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那里應(yīng)該是隆起的。

    ……隆起？

    我撫在腹上怔然恍惚，急急地喘息了一下，臉色劇變。

    是了，是了！

    我想起來了，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我怎么能忘記，我還要，還要……

    我看向那點(diǎn)微弱的光芒，奮力奔去，因?yàn)橛昧^度，我身上的肌rou都開始痙攣，掩在酸麻之下的疼痛隨之破冰而來。

    隨著我想起的越多，那一點(diǎn)渺小的光明也光芒大作起來。

    “——晚晚！”

    我的耳邊都仿佛還有誰用我從未聽過的哭腔嘶聲喊著我的名字，求我不要死。

    那聲音既陌生又熟悉，我意識模糊，深陷黑暗，渾渾噩噩的，一時(shí)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

    “不要吵……”

    什么死不死……

    我才不會死。

    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沒來得及做，又怎么可能去死。

    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喊出聲來，但其實(shí)，我并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現(xiàn)實(shí)中的我，只是唇瓣微微動了一下。

    “別喊了……”

    叫魂吶？好吵。

    因?yàn)樘撊酰业穆曇艉茌p，還有些啞，像含在喉嚨里那樣的模糊。

    有晨曦的微光照在我的臉上，我緩緩睜開眼睛。

    安靜的風(fēng)聲帶著清越的鳥鳴。

    窗外的天空水洗過的藍(lán)。

    洛無塵就守在我的床前，像一尊安置在陵墓入口的守墓石像，一動不動的。

    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緊盯著我，就好像是……

    只要他一眨眼，我就會突然消失不見一樣。

    我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意識隨著視線逐漸清明。

    “洛……無塵……”我聲音微啞，他怎么會在……

    不對，我的心中又升起一個(gè)可怕的念頭。

    難道是……

    是我又落在他的手中了嗎？

    我猶疑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靜，心底卻滿是對洛無塵的種種猜忌。

    懷疑，猜忌，戒備……

    這些仿佛已經(jīng)成了我的本能。

    我知道這樣杯弓蛇影不好，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

    但我沒有辦法。

    我的人生經(jīng)歷過太多的背叛與利用，被火苗燎過指尖或許不會長記性，但如果超級置身火海，死生一線，再看見火光，腦海里想起的不會是火的溫暖，而是……

    對于火的畏懼。

    況且，這也并不能怪我反應(yīng)過度。

    畢竟，我過去有過太多太多次，在失去意識后，醒來卻面臨更深的深淵的經(jīng)歷了。

    我實(shí)在是怕了。

    所以……他……

    “你……”

    我的眉心無意識擰緊了，看向他的眼神里下意識帶了戒備與審視。

    但令我意外的是，一對上我的視線，洛無塵眼瞳不敢置信一般驟然緊縮，“晚……晚？”

    他猛地站起身來，連連后退了幾步，看著竟像有幾分的慌亂。

    他這樣大的反應(yīng)，倒顯得我像洪水猛獸一樣了。

    我看他這副模樣，心里一時(shí)有幾分好笑，因?yàn)閷β鍩o塵的排斥而緊繃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瞬。

    洛無塵疾退到了三尺之外，面色似驚似喜，他站在那里，猶豫看我一眼，好似想要確認(rèn)我是否是真的醒過來了。

    “晚……謝晚？”洛無塵大概想要喊我“晚晚”，但他大概想起我先前不止一次的拒絕，在短暫一個(gè)停頓之后，他再喊我就是中規(guī)中矩的“謝晚了?！?/br>
    奇怪的是，他先前喊我“晚晚”我聽了心里滿是排斥。

    現(xiàn)在他喊我“謝晚”我還是不高興。

    我猜大概是因?yàn)槲姨憛捤恕?/br>
    常言道，愛屋及烏，我這應(yīng)該就是厭屋及烏。

    “你醒了？”

    他一抬眼，我便敏銳地發(fā)現(xiàn)，洛無塵的眼底……似是有些許的水光？

    他莫不是哭過了吧？

    不對……我突然又想起在昏死之前，洛無塵落在我臉上的guntang熱淚。

    原來，那并非我的錯(cuò)覺。

    他真的哭過了。

    因?yàn)椤?/br>
    我。

    意識到這個(gè)，我的心底深處倏然地掠過某種不能算是舒服的感覺。

    就像是有什么尖而細(xì)的東西，趁我沒有防備，在我的心底兀的刺了一下。

    我將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緒壓下，他哭了又如何，我也因?yàn)樗捱^很多次，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我昏死過去之前，我的心中滿是憂慮，我怕自己再也醒不來，也怕自己醒來會面臨更可怕的局面。

    但現(xiàn)在，從某種程度上來看，我身上的情況比我所想象得要好一點(diǎn)。

    我醒過來的時(shí)候，腹部雖然還隱隱有的幾分抽痛，但靈力卻好似比失去意識之前要稍微充沛一點(diǎn)。

    莫非是我無意識修煉積攢的靈力嗎？

    我這樣猜想，隨即又推翻了這個(gè)猜想，以我如今的情況，靈力不虧空已是難得，怎么可能會有盈余……

    思緒千轉(zhuǎn)百回，我試著去運(yùn)轉(zhuǎn)體內(nèi)的靈力，靈力運(yùn)轉(zhuǎn)流暢，身上的傷也被妥善處理，腹中孩兒也安然無恙。

    如此我便隱約意識到自己的狀況是比昏死過去之前要好一點(diǎn)的。

    所以……

    是洛無塵救了我？

    ……為什么？

    我咬住了嘴唇，心底陡然又升起一股別的疑慮來。

    他……又想對我做什么？

    我想不出。

    也想不出他救我的理由。

    在我看來，洛無塵同我之間，已經(jīng)再無瓜葛。

    所以，他沒有義務(wù)對我好，也沒有義務(wù)去為我做任何的事情。

    因?yàn)橐恍┦虑?，我并沒有太多為人處世的經(jīng)驗(yàn)，但從我所短暫經(jīng)歷過的諸多事情里，我學(xué)到一個(gè)道理。

    天若與之，必先取之，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系亦是如此。

    無論在修真界，還是在世俗界，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須相應(yīng)付出什么。

    哪怕是想要取得一個(gè)再普通不過的糕點(diǎn)，也需要為此支付金錢。

    洛無塵救我，為我提供靈力，我自然也應(yīng)該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jià)。

    這是理所當(dāng)然，也是天經(jīng)地義。

    所以，我的目光落在洛無塵的身上，他這一次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不出，也不愿去想。

    我只覺得害怕。

    怕我虧欠他，怕他想要的東西，我給不起。

    我越是想，越是心慌，急急掀開被子，想起起身下榻，離開此地。

    洛無塵卻攔住了我，“等等！”

    “你又要關(guān)著我？”我毫不掩飾的沉下臉色，見他攔我，我只覺果然如此，疾聲厲色道：“你就這樣死性難改？”

    洛無塵的臉色瞬間煞白，急聲道：“不是這樣！”

    “那你為何要攔我？”我的語調(diào)沒什么起伏，聲音輕如飛雪，眼睫輕抬，目光沒什么溫度地投向了他。

    “我……”只一瞬間，洛無塵的眼眶便一下子就染了紅色，他嘴唇翕張了一下，惶然道：“我并非要拘束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