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 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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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德帝沉思片刻,讓他留下奏表,下午再來領(lǐng)旨。 唐振奇從容告退,自信此番也能順心遂愿。 他離宮不久,朱昀曦來向慶德帝請安,呈上一幅自己新臨摹的《快雪時晴帖》請其過目。 學(xué)習(xí)書法是父皇布置的功課之一,他每月都認(rèn)真定時交作業(yè),慶德帝也樂此不疲地考評,招手讓他坐到身邊,為他分析本次作品的優(yōu)點和不足。 朱昀曦瞥見擺在幾案一角舞弊案奏折,適時進(jìn)言:“父皇,兒臣聽說柳先生被懷疑是順天鄉(xiāng)試案的主謀,不知有司調(diào)查得如何?” 慶德帝正猶豫不決,直接將奏折遞給他看。 朱昀曦看后神情凝重,慶德帝問:“皇兒對此有何看法啊、?” 朱昀曦來時就想趁機(jī)進(jìn)諫,已得陳維遠(yuǎn)指點,謖然道:“國家法度不可亂,柳先生若真觸犯綱紀(jì),自當(dāng)依律嚴(yán)懲。但倘若他是被冤枉的……古人云‘善之本在教,教之本在師’2,他是兒臣的老師,若背上敗壞科舉的罪名,不止自身受屈,世人又將如何看待兒臣呢?” 此話立竿見影,慶德帝對這個兒子愛如珍寶,處處呵護(hù)備至,死幾個大臣百姓都是小事,為此帶累了太子的聲譽(yù)那便非同小可,看來這案子不能湊合完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他微笑著拍了拍朱昀曦肩膀:“皇兒放心,為父已有主張,必讓天下人都心服口服。”,轉(zhuǎn)頭淡然吩咐近侍長莊世珍:“明日刑部升堂審理此案,你去做個監(jiān)審吧?!?/br> 莊世珍與慶德帝年紀(jì)相當(dāng),五歲凈身入宮,六歲被選為他的玩伴。 慶德帝直到少年時還不呼其名,而是叫他“伴伴”,四十多年來朝夕相處,情同家人。 莊世珍為人忠誠厚道,在宮里人望極高,別看唐振奇只手遮天,見了他也得彎腰稱一聲“老祖宗”。 由他去鎮(zhèn)場,jian黨們定不敢亂來。 朱昀曦欣喜,謝過父皇,父子倆繼續(xù)悠閑地品評書法,不再談?wù)摮?/br> 夜闌人靜,朔風(fēng)拍窗,柳竹秋身著男裝端坐在睡房的桌子旁。 房內(nèi)沒點燈,春梨只能就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雪光打量主人。 從她落座時起那筆直的腰背就沒彎曲過,春梨知道此時正有無形重?fù)?dān)壓在她的肩頭,稍有松懈就有潰敗之虞。 柳竹秋之前計劃三更天以后開溜,選定東墻的前半段為出口,墻后是條冷巷子,更夫和巡城兵丁都不會經(jīng)過。不便的是那里位于前院,且墻高兩丈得架梯子,有可能驚動錦衣衛(wèi)的人。 更鼓已響過許久,不能再拖延了。她起身準(zhǔn)備出發(fā),房門突然被輕輕扣響。 春梨得她授意前去開門,抬眼見一個高壯的黑衣人立在跟前,昏暗中的臉孔不人不鬼。 她緊捂嘴巴倒跌數(shù)步,被柳竹秋接住。 “別怕,這是萬里春萬大俠。” 柳竹秋站得稍遠(yuǎn),反而能看清來人臉上的關(guān)公面具,驚喜地上前作揖。 “萬大俠來得正好,我急著外出,可錦衣衛(wèi)看守甚緊,還求您助我?!?/br> 此人兩次救她性命,今夜又直接登門,定是來為她排憂解難的。果然不等說完,萬里春已比出個“跟我來”的手勢,轉(zhuǎn)身向院門走去。 柳竹秋歡喜,吩咐春梨陪護(hù)白秀英,躡步尾隨萬里春來到前院。 前廳燈燭高燒,官差們想是在守夜,柳竹秋見萬里春的行進(jìn)路線將經(jīng)過那里,遲疑地停住腳步。 