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醫(yī)師擦著山雀留在他手骨上的口水：“他往紫霜塔的方向走了。”

    山雀：“離家出走了？”

    “還別說，”山雀嘀咕了一句，“你這個人族爐鼎脾氣還挺大。”

    裴醫(yī)師似乎是嘆了一口氣，轉(zhuǎn)向我勸道：“快去把人哄回來吧?！?/br>
    我一聽就知道他是誤解了我與洛無塵的關(guān)系，正要開口解釋，解釋的言語卻突然又哽在喉嚨里。

    無論是他們所誤解的那種關(guān)系，還是事實上我與洛無塵真實的關(guān)系，都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事。

    山雀朝我眨眨眼睛：“去吧去吧，好歹是流放之地唯一一個人修，現(xiàn)在先哄住，等我們出去了，不愁爐鼎源了，咱就不理他，啊?！?/br>
    我被他逗笑了，忍俊不禁地點點頭，附和道：“有道理?！?/br>
    “那我們改日來找你啊?！?/br>
    送走山雀與裴醫(yī)師，我朝紫霜塔的方向走去。

    說實話，洛無塵今天的表現(xiàn)叫我實在是很不滿意，不過我這個人最是念舊，想到他平日里把我照顧得很好，就不由有幾分的心軟。

    再說，流放之地也只有洛無塵能助我修行，就算是這個原因，我也要把人哄回來。

    驀地，我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當(dāng)初的洛無塵是不是也是這樣看待我的？

    覺得我事情多，是個麻煩，卻又礙于我是他的情劫，不得不耐著性子陪我演戲……

    我的腳步一滯。

    【你覺得呢？】

    腦海里的那個聲音譏誚反問。

    我閉上眼睛，臉上表情一片空白。

    或許吧，我不知道。

    我不是洛無塵，他是如何想的，我又如何能夠猜到。

    我面無表情地睜開眼睛，步履逐漸堅定。

    無所謂。

    洛無塵當(dāng)年是如何想的，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畢竟——

    事實就那樣鮮血淋漓地擺在那里。

    只要想到是洛無塵害我困囿擇天，無處求生，我因為在流放之地與洛無塵相處時稍微有些許軟下的心腸便會重新硬起。

    是啊，洛無塵失憶了。

    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可我記得。

    就算他不記得，他對我造成的傷害已經(jīng)存在，那是無法磨滅的事實。

    我現(xiàn)在是利用了他，還騙他與我雙修，可同當(dāng)初他要我的性命去全他的無情道相比，也不過是……

    小巫見大巫罷了。

    我又何必，心生愧疚。

    著實軟弱。

    殊不知，當(dāng)初的自己正是因為這份軟弱，才會處處受人欺凌。

    若我當(dāng)年有現(xiàn)在這樣的清醒，也不至于一次次地上當(dāng)受騙，遍體鱗傷，心如死灰。

    要什么情，要什么愛，情與愛最是虛幻。

    唯有掌握在手中的力量才是真實的。

    我再不會被虛情假意打動，絕不會為任何人忍氣吞聲，為不值得的人再受半分委屈苦楚……

    絕不。

    我定了定心神，臉上表情重新變回尋常的輕快。

    流放之地的地形不算復(fù)雜，并沒有太多的崇山峻嶺與幽谷，如此，找起人來也不會太廢功夫。

    我找到洛無塵的時候，洛無塵正在一劍一劍地劈著山石。

    那動靜驚天動地，我瞧著這劍勢實在驚人，心頭就忍不住有些發(fā)憷，走向洛無塵的腳步下意識頓住了。

    “洛無塵……”

    我的心跳得飛快。

    哪怕我再如何憎恨洛無塵的無情，卻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洛無塵的劍確實舉世無雙。

    洛無塵像是察覺到我，將劍一收，朝我投來一眼，扭頭就走。

    他這是在同我鬧脾氣？

    我怔了一下，心里一陣不可思議。

    算了，為了我自己。

    “洛無塵！”我咬咬牙，抬腳追了上去。

    好在我喊他，他便停下了。

    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愿不愿意繼續(xù)哄他。

    洛無塵站在那里，垂著腦袋，神情瞧著竟像是受了委屈一樣的低落。

    “你還在生氣嗎？”

    要不是看在他失憶的份上……

    我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圈在自己的腰間，仰著臉，軟言道：“今天我都聽你的?！?/br>
    “不生氣了好不好？”

    洛無塵像是還在生我的氣，又好像是不太敢看我，我不太明白。

    他的眼睫顫抖了一下，半晌，才輕輕抬眼，卻也不將目光落在我的臉上，只看著我搭在他胸口的手。

    “好啦，你看看我嘛。”我捧住洛無塵的臉，嬌聲要求道。

    洛無塵定定看我，過了會，突然緊緊將我摟抱在懷中。

    我喜歡省心聽話的，也愿意給出幾分耐心與遷就，但更多的，就沒有了。

    總得來說，失憶之后的洛無塵還算叫我省心。

    我既然貪圖他能助我修行，也不會吝嗇給他甜頭。

    他喜歡抱著，我就由著他抱。

    洛無塵呼出的氣息打在我的脖子上，我覺得有些癢，但念及我的目的，洛無塵現(xiàn)在又正同我尋求安慰，便忍下將他推開的念頭，放松身體任由他抱著。

    洛無塵久久沒說話，終于，他抬起眼來看我：“抱歉。”

    我一時沒能理會他為什么會突然說這個，不解地看他一眼。

    “我不該對你的客人出手?！?/br>
    洛無塵的語氣這樣平淡，倒叫我有些過意不去了。

    天色很暗了，我不太樂意呆在外邊，聲音卻放得更軟，安撫他道：“沒事，山雀脾氣好，不會計較這些?！?/br>
    “他是我的恩人，你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了?！蔽液寐暫脷獾赝f道。

    洛無塵的眼眸似有暗色，像是愧疚，低低應(yīng)了聲：“嗯?！?/br>
    可算是哄得差不多了。

    我藏好心里的不耐，抬手摸摸洛無塵的臉，柔聲哄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第44章 晚晚不想同洛無塵繼續(xù)糾纏不清

    “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我藏好心里的不耐，抬手摸摸洛無塵的臉，柔聲哄他。

    洛無塵垂下眼瞼，沉悶地應(yīng)了聲“好”，卻只將我摟得緊緊的，沒有動彈一步。

    他抱得是那樣緊，就好似……

    他稍微松開一點，我就會撒腿就跑，從他的眼前消失不見似的。

    我的心里感覺既是新奇又是好笑。

    在我來到流放之地之前，我從來想象不得到，不可一世的洛無塵竟還會有這樣粘人的一面。

    ……大概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吧。

    我漠不關(guān)心地想。

    原來，就算是劍尊也免不了會因為所謂的“唯一”而對那位唯一產(chǎn)生依賴。

    可惜，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

    注定不會擁有美好的結(jié)局。

    我是，洛無塵也是。

    當(dāng)初是我身處局中，一葉障目，執(zhí)迷不悟。

    才一步步走向慘烈的結(jié)局。

    現(xiàn)在的我長足了教訓(xùn)，知曉什么東西能去碰，什么東西是絕不能碰。

    再不會貪圖虛幻的美好……

    洛無塵人高馬大的，我雖不算嬌小，被他抱在懷里，卻是連根頭發(fā)絲都露不出來，從前我最喜歡同他親近，洛無塵若肯紆尊降貴抱我一下，都能叫我高興好久。

    可現(xiàn)在，人還是從前的人，心境卻完全截然不同了。

    我嫌他太大只，襯得我不夠威武強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