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分鐘。

    念完最后一個字，越輕搖看向了墻上的時鐘，心臟微弱跳動著，她看向了窗外的飛鳥。

    真自由啊。

    下輩子想變成飛鳥。

    越輕搖垂著眸站在幾十個人中央，像游戲里沒人打的那只地鼠。

    她明明是勝利的，但卻被拋棄了。

    全場一片死寂。

    忽然，身邊傳來清脆的掌聲。

    越輕搖一寸一寸低下頭，宋星星的臉上滿是贊嘆。

    幾秒后，教室里傳來稀稀拉拉的掌聲。

    老師的臉色也逐漸轉(zhuǎn)好，越輕搖攥著卷子坐了下來。

    她聽到宋星星小聲說。

    “這是我見過最棒的滿分作文?！?/br>
    越輕搖想，沒人可以不喜歡宋星星。

    他還是不要跟張檣在一起了。

    她可以被揍無數(shù)次，但宋星星不要跟張檣在一起。

    *

    時間飛逝。

    高二下學(xué)期，越輕搖擁有了除連杏外，第二個好朋友。

    宋星星認證過的，越輕搖的同桌兼好友。

    期中考試，她以一分優(yōu)勢，終于又拿回了年級第一。

    越輕搖，702。

    宋星星，701。

    他們都變得更優(yōu)秀了。

    但大多事情都在惡化。

    因為宋星星和越輕搖的親近，張檣的脾氣越來越差，連帶著，越輕搖被打得次數(shù)越來越多。

    今天是高二級部的自主學(xué)習(xí)。

    周末，學(xué)生可以自由選擇在學(xué)校還是在家完成作業(yè)。

    并沒有老師看管。

    因為阿姨家的弟弟并不喜歡自己，所以即使知道每次周末去學(xué)校都會倒霉，但越輕搖還是去了。

    這次，還沒來得及踏進教室，她就被兩個男生推搡進了廁所。

    他們喜歡張檣，是張檣的忠實跟班。

    兩桶冰水澆在她的頭上。

    張檣坐在洗手臺上，纖細的小腿搖晃著，幾縷黑色長發(fā)被她繞在指尖。

    越輕搖渾身都濕透了，她試圖推開兩個男生，但很顯然，她沒有那個力氣。

    她被抓著頭發(fā)摁在洗手臺里。

    張檣讓男生搬來一桶拖布水，掐著她的嗓子往里灌。

    拖過廁所的拖把多臟啊。

    越輕搖被迫一口一口往下咽，眼眶通紅，鼻涕和眼淚一起往外流，但她只能混著臟水一起往下咽。

    真臟啊。

    那么一大桶，都被喝完了。

    原來人的胃，可以喝這么多東西。

    原來人的胃，喝這么臟的東西，也不會瞬間凋零。

    越輕搖覺得自己的血液都變臟了，無數(shù)寄生蟲在她身上扎根發(fā)芽，等著有朝一日破土而出。

    渾身都在癢，這個世界沒有比她更臟的人。

    整蠱結(jié)束，張檣嫌棄地跳到地面上。

    “你表弟昨天跟我妹說，你就是個寄生蟲，白吃白喝住在別人家，吃得多，還半天憋不出一個謝字?！?/br>
    “真惡心啊。”

    “你怎么好意思的？”

    張檣抱胸瞥了她一眼，厭惡地揮了揮手：“走了，真是看一眼都覺得惡心?！?/br>
    不知道過了多久，衛(wèi)生間的門再次被推開。

    連杏小心翼翼探了個頭進來。

    衛(wèi)生間里的場景讓她膽戰(zhàn)心驚。

    越輕搖扭曲著身子蜷縮在地上，頭發(fā)絲粘連在臉上，面無血色，全身上下只有校服有顏色。

    紅色的校服有些掉色，融在滿地的水里，像是流了一地的血。

    越輕搖努力睜開眼睛，眼淚幾乎把她的眼睛糊住。

    連杏哭出了聲。

    “杏杏，肚子疼?！?/br>
    “…好疼?！?/br>
    “我真的好疼啊?！?/br>
    連杏手忙腳亂：“輕搖，去跟老師說換個座位吧，好不好？”

    “…為什么？”

    “張檣喜歡宋星星，你們的名字總出現(xiàn)在一起，她不會放過你的。”

    “那就…”越輕搖的聲音很輕。

    如果有天什么都看不見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束光。

    松開的那瞬間，她就會死去。

    “不放過?！?/br>
    *

    有些事情就是很突然。

    突然到不明白它為什么會發(fā)生，突然到...不明白它為什么會如此突然。

    越輕搖跳樓的那天，天氣很好。

    好得不像話，白云很低，絲絲縷縷，像棉花糖做的畫。

    明明是個...讓人迷戀人間的好天氣。

    現(xiàn)場很嘈雜，連杏崩潰大哭。

    張檣滿目慌張。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夸張，好像不夸張就不難過，好像不夸張就有錯。

    這是一幅抽象畫。

    宋星星的手無力地垂在半空。

    他不懂，為什么明明上課上得好好的，越輕搖會忽然站起來，走向窗戶，沒有任何留戀地跳下去。

    因為他這次考過她了嗎。

    不是。

    因為他把她的筆碰到地上了嗎。

    不是。

    因為他說張檣今天的頭發(fā)很好看嗎。

    會是嗎。

    因為她今天手腕上忽然出現(xiàn)的紅痕嗎。

    真的是嗎。

    因為他說他今天要轉(zhuǎn)學(xué)了嗎。

    是這個嗎。

    所有人都在瘋叫，無數(shù)手機對準了窗口，宋星星想起自己剛才抓住越輕搖手的那一刻。

    越輕搖滿眼絕望，一字不言，抽手墜下。

    他或許能救她的。

    不僅僅是剛才。

    連杏在后面拍打他：“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宋星星的手指動了動，他垂眸看向樓下。

    萬分漂亮的女孩子血液噴濺，以扭曲的姿勢死亡。

    他知道這一幕，會是他一輩子的夢魘。

    警車的聲音響徹校園，警察涌入校園。

    教室門口，母親在等他，宋星星收拾好東西，背上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