萬里春回頭指一指窗戶,柳竹秋小心湊近透過玻璃張望,見廳上鋪設(shè)酒肴,那十幾個官差連同幾個從旁伺候的仆婢都歪七豎八靠在桌椅上睡著了。 她明白這也是萬里春的手筆,放心地跟著他快步穿過廳堂來到東墻下。 萬里春踢壁而上,身輕如燕地落在墻頭,扔下一掛繩梯。 柳竹秋沒他的高明輕功,身手也很矯健,輕松爬過梯子,跳落在墻后的雪地上。 她站定后即向萬里春拱手致謝:“大俠數(shù)次搭救,不知該如何報答?” 此人三次于她危難之際現(xiàn)身,絕非巧合。她已隱約猜出身份,但從對方立場考慮,不打算主動說破。 萬里春仍不出聲,揮手催她快走,接著飛身跳上巷子另一側(cè)的屋頂,宛如靈巧的黑貓?zhí)ね唢w逝。 柳竹秋也不敢耽擱,一步三巡地來到巷口。 這一帶宵禁甚嚴(yán),不出半里定會遇到巡查,而呆在這滴水成冰的戶外八成會被凍死,得先找地方隱蔽。 她想到一個去處,向西奔行十丈來到隔壁的小胡同,徑直拍響右手第三戶人家的院門。 少時,院內(nèi)傳來少婦畏怯地低問:“誰呀?” 她忙掐著嗓子小聲說:“韋娘子,我是溫霄寒,請開門?!?/br> 門立刻開了,韋氏殷勤迎接:“溫孝廉,快請進(jìn)?!?/br> 她將柳竹秋迎到堂屋,剛點上燈,葛大娘已披衣出來,見了她也、熱情招呼,等點上暖爐,擺上茶水才婉轉(zhuǎn)地表露疑惑。 “這么晚了,孝廉來這兒做什么呢?” 柳竹秋灌了口熱茶軟化緊張,峻色道:“小生遭歹人誣陷,連累好友被捕下獄。正要趕去救他,夜間出行恐遇官兵,只好先來這兒躲一躲。不知你們可方便?” 這屋子的租金是她付的,又為這家老小救命伸冤,什么要求提不得? 葛大娘和韋氏連說四五個“方便”,要去置辦酒菜招待。 柳竹秋忙說:“不必?!?,趁便問候她們近來的狀況。 葛大娘作揖道:“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前兒有位姓云的小哥來,說他家公子是您的幕主1,聽您說起我們家的事很是同情??蓱z我們孤兒寡母種地艱難,已替我們在文安縣買了一間店鋪一座住宅,又派一個手藝精湛的女師傅來教秧兒娘縫紉手藝,叫我們以后在縣城里開家縫紉店,就在城里落戶?!?/br> 柳竹秋知道資助者就是朱昀曦,對他的仁愛和葛大娘一家苦盡甘來感到雙重欣慰。又問:“小蕓姑娘的病有好轉(zhuǎn)嗎?” 婆媳倆相互看著,眼睛里一齊滲出憂傷。 葛大娘嘆氣:“只是比過去肯說話了,人還是糊涂的,大夫說至少得治上個大半年才能見起色?!?/br> 柳竹秋安慰:“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治病這種事是得多點耐心。這房子我已提前付了兩年租金,等過幾天錦衣衛(wèi)的人撤了,你們就去找瑞福要租契,就算我這次回不來你們也能安穩(wěn)住下去?!?/br> 聽她說得兇險,葛大娘和韋氏不勝驚駭,忙道:“溫孝廉您可不能有事啊,要不您先別急著去救人,在這里躲幾天看看勢頭?” “是啊,有跑腿的事交給我們,我們窮苦人家的女人出門都方便,別人也注意不到?!?/br> 她倆都急哭了,柳竹秋感覺抱歉,忙說:“我不過在做最壞的打算,其實并沒到那一步。明天我一早就得動身,想先打個盹兒,二位也請回房歇息吧?!?/br> 婆媳倆趕緊在堂屋架起床板鋪上干凈被褥請她休息,然后各自回屋了。 柳竹秋吹了燈,合衣躺下,心思沉靜下來還真小憩了一個多時辰,到五更天被更夫的報時聲驚醒,立馬掀被起來,沒聽到葛大娘和韋氏房內(nèi)有動靜。 心想:“若等她們醒來定要留我吃早飯,被鄰人瞧見我從這里出去也會給她們?nèi)锹闊?,不如現(xiàn)在就走。” 想罷輕手輕腳開門出去,先轉(zhuǎn)身合上門扉,回頭猛看見院子里立著個長發(fā)披散的女子,正幽幽地背對她,饒是她膽大如斗也瞬間從頭寒到腳。 仔細(xì)一瞧,原來是小蕓。 