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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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們擬好題目,各自去園子里醞釀。臣妾分得一首題《芍藥》的七絕,來到那芍藥園邊,只想好前兩句,后面兩句始終覺得不夠好?!?/br> 當時她搜腸刮肚也續(xù)不出好句,擔心被人比下去,坐立不安地反復(fù)念著詩的前兩句。 “嵐光未逐曉風清,紅藥春酣玉露盈?!?/br> 還是丫鬟的玉竹陪她全神貫注思考,沒留神一旁有人靠近。當馮如月重念一遍時,忽聽得一個笑意融融的聲音溫柔接應(yīng):“雖無麗日增顏色,眼中自有萬般情?!?/br> 這二句接得風流旖旎,馮如月醍醐灌頂,扭頭見一個虬髯書生站在近處,瞬間被唬得rou跳心驚,急忙用團扇遮住自己的臉。 玉竹也唯恐小姐被男人瞧見,趕緊張臂擋在中間,怒問那書生是何人。 “小生姓溫,名霄寒?!?/br> 彼時溫霄寒已聲名鵲起,好些閨中人也聽過其人讀過其作。 馮如月聽了這話,不禁偷偷將團扇挪開一寸,小心張望對方。見那溫霄寒還是個少年,生得骨秀神清,眉目俊朗,身姿氣度十分超然,端的是位翩翩才郞。 溫霄寒彬彬有禮道:“小生應(yīng)公主召見前來,適才無意中聽到小姐在這里吟詩,忍不住狗尾續(xù)貂,擅自接了下面兩句,還請小姐宥我唐突之罪?!?/br> 馮如月從沒跟陌生男子講過話,突然邂逅這名聞遐邇的才子,又見他外表 英俊挺拔,沉睡十五年的春心怦然萌動,竟忘了忌諱,隔著扇子請教:“多謝先生雅綴,只是不知這后兩句做何解釋,可否分剖一二?” 溫霄寒笑道:“今日天陰,人們都以為并非賞花的好時機??苫ǘ浔静粫蜿幥顼L雨改變,不同的只是賞花者的觀感。若觀者心中有情,隨時隨地看見這些花都會覺得風情萬種,楚楚動人,又何須艷陽來映照呢?” 清雅談吐甚得人意,馮如月驚喜稱謝,溫霄寒稍做謙遜便告辭走了。 她目視那瀟灑遠去的背影,從此難以忘懷。偷偷描摹丹青收藏,出嫁時仍舍不得丟棄,藏在箱子里帶入宮中。 “臣妾自知此舉違禮,已許久不曾動過這幅畫,今日整理藏書時偶然翻出來,想檢查是否受潮蟲蛀,不想竟被殿下撞見了?!?/br> 馮如月哭得渾身發(fā)抖,再多受一點驚嚇就會暈過去。 朱昀曦聽完供述,感覺夫妻間一向沉悶的空氣里注入了一絲趣意,故作肅穆地訓誡:“你私自接見外男已是不該,畫像珍藏又是一罪。念在你那會兒少不更事,孤王暫且不予追究。但那溫霄寒乃是一輕浮浪蕩之徒,理應(yīng)受人鄙棄,你委實不該對他動心。” 馮如月恐慌茫然,云杉是主子肚里的蛔蟲,見朱昀曦遞來眼色,機警解說:“娘娘,那溫霄寒不久前曾公然攔截咱們千歲爺?shù)能囻{,還當眾出言不敬,若非千歲爺大度,他早已玩火自焚了?!?/br> 那晚溫霄寒攔駕的事業(yè)已傳開了,馮如月也聽說了他當時的言論??稍谒磥?,太子生就一副顛倒眾生的絕世姿容,男男女女為他癡醉皆是常事。 她身為妻子也愛煞了這位夫君,無奈婦德規(guī)定女子必須貞靜,不可勾引丈夫行□□之事。宮中對此限制更嚴,她不敢對丈夫表露一分一毫□□,即便太子主動,她也得持重規(guī)勸,以免讓他在床幃之間消耗過多精力。 這自古傳承的壓抑雖被她視作正常,苦悶卻是實打?qū)嵉摹B犃藴叵龊切┰挿吹沽w慕他身為男子可以直接對心儀之人表露衷腸,故而沒有任何反感。為迎合太子訓導,不得不違心檢討:“臣妾知錯,這便親手銷毀畫卷,以后再不敢起妄念?!?/br> 朱昀曦滿意頷首,起身扶起她,笑微微替她拭淚。 “愛妃不必過于驚怕,你我是夫妻,孤王怎會為這點小事責罰你?” 他拉著馮如月的手邀她坐下,與她敘了些家常寒溫,中途讓她再念一遍當年和溫霄寒聯(lián)的詩句。 馮如月惶恐猶疑,經(jīng)他軟語催促,方扭捏地念出來。 “雖無麗日增顏色,眼中自有萬般情?!?/br> 朱昀曦尋味半晌,嗤笑:“原來這人的風sao是刻在骨子里的,見了男女都要賣弄,著實該打?!?