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他們買不起，5毛錢嘗嘗味道總不是問題吧。

    整個趙家溝大隊，足有370多號社員，你有毛錢我五毛錢，本大隊一天就賣出了100多塊錢，簡直閃瞎了知青們的眼。

    原來大家有錢的時候，都很愿意花錢啊。

    不過這回其他大隊的人倒沒跟過來買菜，他們來買霉豆渣的時候，還說自己的親友奢侈。哪有掏這么多錢買菜的道理，過日子不是這種過法。

    趙家溝的社員就暗自翻白眼，在心里埋汰對方。窮就窮唄，掏不出錢來買，就別假裝勤儉節(jié)約。

    反正錢是他們自己掙的，花了再掙就是了。他們這家溝養(yǎng)了金母雞呢，生的都是金雞蛋。

    知青點的人卻不像社員笑得那么歡暢?，F(xiàn)在他們愁死了，糖廠的采購員給他們拿來了大訂單，也給他們送來了大難題。

    產(chǎn)能不夠。

    學校已經(jīng)開學了，糖化缸必須得搬走。而即便是蓋泥巴房也需要時間。顯然，工廠的訂單沒那么多時間留給他們。

    大家伙都跟著長吁短嘆，誰都不愿意放棄訂單。即便沒有任何人在他們旁邊兒提面命，知青們也心里有數(shù)，他們的小做法能不能進一步擴大生產(chǎn)規(guī)模，就看這回能不能漂亮地如期完成訂單了。

    田藍招呼大家集思廣益：“都想想看，咱們村里哪里還有空屋子？條件差點沒問題，只要地方夠大。哪怕黑不隆冬的也不影響?！?/br>
    眾人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都沒招。村里家家戶戶住房都挺緊張的，唯一空出來的知青點也挖了一堆發(fā)酵池用來釀酒，哪里還有空屋子。

    角落里響起個細細的聲音：“一定要是屋子嗎？”

    田藍隨口回答：“能遮風擋雨就行，必須得能關門，不然沒辦法保持溫度。”

    坐在角落里的來娣又小心翼翼地問：“那能不能做個門呢？山洞沒有門?！?/br>
    知青們如醍醐灌頂，瞬間反應過來：“哎呀，還有防空洞！”

    田藍和陳立恒都有點迷糊，胡長榮先眉飛色舞：“對，防空洞，那時候我們挖了那么大的防空洞。”

    60年代末期，他們干下放的時候，中央宣布了深挖洞廣積糧的備戰(zhàn)備荒政策，全國老百姓都積極挖防空洞。

    當時蘇聯(lián)陳兵百萬在邊界線上，大家是做好了要打核戰(zhàn)爭的準備，認認真真地挖防空洞的。

    雖然過了10年，戰(zhàn)爭也沒打響，但大隊的民兵每年會定期去清理防空洞，好應對不時之需。

    你想啊，那是為全村人準備的防空洞，里面有多寬闊，就不用說了吧。

    趙家溝總共有兩個防空洞，然后挖了5年，才算正式完工。

    這種陰涼干燥的防空洞，就是現(xiàn)成的車間呀。

    大家激動不已，瞬間感覺自己又變成萬元戶了。

    先前他們留了15，000塊錢準備用來蓋廠房，說不定這會兒還能留下來呢。

    二柱有些遲疑：“可那是防空洞啊，咱們能搬進去干活嗎？”

    田藍滿臉嚴肅：“防空洞需要經(jīng)過考驗才能放心的給大家用。我們現(xiàn)在進去從事生產(chǎn)工作就是在驗證它的安全性和可靠性。如果它能夠當好車間，那它將來一定可以作為避難所，保護大家的安全?！?/br>
    年紀大的知青心知肚明，集體睜著眼睛說瞎話，表示田藍言之有理。

    年紀小的知青還不知道春秋筆法的厲害，只覺得蘭花花說的的確有道理。他們這可是為了廣大社員的安全著想。

    車間的問題解決了，獲得了知青點同志們的一致同意。

    開完會，大家各自散開，去忙自己的工作。

    陳立恒直接去找大隊書記說這事。不能再耽誤了，想不想春耕之前，趙家溝大隊的社員們再發(fā)筆小財？想的話，就趕緊將防空洞交給他們，讓大家好好干活掙錢。

    田藍朝來娣點點頭，夸獎她：“你看，你只要愿意，你就能為咱們知青點作出貢獻。誰說你笨的？你比我們都聰明。我們就沒想到。”

