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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我真好……” “我想父王了……” “昌黎的春日……” 她像只黃鸝鳥般不停的說著話,可裴玉山卻聽不見半個(gè)字,待到他回話時(shí)終究千言萬語不過一個(gè)字。 “?。俊?/br> 金月顏回過頭見他臉頰微紅,站在夕陽之下更是顯得有些傻愣。 突然一陣晚風(fēng),將裴玉山幞頭上的飄帶吹落在胸前,他低頭瞧見了便更是不安。 若換了旁人只當(dāng)做無事,可他卻不行,萬生萬物自有其所,怎能亂了規(guī)矩? 可只奈何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握著她不想松開。 金月顏見他一臉局促不安,眼巴巴的望著落在胸前的飄帶,轉(zhuǎn)身便道:“我?guī)湍?。?/br> 說罷她便拿起飄帶,踮著腳尖想要將飄帶放置于他腦后。 只這一瞬間,裴玉山滿筆腔都是金月顏身上的淡淡香味。 他羞紅了脖子,不自在的問著:“要,要我蹲下嗎?” 她不答,只感受到金月顏一雙手從肩膀處穿過,直至攬住脖頸懷抱住了自己。 她將側(cè)臉埋在裴玉山的胸前,悶悶的說:“我想抱抱你?!?/br> 原來娘子的身姿這樣軟,原來她這樣瘦。 裴玉山微微低頭將下巴抵在金月顏的鬢角上,一開口溫?zé)岬暮粑憔従彺捣髦亩鷤?cè),一低頭吸氣滿鼻滿腔都是她的味道,是淡淡的皂角味兒略然又添了那么點(diǎn)艷俗脂粉氣味兒再加了些幾分槐花的香味兒便就匯聚成了那股子獨(dú)屬于金月顏的味道。 是煙火氣,是凡俗的人氣,是女子簪花氣,是愛人的香氣。 “不高興了嗎?”他輕聲問。 她不答一雙手似乎摟的更緊些。 “是因?yàn)槲椅赐闳ビ螙|湖嗎?”他又問。 頸側(cè)傳來聲聲低笑,“你明明知道不是!” 裴玉山見她笑了出來,也展顏道:“你等我,總有一天我能求得圣上讓你嫁我,總有一天咱們能正大光明的共游東湖。” 他話說的輕柔,似乎裴玉山總是這樣,沒有鋪天蓋地的誓言,沒有讓人傾心的情話。 說起話來總是這般漫不經(jīng)心,講道理的時(shí)候總是這樣無足輕重,安慰人的時(shí)候總是這樣慢條斯理。 可你偏偏卻又被他打動(dòng),選擇去相信他。 裴玉山微微側(cè)頭,柔軟的雙唇吻著她的鬢角,“你等等我,等我變得強(qiáng)大些,那時(shí)候只要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我總是站在這里等著你的。” “真的嗎?”她松手抬頭望著他。 “當(dāng)然!” 只見少年郎彎起嘴角,活像只貓咪一般乖巧惹人愛戀。 然而如今換了時(shí)空,換了朝代,換了身份也換了你我……那一世的少年人與如今站在面前暮氣過重的中年人已然判若兩人了,但那雙眼睛里仍然擁有著穿過春天的秋水一般純澈的眼神,趟過風(fēng)雪的烈焰一般執(zhí)著的眼神。 李晉卿恭敬的行了禮,坦然的站在青石板路上,任憑來往宮女與太監(jiān)好奇的眼神將他二人盯出個(gè)洞來,他卻還是絲毫不為所動(dòng)的坦然。 “娘娘是特意在這里等下臣的?”李晉卿微微笑了笑,迎面的冷風(fēng)吹得他臉上生疼,他抬手抹了一把卻又被自己唇上的胡須扎了手。 納蘭珠也勾了唇角,面上沉靜的像是夏夜里藏在荷葉下的蓮花,無論她如何的美麗綻放也不叫人看出半點(diǎn)端倪出來,誰也不知道那朵蓮花曾經(jīng)如何薄愛過一段年少。 “李大人還是這樣聰慧,咱們有多少年沒見過了?”她虛假的客套著,寒暄著。 李晉卿卻當(dāng)了真一般,暗自低頭算了算道:“得有十余年了?娘娘是貴人,不比年少時(shí)那樣好見面了,只是這十年沒見娘娘您……還是一如當(dāng)年,讓下臣不敢抬頭?!?/br> 納蘭珠輕笑一聲,“你那時(shí)不敢看我是少年人情怯,你如今不敢看我是守著君臣之禮罷了,何苦混淆了說法讓人暗自猜測?” “下臣不敢!”李晉卿說罷又行了一禮,剛剛納蘭珠口中所說的君臣之禮又再次被他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了。 明明是一樣的面容,可納蘭珠面對的卻是這樣疏離的他,一時(shí)之間她甚至覺得這樣實(shí)實(shí)在在存在的他還不如夢里的那個(gè)幻影讓她覺得親近和熟悉。溫?zé)岬男囊凰查g便就涼了一大半,連同語氣也變得冷漠起來。 “來見你是為了胤祺的事情!” 李晉卿頷首道:“娘娘大可放心,下臣自當(dāng)好生輔佐五阿哥,不會讓五阿哥受到一點(diǎn)傷害的。臣可以性命來作保,請娘娘勿憂!” 納蘭珠冷笑一聲道:“李大人真是個(gè)忠臣,對待每一位皇子都這樣鞠躬盡瘁要何其勞苦?” 納蘭珠話音剛落,李晉卿突然便就反駁道:“娘娘明明知道,臣只為五阿哥如此,臣保他一世無憂,娘娘您……是否也能一世無憂?” 紫禁城的第一滴雪花飄落在了湖畔之上,在那許久不見蹤影的死水上微微的激起那么一絲波瀾。她知道今日是要下雪的,就像他知道那雪一定會落滿整座紫禁城一樣。 一切都是恰如其分的,什么時(shí)候該落雪,什么日子該落雨,什么天兒穿什么衣裳,什么時(shí)候能遇上你。 這一切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只不過這輩子的她沒能像上輩子那般勇敢了,沒能再一次當(dāng)街?jǐn)r住你說一聲:“我只想嫁給你??!” 納蘭珠看著他莞爾一笑,李晉卿溫柔的看著她卻總覺得她的笑容里全然都是悲與痛。不開心嗎?活得不開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