐局?,在洛水之畔遇見幾個韃子兵正在追殺一個男人,張叁豐見那男人手中還抱著一個嬰兒,忍不住出手相救。 男人立刻叩首:“多謝閣下!在下常遇春。” 張叁豐看著他懷中早已斷氣的孩子,忍不住感嘆世道艱難,而一旁的洛水舟上正跪著一個男孩默默哭泣。 “那孩子是?” 常遇春立刻走了過去,將那男孩從舟上死尸身邊扶起:“這是那位舟子的孩子,只是剛剛被韃子兵......唉?!?/br> 張叁豐見那男孩神清骨秀,眼中垂淚,忍不住摸著他的頭:“孩子,你叫什么?” 男孩低聲答道:“我生在洛水,所以爹給我取名叫周之洛。” 張叁豐暗暗點頭,又見他渾身容貌氣質(zhì)不像是一個舟子之兒,一時愛才之心驟起:“常公子,這孩子不知您如何打算?” 常遇春為難的看了眼周之洛:“不瞞前輩,在下一直行走江湖,刀里來血里去,做的都是些危險事情,如果前輩不嫌棄,不若將著孩子帶了去管教,如若成了才,也是美名一件?!?/br> 張叁豐點點頭:“那常先生呢?您身上傷勢不淺?!?/br> “在下要去蝴蝶谷尋醫(yī)?!?/br> “蝴蝶谷?”張真人忍不住重新打量起這個男人:蝴蝶谷有個醫(yī)仙名為胡青牛,只是那個醫(yī)仙一向性子怪癖,非魔教中人不肯救治,難道這個常遇春...... “是,在下是明教之人,那胡青牛胡醫(yī)仙正是在下師叔?!背S龃褐肋@位老前輩所想,也不隱瞞。 張真人雖然沒有那些迂腐成見,但是還是不欲和明教過多牽連,只是想起無跡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我這徒孫身受重傷......” 常遇春剛剛被張真人救了一命,一向知恩圖報,立刻保證:“不若跟了我一起去蝴蝶谷吧,前輩您放心,我定勸說胡青牛師叔救了這位小meimei?!?/br> 張真人雖然有心讓她去,但是有些擔心。 “前輩,若這位小meimei真是身受重傷,‘死馬當活馬醫(yī)’,反正都是個死,不如讓在下努力一把?!?/br> 思忖了下,張叁豐覺得他說的不無道理,只低聲跟小無跡叮囑道:“無跡,你此去治病,萬萬不能入了魔教,知道嗎!” 無跡剛經(jīng)歷父母雙亡的巨變,如今又讓她跟親近信任的太師父分離,雖然知道是為了自己好,但是仍舊是不肯松開牽著張叁豐道袍的手。 常遇春見狀勸道:“小meimei,你跟常大哥走,常大哥帶你去治病,等身體好了再給你送回來,你看好不好?” 無跡叫了聲“太師父”就咬著唇低下頭,眼眶中的淚珠灑了下來,她雖然年紀小但是聰慧非常,這些日子也早就從他人口中聽到自己中的是天下絕癥,既然活不了多久,不如呆在太師父身邊盡孝,到時候還能跟爹娘埋在一塊兒,下輩子繼續(xù)當一家人。 張叁豐看著張無跡倔強的模樣,忍不住嘆息一聲,也知送她求醫(yī)治好的希望渺茫,又見她百般不愿,不如...... 一直安安靜靜的男孩走了過去,輕輕拉住張無跡的另一只手,輕聲道:“我爹說,人活一世,死之一字最是容易。我沒了父母,孑然一身,確實凄苦,但是我還是想活下去。” “你身邊愛你護你的太師父,若是坦然求死,又有幾分對得起他?”那男孩從懷中掏出一節(jié)手帕,為小無跡拭淚,“就算是雜草枯蓬,也有自己的使命,你現(xiàn)在還沒氣絕,便還有自己的使命未完成?!?/br> 小無跡自從父母喪生后又得知自己時日無多,便覺得人生毫無意義,只愿早些死了少受些蹉跎,今日聽了這男孩一眼,竟是猶如醍醐灌頂。 而張叁豐乍聽了那周之洛的話,心下詫異他居然小小年紀有這等見識,忍不住多了叁分另眼相待。 “常大哥,我跟你一塊去?!毙o跡一把擦干眼淚,恢復精神看著張叁豐,“太師父,無跡去了?!?/br> 張叁豐欣慰點頭:“好孩子,去吧。” 常遇春帶張無跡上了船,臨別時,張無跡看著那個鐘靈毓秀的男孩兒:“多謝你,周哥哥,我叫張無跡,若能活下來,今日恩情,必當相報。” 周之洛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一路順風,無跡meime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