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心魂誓
“阿瑤,重軼他們...” 葉瑯忽然躍至二人身前,警戒地看向四周,低聲道:“有人來了?!?/br> 趙林自樹后走出來,眼神滿是陰鷙,“師妹當真來取絨雀?看來是將我等的話聽進了心里?!?/br> 一名容貌清秀的玄衣女子站在趙林身側(cè),她以靈力驅(qū)動金色靈獸袋,將窩內(nèi)其余四只絨雀收入其中。 孟尋道:“趙林,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你們已經(jīng)拿到了想要了,我?guī)ё哌@些,難不成還要經(jīng)過姬師妹的允許?” 趙林身旁的男修便夸張地問道:“姬師妹,我們可不可以帶走這些絨雀???” 旁人跟著應和:“還用她說了算?” 幾人笑過之后,趙林一揮手,于虛空化出兩面水鏡,“哦對了,想給師妹看的是這個,一時高興,竟忘了說正事?!?/br> 水鏡之中,楚亭與江重軼二人正被妖獸追擊,幾次都是險險擦著獸爪而過。 姬瑤神色驟冷。 見她變了臉色,趙林笑意更深。他點了點女子手中的靈獸袋,說道“師妹莫氣。你們?nèi)羰悄苋』剡@四只可憐的絨雀,我便收回妖獸,放他們一條生路,如何?” 話落,站在他身側(cè)的兩名男修走出幾步,皆是練氣七層的修為,看向孟尋、葉瑯兩人。 孟尋看清水鏡景象時已是動氣,見他如此,當先沖了上去,與男修兩劍相抵,口中恨恨道:“趙林,若是他們兩個人受了一點傷,有你好看!” 葉瑯依舊沒什么表情,拔出宗內(nèi)每人一柄的靈劍擋住了來人的攻擊。 趙林走向姬瑤,低聲道:“師妹若是不小心掏出什么法器來,我可保不準那幾頭靈獸會不會咬下誰的手臂或小腿呢?!?/br> 一拳襲向面門,姬瑤側(cè)頭躲過,抬臂擋住他,手臂被震得直發(fā)麻。 姬瑤趙林交手不過兩招,便被他單手握住雙手手腕,壓在身后。趙林練氣八層修為,足以俯視在場大所有人。 葉瑯經(jīng)驗不足,修為較對面低了兩個小境界。對招幾下,一時疏漏,被人以長劍抵著喉嚨。他神色冰寒,對面人也并不放松,惡狠狠地比劃著,藏在身后的手臂被劍氣劃出一道傷,暗中吃痛。 孟尋被對面逼得快步后退,后背直直撞在粗木之上,咬牙頂著。 姬瑤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趙林偏頭看了一眼,輕蔑一笑。 他以指尖點了點姬瑤的下巴,曖昧地上滑,撫至臉側(cè),道:“虧我對師妹有這么高的期待?!?/br> 孟尋看清趙林動作,怒道:“趙林!把你的臟手拿開!”她手臂施力,擺脫對手壓制,卻沒能趕過來,被牽制著重新投入戰(zhàn)斗。 葉瑯見狀,微微擰眉。 對面男修出聲道:“誒,小師弟,你可別亂動。這刀劍無眼,萬一再送出一寸,傷著你就不好了?!?/br> 趙林將一書卷在姬瑤面前展開,道:“一月后,你我二人于試劍臺之上同臺比試,輸者離開霧靈宗,如何?” 浮空書卷含淡褐色底印,是心魂誓。留下姓名之后,若有違背,即受錐心之痛。 修者可離開宗門,入秘境、探奇地,得機緣、尋異寶,實戰(zhàn)歷練鞏固修為,也可于宗門內(nèi)與人約戰(zhàn)。 