這姑娘神志不清,常常趁家人疏忽,不分日夜地外出游蕩,為此她家的院門入夜都是反鎖的,她出不去便在院內(nèi)徘徊。 柳竹秋受驚的急促呼吸也驚動了她,慢悠悠轉(zhuǎn)過身看過來,冰封的面孔忽然掠過春風(fēng)。 “四郎!” 她歡笑奔來,靠近看到柳竹秋嘴邊的大胡子,幡然變色道:“我的四郎沒胡子,你是誰!” 柳竹秋急忙緊緊捂住她的尖叫,知道她把自己錯認(rèn)作情人鄒四郎,忙柔聲哄騙:“小蕓,我是四郎啊,這胡子是假的?!?/br> 她迅速撕下胡子,朝她溫柔微笑。 小蕓腦子是亂的,只記得鄒四郎是沒胡子的少年人,見柳竹秋做男子打扮,也就信了,抓住她的手悲喜交加道:“四郎,你怎么才回來,我每天都在等你,還以為你不要我了?!?/br> 柳竹秋早向葛大娘和韋氏通報了鄒四郎的死訊,想來她們不忍小蕓難過,沒告訴她,又或者說了,小蕓沒聽進(jìn)去。 她一陣心酸,覺得小蕓這游離于現(xiàn)實之外的狀態(tài)也未嘗不好,反握住她的手,圓她的美夢。 “小蕓,我一直在暗處保護(hù)你們,有壞人要害我,我一露面就會被他們殺死,連你和你家里人都要遭殃。” 小蕓惶恐:“那怎么辦?” “別怕,我已找到辦法對付他們了,你再忍耐一陣子,等我殺光惡人,為村里的鄉(xiāng)親們報了仇,就來和你團(tuán)聚?!?/br> 她捋了捋女孩的亂發(fā),真心歡迎鄒四郎的鬼魂來附體,想象他的口吻問:“小蕓,我送你的護(hù)身符你還留著嗎?” 小蕓用力點著下巴,掏出掛在頸間的護(hù)身符。 “我天天戴著它,一刻沒離過身?!?/br> 柳竹秋一手拈住護(hù)身符,一手拿起小蕓的左手,將護(hù)身符放到她掌心,再合上她的五指緊緊握牢。 “這護(hù)身符里裝著我的心,你想我時就用力握住,我準(zhǔn)會知道。” “嗯。” 小蕓也篤定點頭,對此深信不疑。 柳竹秋感覺了卻一樁牽掛,向她道別后走到院墻邊。 這里的院墻只一丈高,她能輕松翻越,剛爬上墻頭,小蕓跑到墻下叮嚀。 “四郎,你可一定要回來。” 女孩眼里淚光撲閃,腮邊還掛著笑,在她支離破碎的精神世界里,鄒四郎永遠(yuǎn)是屹立不倒的支 柱。 那多情的游魂似乎就在此處,這一霎他對小蕓的愛意深深感染了柳竹秋,讓她代替自己對情人報以最柔情的笑容,并且深深點了點頭。 慶德帝傳旨讓三法司各派一名官員會審舞弊案。 蕭其臻與柳堯章私交甚篤,本該回避,皇帝特許他仍舊擔(dān)任刑部代表,只在審訊柳堯章時以旁審身份出席,改授錦衣衛(wèi)指揮使曹懷恩為主審官,另派近侍長莊世珍監(jiān)審。 官員們一早到刑部衙門集合,巳時正式升堂,先將柳堯章押上來。 柳堯章被捕后被單獨關(guān)在一間黑屋子里,知道jian黨會拿他跟蕭其臻的交情做文章,上堂后不敢看好友一眼。 反倒是蕭其臻為他整日懸憂,此刻終于得見,忙注目細(xì)瞧,急于知道他是否遭受凌虐。 曹懷恩拍響驚堂木,逼柳堯章交代溫霄寒的下落。 柳堯章申告:“下官這幾日并未見到他,委實不知他人在何處?!保痔鏈叵龊q解:“那幾個作弊的考生之前就曾串供誣陷溫晴云,時隔數(shù)月突然翻供,多半也是假的,懇請大人們明察!” 曹懷恩冷笑:“本官料到你會狡辯,不妨讓你先聽聽他們的證詞,看你還如何抵賴?!?/br> 命人將流香書坊掌柜嚴(yán)墨秦和金宏斌等五名買題的考生提上來受審。 這六人到了堂上不等官員發(fā)話,主動倒豆子似的供述案情。 柳堯章側(cè)耳細(xì)聽,大致內(nèi)容是說七月初三那天溫霄寒在金宏斌家與他們會面,于酒宴上出售考題,雙方當(dāng)場錢貨兩清。 “那天他頭戴云紋的東坡巾,穿著一件蔥黃色的圓領(lǐng)沙袍,系著酡紅色的寬腰帶,上面還繡著一圈同色的折枝桃花紋。” “他腳上穿的是黑色帶團(tuán)花紋樣的方頭靸鞋,鞋底是木頭做的,走起來咯噔咯噔響?!?/br> “那天我們是巳時到齊的,正午開席,到酉時三刻才散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