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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61節(jié)

    他笑出聲來:“他好笨啊,他居然真的相信我了。不僅如此,還答應(yīng)把a市的那套房子也轉(zhuǎn)給我。自己在外頭辛苦打工,每個月再付我一半工資。你說他跟韓松山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啊,至于為了他兒子的一個心結(jié)做到這程度嗎?他兒子還不是走了……”

    何川舟看著他臉頰的肌rou從上揚趨向下垂,最后變成比哭還難看的一個表情,換不過氣來,嘲諷的話語也隨之戛然而止。

    “放心吧,我不會要的,我就是想試試他,看看他到底有多愛他兒子?!编嶏@文閉上眼睛,淚水順著他的側(cè)臉滑了下來,他不再說那些違心的話,只是略帶無奈地笑道,“你說我怎么就遇不到一個正常的父親呢?我也不需要他給我多少,為我付出到什么程度,他起碼別教我做一個壞人啊?!?/br>
    張隊等他哭了會兒,才問:“那王熠飛呢?”

    鄭顯文粗糙抹了把臉,低聲道:“我沒見過他。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怎么做?!?/br>
    何川舟插話道:“我知道。王熠飛是跟著手機定位找過去的。王高瞻的手機借給他了?!?/br>
    鄭顯文聞言又低笑了聲。

    張隊看他一眼,又看向何川舟。

    后續(xù)還要確認幾遍案發(fā)細節(jié),并詢問其它證物的下落,估計需要一段時間。

    何川舟會意道:“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剛站起身,鄭顯文開口叫住她:“何警官,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何川舟不置可否,只是一抬下巴:“你說?!?/br>
    “有空的時候,能不能去給我媽掃個墓?”鄭顯文此時的神情近似一種無所掛礙的豁達,只是眼神略微迷離,像蒙著層渺遠的煙霧,讓人看不清楚。他說:“我怕我以后出不來了?!?/br>
    擔(dān)心何川舟不同意,他又補充說:“不用太頻繁,隔幾年去一次也行。在她墳前放支花就好,她什么花都喜歡。如果你去的話,她肯定開心?!?/br>
    何川舟稍一思忖,應(yīng)下了:“可以?!?/br>
    “我家的那套房子可以送給你,雖然是很多年前買的,又在郊區(qū),不值什么錢,希望你別介意。”鄭顯文說,“當(dāng)時買的時候圖便宜,房東說那套房子有點問題,我媽不信邪?,F(xiàn)在看來,可能真的風(fēng)水不好,你拿到手還是賣了吧?!?/br>
    這次何川舟卻搖頭說:“不用了?!?/br>
    鄭顯文說:“那你幫我賣了吧,多的錢就幫我捐了,用我媽的名字。”

    他習(xí)慣了學(xué)著韓松山戴著假面同人說話,從來都是一副無所用心的笑臉,

    此時不用再偽裝,仿佛卸下了一層禁錮,有種久違的輕快。

    何川舟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

    鄭顯文向黃哥要了支煙,抽了一口,失望地說:“貴的煙也沒什么味道。我抽煙果然抽不出差別,還以為心境不一樣了感覺也會不一樣?!?/br>
    黃哥說:“傻嗎你?這就是便宜的煙,我抽出來放在中華的盒子里而已?!?/br>
    鄭顯文大笑道:“你們警察也這樣???”

    “不好抽就別抽了,二手煙熏得難受?!睆堦犨m時地說,“黃隊,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臉色蠟黃?估計是抽煙抽的?!?/br>
    何川舟在黃哥黑下臉時關(guān)上了門,走到一樓大廳,周拓行正坐在門外的長椅上等人。

    他手里轉(zhuǎn)著手機,時不時掃一眼門口,所以何川舟出現(xiàn)的第一時間看見了人。

    第70章 歧路70

    周拓行剛站起來, 就被何川舟抓著手重新坐下。

    她隨意往后一靠,似乎有點頭疼, 用手擋住了眼睛, 大拇指按著額側(cè)的xue道。

    周拓行朝她微微傾斜,想讓她靠到自己身上休息,然而周圍人群來來往往, 最后只碰到她的肩膀就停住了,偏著頭主動與她匯報說:“王叔我已經(jīng)送他回家了?!?/br>
    何川舟垂下手,問:“他情況怎么樣?”