    趙來娣不好意思地摸著辮子，聲音跟蚊子哼一樣：“我是打豬草的時候總經(jīng)過那邊，所以記住了?！?/br>
    其實她是不想回家，只有一個人坐在防空洞里，她才能獲得片刻安寧。

    不然她就要像陀螺一樣，一刻不停地忙碌。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盡頭。

    田藍拍拍她的肩膀，鼓勵她道：“加油！你過年的時候就做得很好。”

    臘月二十八，來娣只拎著豬大腸回家過年。結果不出所料，她爹媽當場就發(fā)作了，指著她破口大罵，她媽還拿著舀水的葫蘆瓢砸她的腦袋。

    這姑娘一聲不吭，拎起豬大腸就跑去了大隊書記。她媽本來還在后面追著呢，要給她好瞧，省得這死丫頭翻天了。

    結果一貫老好人做派的大隊書記大發(fā)雷霆，把她媽罵得狗血淋頭，還說要開大會批.斗他們兩口子。

    嚇得來娣的媽趕緊跑了。

    等到除夕夜，她又想作妖。來娣還是一聲不吭地往大隊書記家跑。

    這回她媽可算學乖了，再也不敢追過去自討沒趣。

    于是，來娣平平安安地過完了這個年。

    她慢慢發(fā)現(xiàn)，原本她以為世界第一可怕的人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大隊干部就能治住他們。

    田藍給她打氣：“以后都這樣，有困難找組織，讓組織為你撐腰。行了，趕緊去上學吧，別遲到了?！?/br>
    來娣又有些緊張，她不好意思去學校。學校里都是小孩子，她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

    田藍鼓勵她：“你必須得去，你這是在為自己贖罪，為曾經(jīng)的怯懦的放棄自己人生的自己贖罪。想要彌補失誤，就得立刻行動起來。不然隨著時間推移，你想要再走上正軌就千難萬難了。怕什么？朝聞道夕死，足矣。學習這件事，任何時候都不算晚。”

    來娣還想再說幾句自己的擔憂，田藍就開始冷酷到底：“行了，別忘了我們知青點的規(guī)矩，起碼得有中學文化才能上工。你已經(jīng)欠了很多了，還不趕緊去上學?！?/br>
    可憐的姑娘就這樣被她打發(fā)走了。

    陳立恒沒花多少功夫就從大隊書記家回來了，帶了個好消息，隊里同意他們使用防空洞。

    說實在的，經(jīng)過這些年，大家也沒多少對戰(zhàn)爭即將打響的恐懼心理了。那防空洞空著也是空著，不如拿過來用。

    防空洞就跟屋里一樣，長久不住人肯定會垮掉。

    田藍興致勃勃，立刻拉著陳立恒的手：“走，我們過去看看。”

    陳立恒目光掃視一圈屋子，笑著詢問：“來娣呢？肯去上學了？”

    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正是最要面子的時候，這會兒把她安排進小學上課，的確十分考驗人。

    田藍君子坦蕩蕩：“丟臉總比丟了工作強，反正咱們知青點只收中學生。”

    陳立恒哈哈大笑：“真有你的?！?/br>
    田藍倒是有些好奇：“大隊書記怎么說的？有沒有跟你磨嘰？”

    “還磨嘰呢，一聽說咱們沒地方生產(chǎn)糖稀，要供不上食品廠的訂單了，他比我們還急?！?/br>
    田藍感嘆：“這是感受到自己工作的意義了，開始積極主動起來?！?/br>
    不僅僅是支持糖坊酒坊的發(fā)展，就是對來娣家的事也沒有采取和稀泥的態(tài)度，而是正兒八經(jīng)地去解決問題了。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們能做的事實在太少。然而不經(jīng)意之間，他們生活工作的這片土地已經(jīng)一點點顯示出了轉變。即便微小，也是希望。