/br> 馮如月以為他真要懲罰溫霄寒,心里干著急,淚珠止不住下墜。 朱昀曦奇道:“愛妃為何又哭了?莫非舍不得那溫霄寒?” “不不!臣妾絕無此念!” 馮如月急忙離座下跪,被朱昀曦一把拉住。他溫和安慰妻子,早已根深蒂固的無奈長出一茬新的枝丫。 妻子對他毫無親昵感,半句玩笑都開不得,這宮廷里的其他女子更敬鬼神似的敬著他,等在前面的注定是孤家寡人的生活。 想想還真有點可怕呢。 柳竹秋預(yù)計年底前云來村的冤案就會有進展,她將事態(tài)估算得過于樂觀,幾天后刑部大牢傳來壞消息——蔡進寶死了。 她換裝去到宛平縣衙,從蕭其臻那里獲悉了詳情。 “獄卒說蔡進寶買通他們帶酒rou去給他吃,那晚他酒足飯飽后睡下,夢中嘔吐,被嗆死了。” 這死因看似正常,又存在疑點。酒醉的人沒有知覺,如果有人按壓他的胸腹,就能導致胃里的食物上涌,流進氣管,制造出嗆死的假象。 官員拷問了當值的獄卒,沒人承認加害蔡進寶。主事官認為蔡進寶本是死囚,早死晚死都一樣,沒必要牽連無辜,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柳竹秋單聽口信,也吃不準蔡進寶是死于意外還是他殺。蕭其臻補充了重要情報。 “我接手文安事務(wù)后清查了蔡進寶辦過的案件,和他的親信師爺長談過兩次。那周師爺說蔡進寶平日辦案還算謹慎,且對他言聽計從,可在審理弓裁縫家這樁案子時表現(xiàn)卻很反常?!?/br> 當時河溝里撈出的那具男尸被認定是許應(yīng)元,死者面部被利刃斬成rou醬,又是從別處移尸過來的。再有,許應(yīng)元已失蹤多時,而那男子死了才三天,時間線上存在錯位。照常例,應(yīng)讓兇手解釋原因,并供出兇器和挪尸的步驟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供有司定罪。 周師爺協(xié)助蔡進寶斷案多年,因弓家人屢受酷刑仍供不出以上證詞,便懷疑案情值得商榷,建議蔡進寶深入調(diào)查。 然而蔡進寶置若罔聞,還警告他不許造次,以避免案情復(fù)雜化。 柳竹秋得知此情,原封不動地接管了周師爺當初的懷疑,手指不自覺地輕扣膝蓋,一面琢磨一面說:“剛聽說此案時我就納悶,蔡進寶是吏員出身,辦案經(jīng)驗豐富,斷案時不該如此草率。照那周師爺?shù)恼f法,他竟像故意要辦成冤案的樣子,莫非與弓家人有仇?” 蕭其臻說:“我開始也這么懷疑,派人調(diào)查過,弓家全家都是老實巴交的平民,從未與人結(jié)怨,也與蔡進寶沒瓜葛。” 剪除了枝枝蔓蔓的假設(shè),思維反而更順暢了,柳竹秋隨即拍板:“問題不在弓家人,那就只能落在那具尸體上了?!?/br> 她指的是被誤認成許應(yīng)元的那具男尸。 “蔡進寶可能是想掩蓋那具尸體的真實身份,正好許應(yīng)元的父親去告狀,他便順勢拿弓家人做替罪羊。只要那名死者被當成許應(yīng)元埋葬,其他人就永遠找不到他的下落了?!?/br> 蕭其臻覺得這說法或許成立,立即前往文安縣挖出那具已經(jīng)高度腐爛的尸體,命信賴的仵作仔細檢驗。 仵作沒有新發(fā)現(xiàn),他便親自驗看,發(fā)現(xiàn)死者的頭發(fā)比尋常人短了很多。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正常人成年后幾乎不剪發(fā),這死者出于什么緣故將頭發(fā)剪得這么短呢? 他命仵作翻看死者頭皮,終于找到一點端倪——尸體后腦的頭皮上有疑似刺青的紋理。剔光發(fā)絲查看,竟是四行微小的文字。 “六處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憐君亦是無端物,貪作馨香忘卻身。” 這四句都是唐詩,前兩句是高駢的《對雪》,后兩句是羅隱的《香》。 蕭其臻不明白死者為何將它們刺在頭皮上,柳竹秋聽了很快反應(yīng)過來。 死者為刺字不惜剃掉頭發(fā),說明這兩句詩隱含著對他極為重要的信息,而藏在發(fā)根下則說明他不愿與人分享這些信息。 