同門切磋不可過火,試劍臺上也有禁制陣法,會為斗法二人擋住致命攻擊,避免于比試之中喪命。但斗法途中變數(shù)頗多,陣法也無法確保萬無一失,而且弟子之間也少不了摩擦仇怨,想要一決勝負,便有不少人提前立下心魂誓,特地提前寫明要求,登臺比試者生死不論。 宗門上層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修士有點血性也是好的,不然養(yǎng)出一群畏畏縮縮、貪生怕死的弟子來,留之何用? “趙林,你莫要欺人太甚?!泵蠈獙Φ煤苊銖?,有點后悔往日的懈怠,憤憤怨道,“江重軼、楚亭!關(guān)鍵時刻沒影了!一只妖獸都打不過。” 趙林輕輕瞟過兩面水鏡,“師妹,若是時間太久,妖獸跑遠了,我也叫不回來它們了。” 姬瑤越是著急,他越是暢快。趙林裝模作樣地憂聲道:“密林深處,可不知有多少妖獸等著嘗一嘗修士血rou呢。” 水鏡之中,楚亭與江重軼二人被妖獸追逐,漸漸掛了彩。 姬瑤收回目光,看向趙林志在必得的笑臉。 于天際跌落,自是少不了冷言冷語,也始終有好友相護。但她既不喜被人護在身后,也受夠了這些人沒完沒了的廢話! 高高在上的幫扶也好,不懷好意的試探也罷。 這些從前絕不會出現(xiàn)的東西,紛紛落入她的周圍,擺不脫、甩不掉。 他以為他是誰? 他以為這樣便能叫她無計可施,為所欲為了不成?可笑! 姬瑤手心一轉(zhuǎn),忍住隨之而來的異痛,強行調(diào)動體內(nèi)靈力,只覺每一寸都包含力量,召出裂云鞭,緊緊握在掌心?;鸸庋刂嗉t鞭身蔓延。 趙林察覺到危險氣息,再去制止已是來不及,他迅速后退,失了游刃有余,面目有一瞬扭曲,驚聲道:“你!” 半步筑基的靈力猛然爆發(fā),迎面而來,趙林倉皇退后。 姬瑤飛起直追,揚起烈云鞭,沖著趙林當頭抽去。 趙林沒想到她這般不要命,居然敢憑著這幅破爛身子暴起發(fā)難。 誰不知道裂云鞭,煉器宗師贈予姬瑤的天階靈器。若是當真挨上一下,莫說筑基,便是金丹期也要躺上半個月,重則傷及根骨,有礙道途。 好在姬瑤修行時間尚短,傷害力有限。 即便如此,趙林也絲毫不敢放松,咬牙逼出護體靈氣遍布周身,硬生生以長劍擋住裂云鞭的攻擊,反被震得掌心發(fā)麻,幾乎握不住手中長劍。 趙林心內(nèi)驚懼,姬瑤竟是絲毫不留手! 姬瑤全然不顧體內(nèi)劇痛,赤紅鞭身順勢卷住劍身。她眼也不眨地將那柄劍拋去一邊。長劍飛出,直直插入不遠處的地面上。 孟尋與葉瑯感知到那股靈力,紛紛看向姬瑤,孟尋一喜又一驚,葉瑯則目露驚訝。 孟尋目光沉沉,回神之后,將一腔怒火都放在對手身上,狠狠一踹,當胸一腳將男修踹出一丈遠。 趁著男修被吸引注意力,葉瑯身形一晃,避開擋住自己的長劍。兩人局勢頃刻間調(diào)轉(zhuǎn),葉瑯身形若鬼魅,以劍刃抵著他的喉嚨,目光涼薄。他不用開口半句,但男修并不懷疑他下手的決心。 這可是真君親傳弟子,他沒有趙師兄的背景,死了便死了。 既然奉命牽制住葉瑯,被人拿劍指著也算牽制住了吧。 男修立刻換了副嘴臉,哪怕修為高于葉瑯,說出話來也不覺羞慚:“葉師弟,不不不,葉前輩,您可把劍拿穩(wěn)了,我、我肯定不動。您放心!” 葉瑯嫌他聒噪,掃了他一眼,“閉嘴?!?/br> 拿著靈獸袋的女修站在一旁,哪怕他們一個個皆被制住,也巍然不動。