    兩人走到村子的后山，防空洞就是在這里開挖的。

    洞口不大，洞口不算大，只能容三個人并肩而行，洞高約摸兩米左右。走進去倒是別有洞天，像個窄口大肚瓶子一樣，十分寬闊，一眼都看不到頭。

    這個防空洞沒有白花5年時間，的確夠寬敞。

    田藍和陳立恒商量了一會兒，確定要多加幾個通風口，防止到時候里面燒煤爐升溫會造成這些事件。

    他們拿腳板量了距離，感覺單著一個防空洞，就能將糖坊現(xiàn)有的生產(chǎn)規(guī)模擴大起碼三倍。

    如果這樣的話，他們的想辦法進一步保證原材料的供應了。

    “實在不行的話，莊稼秸稈也能做糖?！?/br>
    田藍倒不太擔心秸稈用來做糖了，大家用什么燒火？

    實際上，在眼下的農(nóng)村，大部分莊家秸稈并不是用來做燃料，而是用于漚肥。

    這個時代化肥產(chǎn)量低，農(nóng)民種田主要依靠農(nóng)家肥。而農(nóng)家肥除了禽畜糞便之外，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還是各種植物的秸稈，漚爛了之后就能下田做肥料。

    但趙家溝不需要啊，知青點每天都能產(chǎn)生這么多糖渣和酒糟，都是喂豬的好飼料。

    大隊養(yǎng)的豬多，糞便自然多，也就足夠做農(nóng)家肥了。

    節(jié)約下來的秸稈剛好可以做糖。

    陳立恒點點頭，又想了想：“兩手準備吧，我去別的大隊問問看，估計各家都有不少玉米芯。到時候，大不了我們掏錢買唄?！?/br>
    其實就是現(xiàn)在，社員們交上來的玉米芯也有不少是外村的產(chǎn)品。大家都沾親帶故，社員知道玉米芯能賣錢，自然會想到自家在別的大隊的親朋好友。反正玉米芯又沒什么差別，大家一道掙點小錢唄。

    田藍笑道：“這主意倒不錯，我看公社干部對咱們糖坊的事也挺上心的。讓他們出面的話，應該會事半功倍?！?/br>
    兩人定下了原料的事，又開始討論產(chǎn)品的銷路。

    目前酒的銷量比較穩(wěn)定，差不多產(chǎn)銷平衡?？商堑匿N售太依賴于食品廠，也不安全。萬一到時候人家不要了，每天多出大幾百斤的糖，沒有固定的銷售渠道，也很危險。

    兩人商量了半天，決定還是從產(chǎn)婦身上下功夫。這個時代，生完孩子的婦女才會被獎勵幾兩紅糖。而他們的家屬也愿意產(chǎn)婦多吃點糖補充營養(yǎng)。

    田藍興致勃勃：“我們就把我們生產(chǎn)的玉米糖命名為產(chǎn)婦糖吧?！?/br>
    陳立恒點頭：“可以，這樣針對性強。回頭我再去跟宋清遠說說，他愛人就是縣醫(yī)院的。到時候在他們醫(yī)院做個宣傳，把糖拿過去賣，肯定受歡迎?！?/br>
    田藍笑了起來，調侃道：“照這么下去的話，說不定哪一天咱們就把榨糖廠的活都搶光了。”

    陳立恒笑道：“那也不錯呀，剛好節(jié)約了好多糧食?！?/br>
    兩人看完防空洞，不敢多耽誤功夫，趕緊回去繼續(xù)干活。

    大訂單就是懸在頭頂上的劍啊，誰敢放松。

    他們進屋，秀秀抬起頭看見人，趕緊招呼：“快快快，高考報名了，定下來了，今年咱們省要參加預考，5月份開考?！?/br>
    田藍和陳立恒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

    要報名了啊，他倆都快忘記自己是高考生了。

    第120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蟲）

    高考報名的事在知青點掀起一陣波瀾, 旋即迅速恢復平靜。

    食品廠的訂單像利劍一樣懸在大家頭頂，即便是準高考生也得加班加減搶工作進度。

    首先擺在大家面前的任務有兩項。

    一個是將糖化缸轉移到打掃干凈的防空洞里。這活簡單，就是辛苦點, 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