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民服務(wù)[快穿] 第296節(jié)
田藍想了想,沒有否認:“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也許你說對了。你看,就好比電視大學吧,雖然到現(xiàn)在我們都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懷疑陶處長他們也沒弄明白,但國家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推廣電視大學的課堂。我能夠想到的理由就是電視上講的知識有用。為了防止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所以要趕緊把知識都留下來。也就是我們才能夠如此現(xiàn)實,不扯虛頭巴腦的東西?!?/br> 方秀英笑了起來,調(diào)侃道:“真的嗎?我怎么覺得我們虛頭虛腦的東西最多呀,效率低的嚇死人?!?/br> 田藍笑道:“也許是因為我們的期待值更高呢?!?/br> 課程開始了,方秀英停止了交談,只丟下一句:“但愿吧,我等著你說的右.派集體脫帽的那天?!?/br> 不僅是方秀英,就連田藍自己都沒想到,這一天居然來的如此之快。 1981年的元旦,在新年賀詞發(fā)布之后,中央再度下達命令,宣布全部右.派集體脫帽。 其實在1978年,黨中央就決定對尚未摘帽的錯劃為“右.派分子”的同志全部摘帽,徹底平反。不過這項工作一直執(zhí)行到現(xiàn)在,也沒有完全收尾。好多地方反反復復,始終沒給老右脫帽。 結(jié)果這回中央雷厲風行,直接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完成。 接下來的幾個月,田藍他們不時聽到校園里傳出哭聲。 好些同學的家長終于摘掉了帽子,強加在他們身上的包袱終于卸掉了,挨了多少年的委屈和白眼終于結(jié)束了。承受了更多痛苦的人只能抱頭痛哭。 只有真正經(jīng)歷過這些命運的人,才能真的明白他們的心酸和苦悶。 方秀英聽著窗外的哭聲,露出了恍惚的笑容:“是該哭的,如果早幾年平反的話,很多人的命運未必是現(xiàn)在這樣?!?/br> 比如說她自己,如果不是頂著老右子女的帽子下鄉(xiāng),想要積極表現(xiàn)自己改造的決心,她也不會貿(mào)然在農(nóng)村就結(jié)婚了,只圖對方一個貧下中農(nóng)的清白身份。 回顧過去,她只覺得自己當時真傻。可那個時候,她又有多少路可以選擇呢? 人生就是這樣的,看似自由,每一個選擇都是自己做的決定。但其實很多時候,都是被周圍的力量裹挾著往前走。 田藍沉默一瞬,安慰她道:“抬頭往前看吧,人只能往前走?!?/br> 方秀英點點頭,露出笑容:“脫帽總歸是好事,挺好的?!?/br> 當然好了,對戴著這頂沉甸甸的帽子的人來說,不亞于重獲新生。 陳致遠感覺這段時間自己在冰水與火山之間來回哆嗦。 自從在電視上看到蘇聯(lián)人做的數(shù)控車床之后,他就陷入了強烈的悲傷與惶恐之中。每天和妻子偷偷摸摸地看電視學技術(shù),經(jīng)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可算把幾十節(jié)課程徹底吃透了。不僅如此,他還通過電視學了相關(guān)知識,可以說數(shù)控車床整個配套的內(nèi)容他都了解了。 但越了解他越悲傷啊。世界發(fā)展的如此之快,他和他的同胞們已經(jīng)被遠遠甩在了后面。 每天行走在大街上,看到行人臉上的笑容時,他總有種沖動,要大喊大叫:你們怎么能笑的出來?還趕英超美呢,我們都已經(jīng)成了吊車尾了,哭都沒時間哭。 可是他只能忍著,因為那是無法對人言的秘密。 一臺手工制作的電視機,在北京城里接收到了俄語課堂,是多么駭人聽聞的事。 他注定了只能孤獨地保守這個秘密,在汲取知識的快樂和現(xiàn)實的郁悶中來回自我折磨。 當然,也有純粹開心的事,比方說他的老友趙剛終于摘掉了頭上的帽子。 其實1978年時,趙剛就應(yīng)該跟他一道摘帽的。但趙剛拒絕寫懺悔書,他堅信自己當初提出的批評意見是正確的,歷史的進程也證明了他的正確。