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 這可是筑基中期的修士!趙林心中狂吼,他耗費靈石請了她來,居然只驅(qū)動靈獸出擊,絲毫不在意他的安危。 這些人沒一個靠譜的,趙林聲音顫抖,色厲內(nèi)荏地開口:“姬瑤,你瘋了不成!要那兩人因你送命?” 姬瑤再是強悍,也是四年前的事情了,便是四年前,也絲毫不曾聽聞她這般狠厲不要命。 他急忙從芥子袋中取出防御法器,還沒來得及催動就被姬瑤以膝蓋頂著法器死死壓在胸口,接近筑基的靈壓以及法器重壓之下,趙林狼狽地躺倒在地,脊背胸腔劇痛。他口吐鮮血,幾乎半昏過去。 到底是昔日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巔峰時期碾壓同階弟子實在過于輕易。 趙林躺在姬瑤身下動彈不得,面色如土。 姬瑤喉中亦涌上一股腥甜,似乎能聽到體內(nèi)寸寸經(jīng)脈崩潰斷裂的聲音,痛得無暇顧及他人,只死死盯著趙林。 與劇痛相伴的,是久違的力量感,靈力源源不斷,只要她想,就能將這些人一個個壓在身下,讓他們臉上惡心嘴臉盡數(shù)變作懼怕與驚慌。 失去得太久了,掌控力量的感覺實在令人著迷。 想取則取,想攀即攀。 “試劍臺?我確實想去看一看呢,到時還請趙師兄賜教?!奔К幚渎曊f完,招來書卷,咬破指尖,在書卷上以血凌空寫上自己的名字。 血字印入書卷,金光一閃,誓約已成。 她不動聲色地咽下喉嚨處上涌的鮮血,用裂云鞭壓著趙林的脖子,聲音低啞,暗含威脅,“放人?!?/br> 趙林仰頭躲避著裂云鞭,眼前發(fā)黑,心有余悸,“放放放!” 女修這時做出反應,結(jié)印將兩頭妖獸召回。和葉瑯交手的男修瘋狂以眼神示意,自己絕不反抗,倒退著逃開了。 見幾人收手,姬瑤也緩緩起身。 趙林自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站起身來后,慌亂神情消失殆盡,好似沒被人壓在地上,只剩祈求討?zhàn)埖姆?。他怨毒地看向她,“師妹當真?..” 他啐出一口血沫,冷笑一聲,貼到姬瑤耳邊,聲音卻沒放低,惡意滿滿道,“師妹這幾招只怕已經(jīng)是極限了吧?師兄期待試劍臺上于眾人面前將你踩在腳下?!?/br> 趙林試探一句,側(cè)目看姬瑤的臉色。他不知道姬瑤到底有多少底牌,但見姬瑤緊抿的雙唇,也知道她絕不好過。 待他拿到那樣東西,自然能于試劍臺上戰(zhàn)勝姬瑤,讓她在全宗門的見證下,滾出霧靈宗!他今日在這里丟盡的臉面,必要讓姬瑤百倍償還! 幾人隨他一起退后,追隨趙林的男修要去攙扶他,被他斥罵一聲,一手揮開。 孟尋走過來,眸中隱有憂色,“阿瑤,你剛剛...” 她們一同修習切磋多年,自然了解姬瑤的實力。但她今日何必強行引靈入體。 姬瑤已是強弩之末,收起烈云鞭,勉力站好,輕聲道:“無事。” 她察覺葉瑯的目光里暗含探究,卻沒力氣偽裝,輕輕靠著樹干等待江重軼二人趕回來。 沒了妖獸糾纏,江重軼與楚亭很快便趕回此處。見周遭打斗痕跡,也足以印證心中想法。 孟尋見到他們,氣惱道:“阿瑤和趙林簽了心魂誓,于試劍臺上與他同臺一戰(zhàn),敗者離開宗門!” 