她出入青樓幾年,常聽說有癡情男女為了對方在身上刺字留念的,那么這四句詩是不是代表一個女人的名字呢? 她圈出詩里的字,拼湊出幾個女子的名字,來回思索,目光駐留在“雪香”二字上,它們出自兩首詩的題目,也是詩各自的主題,可能性最大。 新的假設(shè)由此誕生。倘若蔡進寶果真是為了掩蓋尸體身份,故意栽贓弓裁縫一家。那受他掩護之人怕事情敗露,就有可能買通獄卒殺他滅口。而這背后必然是一股深不可測的黑暗勢力。 直接從蔡進寶的死下手看來已行不通了,案件只能從這具無名尸和那四句詩上找頭緒。 作者有話說: 1明代衛(wèi)所兵制設(shè)千戶所,千戶為一所之長官。駐重要府州,統(tǒng)兵1,120人,分為十個百戶所。 我真的不想在文里劇透,但老有讀者憑經(jīng)驗錯誤理解未來的劇情走勢。我不得不提前聲明一下,這不是一篇談戀愛的文,別在文里摳cp,事業(yè)線才是主線。女主不會也不屑去和別的女性爭奪地位。太子妃是個很可愛的女人,以后會和女主做好朋友。別把太子當男主,他就是個漂亮的花瓶。 第二十七章 蕭其臻安排人手秘密探訪名叫“雪香”的女子, 柳竹秋打算將此事上報朱昀曦,借助他的力量調(diào)查。 第二天她去張選志府教完書,騎馬路過賢良寺, 被一輛華麗的大馬車攔下, 認出車夫是曾經(jīng)接送她去漱玉山房的那位, 就知道車上坐著太子的人。 云杉已拉開門簾叫她上車, 旁邊走來一個仆從,說要替她看馬。 柳竹秋踩著腳凳鉆進車廂,車里共有四人,都是熟面孔,朱昀曦就坐在正位上。 她連忙拜禮, 礙著外面有車夫, 自稱“草民”。 朱昀曦瞧著她淺淺皺眉,云杉馬上手指她的胡子。柳竹秋飛快撕下來, 乖巧地沖他們笑了笑。 云杉安排她坐到陳維遠身旁的空位上, 命車夫啟程。 行進途中朱昀曦閉目養(yǎng)神,單仲游等人凝神斂聲,巴不得做木頭人。 柳竹秋可沒閑著,趁機偷看太子。早起時冰天雪地她還嘆息無花可賞,此刻美人從天而降, 正好彌補缺憾。 朱昀曦身披孔雀織錦的紫貂裘斗篷,頭戴白狐皮帽, 手握鎏金暖爐, 貴氣逼人。車內(nèi)昏暗, 其他人的臉都有些渾濁, 唯獨他因膚色潔白通透, 反倒更顯皎然, 比作夜明珠正貼切。 陳維遠早發(fā)覺柳竹秋舉動不軌,抬起袖子阻止她窺視,對面云杉也指著她虎臉警告。柳竹秋訕笑,泄氣地將臉轉(zhuǎn)向別處。 過了一會兒車停了,車夫在外稟報:“公子,三義庵到了。” 云杉探出頭去張望,回稟:“公子,外面沒人?!?/br> 朱昀曦緩緩睜眼,打發(fā)他們下車。 柳竹秋透過門簾縫隙看到一片銀裝素裹的樹林,正要隨眾出去,只聽朱昀曦吩咐:“你留下?!?/br> 她重新端坐,再次向他請安:“日前聽說殿下抱恙,如今可大安了?” “嗯。” “陛下準您外出了?” “沒有,所以只好坐下人的車出來?!?/br> “殿下是為了召見臣女才特意出宮的?” “你在邀寵?” “臣女不敢?!?/br> 太子能為她做到這一步,柳竹秋頗感意外,更覺竊喜,當上寵臣才能平步青云,這是個好兆頭。 想上位須儀表莊重,她拿出百分百的恭敬啟奏:“臣女正好有重要消息稟報殿下,蔡進寶的死訊殿下大概已聽說了,臣女懷疑他是被人滅口的。” 聽她交代出在那具無名男尸上存在的線索,朱昀曦答應(yīng)派人尋找“雪香”,同時提醒:“蔡進寶雖然死了,皇莊亂民案卻不能就這么算了,你要盡快為云來村翻案,平息那些詆毀孤王的流言?!?/br> “是,臣女已在著手此事,請殿下放心。” 朱昀曦靜默片刻,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疊好的紙條遞給她。 柳竹秋雙手接過,打開一看,是她寫在云來村松林墓地里的詩。 “這首詩是你寫的?” “殿下怎么知道?” “孤派人去那兒看過,他們在村后亂葬崗的松樹上發(fā)現(xiàn)這首詩,問了當?shù)匾粦艟用?,說前不久一個姓溫的書生去過那里,定是他寫的。不是你還有誰?” 柳竹秋猜那戶人家就是葛大娘一家,當下說出小蕓與鄒四郎的生死情緣,以及自己刻詩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