    “應(yīng)該還可以?!敝芡匦歇q豫了下,“他回到家后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但是坐在沙發(fā)上一直不動。我看了下他家里的擺設(shè), 非常簡陋, 常用的家具都沒有, 下樓給他買了兩袋水果, 他也冷靜接過去說了聲謝謝。只是感覺不大在狀態(tài)?!?/br>
    何川舟悶悶應(yīng)了句:“好?!?/br>
    周拓行直覺她情緒不大高漲, 小心地問:“阿飛找到了嗎?”

    何川舟說:“還沒有。”

    周拓行頓了頓, 安慰她說:“等警方發(fā)個公告, 確認王高瞻不是兇手, 他應(yīng)該就會出來了?!?/br>
    何川舟也是這樣認為的, 所以此刻生氣多過于擔(dān)心。

    她正在思考,等重新見到王熠飛,到底是應(yīng)該先打他一頓排解連日來的擔(dān)驚受怕, 還是算了,給病號一點特例的溫柔。

    第二個想法不是十分堅定, 畢竟這次王熠飛的叛逆已經(jīng)完全超出她的忍耐標準, 不過可以考慮適當(dāng)降低懲罰。

    周拓行抬起手機示意, 語氣說得波瀾不驚, 以便讓自己顯得可靠:“我卡里還存著一百多萬,應(yīng)該夠給阿飛看病。實在不行,陳蔚然那里還有錢。”

    向人借錢有悖于他的交友原則。由于小時候家里不定期會出現(xiàn)上門要債的人,周拓行至今無法正常處理包含金錢借貸的人際關(guān)系。

    不過相比起來,還是王熠飛活著比較重要,而且他也不喜歡看見何川舟為了錢的事情煩惱。

    何川舟見他一副莊重肅穆的模樣,不知道暗地里已經(jīng)設(shè)想過多豐富的意外事件,啞然失笑道:“放過小陳司機吧?!?/br>
    她把周拓行的手按了下去,說:“應(yīng)該用不了那么多錢。聯(lián)系過醫(yī)院,那邊說是胃癌,發(fā)現(xiàn)得夠早,治愈率不低。只要盡快把人找到。”

    周拓行松了口氣:“那就好?!?/br>
    他思考了會兒,正要說點什么,徐鈺從轉(zhuǎn)角處蹦跶了出來。看見兩人像是牽著手,第一反應(yīng)是回避,隨后又覺得上前起哄才是自己的性格,緊跟著又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個人,沒有黃哥做堅實靠背她不敢如此放肆。

    因為短時間閃過太多種想法,導(dǎo)致她在大廳轉(zhuǎn)了半圈,最后走回原路。

    “干什么?”何川舟叫住她,“表演無頭蒼蠅呢?”

    徐鈺轉(zhuǎn)過身,夸張地跳了過來,兩手一拍,諂媚地說:“何隊,您今天還上班嗎?”

    何川舟察覺到周拓行在看自己,不動聲色地道:“說人話。什么事?”

    “沒什么啊?!毙焘曮@嚇中已經(jīng)忘了自己下樓是要做什么的,指著樓上道,“哦對了,小新的女朋友帶了幾盒自己做的蛋糕,你要吃嗎?不是很甜,我覺得不錯?!?/br>
    何川舟對甜食的喜好一般,這次竟然反常地多問了句:“什么味道的?”

    “芒果味跟芋泥味的,好看還好吃?!毙焘曈檬直攘藗€蛋糕的形狀,“還有一盒rou松小貝?!?/br>
    何川舟點頭,在她震驚的目光中站了起來,說:“我上去看看。”

    徐鈺傻站在原地,等人走遠了,好半晌才感慨了一句:“這就是戀愛中的女人嗎?口味都變了?!?/br>
    后知后覺地跟周拓行打了聲招呼,嘴里嘟囔著走出大門。

    周拓行等了一會兒,垂眸一掃時間,覺得何川舟應(yīng)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手機屏幕上也沒接到她的信息,估計是忘了他人還在分局。

    周拓行皺了下眉,郁悶跟失落讓他有種打電話過去譴責(zé)的沖動,末了還是覺得算了,最近這段時間應(yīng)該正是他們分局事務(wù)繁忙的時期。

    他獨自回到停車場。坐在車里編輯文字。

    一會兒點開陳蔚然的聊天框,一會兒又覺得對方不值得咨詢。何川舟跟對方在名利場上見過的人截然不同,不存在參考價值。

    遲疑反復(fù)中,何川舟的名字隨著震動彈了出來。

    周拓行心里打了個突,下意識滑動接聽。

    “喂?!?/br>
    何川舟問:“人呢?”