楚亭肩膀被抓破,留下叁道血淋淋的傷痕,服過丹藥正在緩緩愈合。他目光一沉,道:“趙林是有備而來?!?/br> 江重軼不能忍受幾個人被他這么算計,聲音里有了怒氣,“無妨。試劍臺?干脆打得他上不了試劍臺?!?/br> 孟尋笑道:“好主意!江江,就該這么霸氣!” 江重軼問道:“他可有為難你們?” “就他們那點小伎倆,怎么可能打得過我。”孟尋不承認自己贏得驚險。 她看向姬瑤,道,“好吧,其實是阿瑤驅(qū)動裂云鞭狠狠教訓了趙林一頓,才擊退他們。” 姬瑤立在原地,堅持到此刻已是極限,她只覺周遭聲音忽遠忽近,眼前天與地也旋轉(zhuǎn)在了一起。她低頭吐出一口黑紅的血,站立不住,徹底軟倒下去。 葉瑯上前一步,將她半抱在懷里。 少女不復方才一往無前的強悍,面色慘白,蜷縮在他的懷中。 孟尋急聲道:“阿瑤!” 葉瑯面色緊繃,將姬瑤打橫抱起,道:“我?guī)胤?。?/br> 雖是知道姬瑤不可使用靈力,卻不曾見識過這番場面。楚亭強自鎮(zhèn)定下來,自芥子袋中取出飛行法器,“走?!?/br> 幾人匆匆趕往清臨峰,姬瑤體溫冰涼,呼吸微弱,時不時顫抖一下,發(fā)出痛吟,看其面上冷汗,便知痛得狠了,又因身體實在虛弱,連痛呼都發(fā)不出來。 孟尋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雙手顫抖,想碰一碰姬瑤又不敢,“阿瑤,她、她不會有事吧?” 楚亭不語,江重軼將手放于姬瑤腕間,神色凝重。 孟尋見兩人都不開口,幾乎要哭了。 葉瑯低眸看著姬瑤,低聲道:“她不會有事。” 孟尋本覺得葉瑯沉悶不愛說話,太過無趣,此刻卻被他一句話穩(wěn)定住心神。 姬瑤一直緊緊握著葉瑯胸口的衣料不撒手,江重軼便也沒開口將人接過來。 楚亭片刻不停地催動法器,飛舟如箭矢掠過虛空,半刻鐘便回到清臨峰。 峰頂,姬朝玉察覺到幾人入峰的氣息,神識探出,看清葉瑯懷中的人,猛地站起來。 他的動作實在迅疾,謝晝何曾見過他這副樣子,驚道:“誒?師兄,一局棋尚未決出勝負,你要去何處?” “阿瑤出事了。” 姬朝玉一步踏出,下一步自虛空現(xiàn)身,威壓盡斂,立于法器之外。 葉瑯最先察覺他的氣息,抬頭看向他,“師尊,師姐方才用了靈力?!?/br> 姬朝玉剛一靠近,姬瑤于昏迷之中捕捉到那縷熟悉的氣息,自發(fā)送開手。 葉瑯心口一松,他想,許是姬瑤剛剛抓得太緊。 “嗯,我知曉了?!奔С褡匀~瑯懷中接過姬瑤,壓住她的唇,推入一枚凝元丹,“我先去為她醫(yī)治。你們自便?!?/br> 姬朝玉神色冷淡,眾人觀其表情,看不出姬瑤此狀是不是危急。但他們不好多問,看著他抱緊人踏入虛空,縮地成寸,返回峰頂。 葉瑯垂下手,神色莫辨。 幾人并未離去,而是整整齊齊地站在殿外等待。 謝晝只看到姬朝玉步履匆匆的背影,“怎么回事?” 四個年歲不大的修士齊齊沉著個臉,見禮之后便不再說話,擺明了不見到姬瑤出來不罷休。 江重軼摩挲著劍柄,閉目等待。葉瑯看向殿門,眸色深沉。 謝晝打量了葉瑯一眼,便收回目光。她來到一邊石桌,借著無人清理的雪作畫。 屋里那一個有人照料,屋外這幾個,只能由她看顧片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