他不應(yīng)該為自己的坦誠而懺悔,作為公民,他有權(quán)利批評政府作出的錯誤決定。 可他的堅持害慘了他自己,大家都脫帽了,重新回歸崗位開始工作,他卻還得待在農(nóng)場里,繼續(xù)從事繁重又低效的生產(chǎn)勞動。 陳致遠勸過他好幾次,就算是為了家人,低一低頭又怎樣?人要做事,總得講究策略。 可趙剛比他還固執(zhí),死活不肯違背自己的做人原則。 陳致遠都絕望了,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老友平板的那天。 沒想到外面真的變天了,這回平反摘帽的命令一下來,根本不用他寫懺悔書,就直接宣布他已經(jīng)平反。 大家都覺得稀奇極了,不明白為什么突然間會變得如此簡單。 有消息靈通的人去打聽,得回小道消息,說是中央首長發(fā)命了,如果這人犯了罪,請以法律去制裁他。如果沒有犯罪,那不應(yīng)該因為他幾句話不順耳,就會成了人民的公敵。這有違實事求是的精神。 小道消息是真是假,陳致遠無從得知,他也不是愛打聽這些事的人。 他只是高興啊,為自己的老友高興。摘了帽子,回歸到崗位上,那就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素來不愛酒,也不喜歡呼朋喚伴的他,這回堅持邀請老友一家人吃飯,好為他們接風洗塵。 只是筒子樓的房間太小了,況且左鄰右舍都是同事。 陳致遠經(jīng)歷了這么多年的運動,早就是驚弓之鳥。 他害怕自己跟老友一時間喝高了,說了什么不中聽的大實話,又叫人捕風捉影作為證據(jù)報上去,再給他們扣上頂右.派的大帽子。 至于去飯店,那就更不成了。不是掏不起錢拿不出票,而是誰知道周圍是什么人,他們兩個曾經(jīng)的老右坐在一起吃飯。萬一有人盯著,就等著拿他們的錯處呢? 思前想后,陳致遠只能試探著詢問兒子,能不能借用四合院的房子邀請趙叔叔一家吃頓飯。 田藍相當大方,立刻表態(tài),當然可以。 她還熱情地跟對方介紹胡同里可以不用票就能買的rou和豆腐,以及城郊的農(nóng)民挑過來賣的新鮮蔬菜。 等掛了電話,她轉(zhuǎn)過頭朝陶處長笑笑,主動介紹:“我公公的電話,他的朋友脫帽了,想請他家吃頓飯?!?/br> 陶處長眼睛一亮,立刻攛掇田藍:“那你應(yīng)該回去呀,這是件大喜事,你和陳立恒都該回家,一塊幫忙張羅的。” 田藍露出直疑的神色:“可以嗎?我這邊事還沒做完呢?!?/br> 陶處長熱情洋溢:“當然可以了,勞逸結(jié)合嘛,干什么工作都應(yīng)該有休息的時候,不應(yīng)該忘記生活。先歇歇,好好跟家人相處,也換換腦子?!?/br> 田藍大喜過望,滿臉都是笑:“那就謝謝陶處長您了,您可真是大好人?!?/br> 陶處長呵呵直樂,一個勁兒慫恿她:“沒事沒事,你們都放個假吧,回去好好看看長輩才是真的。” 田藍便不跟人客氣,回頭就喊了陳立恒和方秀英一塊兒回四合院去。 方秀英笑著謝絕了她的好意,自我調(diào)侃道:“我還是不要去了。住戶看到我這個資本家,還不知道要在心里怎么打鼓呢。有這功夫,我還是好好睡一覺吧?!?/br> 田藍看她的黑眼圈,也不勉強:“那你注意休息吧,回頭我們給你帶吃的回來?!?/br> 雖然方秀英一直強調(diào)她會出國,但她對待工作也毫無松懈之心,可以說是兢兢業(yè)業(yè)了。長期這么高負荷工作誰都吃不消,她的確應(yīng)該好好休息。 田藍和陳立恒坐了公交車,中途轉(zhuǎn)了兩班,才順利抵達四合院。 他倆還以為自己來得夠早呢,沒想到陳致遠和文秀麗夫妻來的更早,已經(jīng)開始收拾食材了。 這回他們運氣不錯,不僅弄到了一塊rou,還買了一整副的豬下水,包括豬大腸和豬肺以及豬肝。 大院里的人投靠他們好運道,單是一副豬下水,就足夠辦一桌席面了。 豬肺可以和蘿卜煨湯,豬肝和洋蔥炒了,是下飯的好菜,還有營養(yǎng)。至于豬大腸,不用說了,收拾干凈下鍋一煮,味道絕了。至于豬rou,嘿,這玩意兒就是放白水里煮,然后直接蘸著鹽吃,也香的很。 田藍和陳立恒進院子門時,就聽到左鄰右舍跟說相聲似的報菜名,特別逗。 看到他倆來了,鄰居們還笑著打招呼,主動提出:“該交房租了啊,我們都幾個月沒交了?!?/br> 田藍笑嘻嘻的:“那好啊,正愁沒錢買書呢?!?/br> 原本還有鄰居想調(diào)侃他們是舊社會的地主老財,啥事兒不做,坐在家里就能收租子,這會兒聽說她要買書,就不敢開口說笑了。 