    “停車場,我準備回去了?!敝芡匦斜M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若無其事,瞥一眼后視鏡中自己的眼睛,平靜地說,“你忙吧?!?/br>
    何川舟說:“我忙什么?我今天請假?!?/br>
    周拓行:“???”

    他只發(fā)出一個音,尚在茫然地尋找回應(yīng)的話題,何川舟直接掛斷了電話。

    五分鐘后,何川舟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將手中一個印著奶酪圖樣的紙袋放在座椅中間的平臺上,向他推了過來:“他們蛋糕的夾層里加了草莓干,我記得你不喜歡,所以去附近的甜品店里買了別的?!?/br>
    周拓行聞到從袋子里飄出的香味,畢生的冷靜都在一聲炸響后融化成粘稠的液體,軟綿綿地往下沉。

    他說:“我現(xiàn)在可以吃了?!?/br>
    “沒那么喜歡吃的東西,不需要勉強?!焙未ㄖ勖娌桓纳卣f,“我希望你可以拿到最好的?!?/br>
    周拓行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只是看起來沒有往日的聰明,他文不對題地說:“我以為你最近都在思考阿飛的事情?!?/br>
    “我是在思考?!焙未ㄖ鬯坪跄芸创┧南敕ǎ昧钊藷o法懷疑的真誠說,“放心,你比阿飛重要。”

    周拓行愣了下,為自己在王熠飛失蹤的階段里,對這句直白的比較結(jié)果感到興奮而慚愧。說:“我已經(jīng)27歲了?!?/br>
    何川舟從來是個我行我素的人,不會花心思去討好別人。

    他想說,自己已經(jīng)不是那種需要甜言蜜語來展現(xiàn)浪漫的年齡。

    又想說,自己不會為這些小事感到介懷,她不必如此委婉地進行安慰。

    可是心底的真實想法強勢地壓住了這些即將出口的廢話,他無法在如此翻騰的情緒中表現(xiàn)自己的善解人意,他安慰自己,這樣做太不解風(fēng)情。

    周拓行飄飄乎地打了個不恰當(dāng)?shù)谋确?,但代表著他的最高標準:“你比韓松山會說話?!?/br>
    何川舟被噎了一下,說:“你比邵知新會夸人。”

    這肯定不是什么好話,不過周拓行此時的分辨能力過于慘不忍睹,自覺放棄跟她理論。

    他放下手剎,摸了下方向盤,卻遲遲不掛擋。呆呆地眨了下眼睛,看向何川舟。

    “我要開車了?!敝芡匦杏谜J真的,近乎忠告的態(tài)度說,“行車安全,需要保持情緒冷靜?!?/br>
    “好的?!焙未ㄖ坌α顺鰜?,在嘴上做了個封鎖的手勢,“全力配合?!?/br>
    周拓行“嗯”了一聲,緊緊盯著路況,將車開了出去。

    ·

    鄭顯文作案時的衣服跟鞋子都用漂白水泡過后丟棄了,只有那把刀簡單清洗后擺在架子上。他應(yīng)該沒有打算反抗,所以也一直留在a市。

    技術(shù)人員順利從上面檢測出了韓松山的dna,作為主要證物提交上去。加上鄭顯文的配合,案子總算告一段落。

    韓松山的那些音頻證據(jù),鄭顯文已經(jīng)提前交給合作的人,正好在這幾天陸續(xù)放了出來。

    光逸的股價隨著韓松山的黑料奇妙地開始回升,加上陶思悅主動放棄管理,政府幫忙牽線了一批訂單,勉強撐過了動蕩時期,恢復(fù)了日常運營。

    網(wǎng)友歷來喜歡將事態(tài)復(fù)雜化,開始胡亂猜測這兩件案子背后是否還有什么別的陰謀。

    這些都不是何川舟最關(guān)心的,讓她日漸不安的是,王熠飛至今沒有露面。

    警方的正式公告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周拓行的文章也更新出來,還買推廣增加了閱讀量,王熠飛的手機卻始終保持關(guān)機,沒有任何消息。

    王高瞻克制著每天打一通電話過來詢問進展,何川舟只能找各種理由進行敷衍,兩三次后,連自己都難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