買書可是正經(jīng)事,文化人才會干的事呢。 王晨的愛人老趙推著修車工具,準備出去做買賣,笑著接了句話:“還是你們文化高,跟電視機學都不夠,還要看書。” 陳立恒看他的做派,頗為驚喜:“你這是已經(jīng)修上車了?” 說到這事兒,他挺不好意思的。 當初他們鼓勵王晨喊丈夫帶著孩子過來時,他還打包票說自己會交老趙學修車。 結(jié)果后來電視機的事鬧大了,他和田藍都被綁在電視機前,別說教老趙修車了,連四合院的家他們都沒回來過幾次。 老趙樂呵呵的:“那還是沾了你們的光呀,不然我上哪兒學修車去?” 為什么能沾光?因為他負責管院子里的電視機唄。 現(xiàn)在能掏錢也舍得掏錢買電視機的畢竟是少數(shù)。大院里有一臺電視機,大家就能看得心滿意足了。 其中有位天天跑過來看電視的師傅就是廠里服務(wù)社修自行車的。他來的次數(shù)多了,雖然也交電費,但總歸不好意思,聽說老趙想學修車,便主動提出可以教他。 給公家做事的人就這樣,完全沒有教會的私人,公家生意受影響的概念。相反的,他認為多了個修車攤,還能更方便騎自行車的人。省得人家推著壞掉的車子走老遠才能找到人修。 修自行車這事兒說難不難,最主要的就是細致認真。 老趙連家務(wù)都能自己干,孩子也能照顧好,他要再不細心那真沒什么人好意思自稱細心了。 所以他學的極快,現(xiàn)在已經(jīng)順利出師,都把攤子支了起來。 他這人愛說愛笑,看攤子的時候還把孩子帶上。周圍人曉得他是知青家屬,也同情他不容易,但凡需要修車都會照顧他生意。 這么1毛2毛的積累下來,居然也夠養(yǎng)活自己和孩子了。 他一見這樣,趕緊讓妻子不要再拿糧票回家,她自己該多吃點。 老趙可心疼王晨了:“累呀,他們真累。我看王晨難得回家一趟,還捧著書不停地看。你們可真是愛學習,一分鐘都不愿耽誤。她都瘦了好多?!?/br> 田藍雖然不是單身狗,卻還是感覺自己被塞狗糧了。 陳立恒問了句 :“他們現(xiàn)在在忙什么?” 老趙還沒回話,王晨先從外面進來了,主動回答:“忙自動打草機的事呢。有他的話,大型養(yǎng)殖場就方便多了?!?/br> 她是學畜牧專業(yè)的,按理說不該摻和農(nóng)機系的事??涩F(xiàn)在農(nóng)機系的人個個都忙成陀螺,他們要做的農(nóng)業(yè)器械實在太多。學校就發(fā)話,讓各個專業(yè)的人都參與進去。 比方說打草機,做好了,是不是你們畜牧業(yè)的人用?是的話,你們能袖手旁觀嗎? 還有農(nóng)學系的,做出來的收割機,你們以后不用?只要用,那就不能作壁上觀,必須得參與進來。 田藍好奇地追問了句:“那你們現(xiàn)在進展的怎么樣?自動打草機做好了嗎?” “甭提了,現(xiàn)在滿世界都有人做事,滿世界都在找地方。廠房根本不夠用,我們還在排隊呢?!?/br> 陳致遠點頭,一時間說漏了嘴:“是忙,我想做點工業(yè)小實驗,到現(xiàn)在也沒找到地方?!?/br> 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人都忙了起來。每個人都有事情,每個人都不想放棄。 王晨感慨:“以前我們老說有人有技術(shù)就好辦,現(xiàn)在看來可沒那么簡單。沒廠房也要命呢。安得廣廈千萬間,讓我們好好做事啊?!?/br> 田藍眼睛珠子一轉(zhuǎn),笑嘻嘻道:“誰說沒地方的?有的是地方,就是位置偏而已?!?/br> 王晨來了興趣:“偏不偏無所謂,你告訴我在哪里呀?” “那說不清楚,全國各處都有,主要集中在三線城市偏遠地區(qū)?!碧锼{臉上笑容愈發(fā)深了,“以前除了搬學校之外,不還搬了很多工廠到偏遠地區(qū)嗎?現(xiàn)在我聽說不少工廠已經(jīng)開始回遷,他們留在偏遠地區(qū)的廠房就荒廢了?!?/br> 此后10年時光中,這種被廢棄的廠房越來越多。它們靜靜地看著日升日落,時光卻在它們身上停滯了。 田藍認真道:“這些廠房當初也是花了大力氣建的,可結(jié)實了。說實在的,這么被荒廢了,有點可惜?!?/br> 王晨眼睛發(fā)亮,在旁邊聽著的陳致遠卻有些遲疑:“那也太遠了,跑那么偏的地方去,孩子上學都不方便?!?/br> 要說他有什么遺憾的話,那就是兩個孩子的教育受到影響,他十分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