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喝下去就不疼了……”

    “我……”只一瞬間，洛無塵的眼眶便一下子就染了紅色，他嘴唇翕張了一下，惶然道：“我并非要拘束你?！?/br>
    并非要拘束我？

    他一面攔著我連床榻都不讓我下，一面說并非要拘束我，我如何會(huì)信。

    我自然是不會(huì)信他的。

    欺騙，利用，禁錮我的修為，限制我的自由，罔故我的意愿……

    洛無塵在我這里，劣跡斑斑，罪無可恕。

    “是嗎？”我牽起唇角，試圖露出一個(gè)譏嘲的笑來，“我為什么要信你？”

    我曾經(jīng)是那樣的信任他……

    曾經(jīng)，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奉為圭臬，深信不疑。

    可那樣信任洛無塵的謝晚，最后卻被傷得遍體鱗傷，體無完膚。

    我是真的信過他的。

    就是因?yàn)樾胚^，才會(huì)那么的疼。

    劍刃割開我的血rou時(shí)疼，挑斷筋骨時(shí)也疼，從誅仙臺(tái)下無望跳下時(shí)更疼，可最疼的是被洛無塵親手灌下洗前塵。

    被抹殺自己的過去，自己存在人世的證據(jù)，真的好疼……

    太疼了。

    乃至午夜夢回，只浮起一麟半爪的回憶，都能叫我心悸不已。

    直至今日，我又如何敢信他。

    “晚……謝晚，你，你不信我……”洛無塵的唇狠狠痙攣了一下，胸膛狠狠起伏，眼中閃過幾分不可置信來。

    真是好笑，他憑什么以為我還會(huì)再信他。

    “放開我。”縱然我的神色已經(jīng)極近平靜，可我的聲音卻還是有幾分的顫抖，過了一會(huì)兒，我發(fā)現(xiàn)不是聲音在顫抖，是我自己整個(gè)人都在發(fā)抖。

    我狠狠咬了咬舌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最擅長的大概就是忍受負(fù)面情緒與施諸與我rou身上的煎熬，疼痛叫我能夠保持鎮(zhèn)定。

    “別碰我?！蔽乙桓种敢桓种傅年_他抓著我的手，冷冷道：“惡心?！?/br>
    明明，我最不愿的就是自己再被洛無塵牽動(dòng)任何的心緒，可直到現(xiàn)在，我的喜怒卻仍是在洛無塵的面前無處遁形。

    我厭惡這樣的自己。

    這樣的自己讓我感覺十分可悲。

    ……我永遠(yuǎn)都無法擺脫洛無塵對我的影響。

    真的惡心透了。

    洛無塵的臉色徹底白了，“我……”

    他的唇抿得很緊，那張常年清冷孤高的臉上忽然浮出了幾分稚童般的慌忙無措，眼眶漸漸泛紅，嘴唇顫著說不出話來。

    他抓的很緊，所以我去掰他手指的時(shí)候，花了很大的氣力，也沒能擺脫他。

    而且……不知為何，洛無塵看起來像是十分的恐懼，連指尖都在顫抖。

    他在害怕？

    他居然也會(huì)有害怕的時(shí)候？

    又究竟是什么……讓他這樣害怕？

    我短暫的感到一些疑惑，看向洛無塵的眼神也不可避免地?fù)诫s了驚訝和不解。

    但這些情緒如落在地面上的水珠又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外面很危險(xiǎn)，他們……都在找你的下落……”洛無塵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脖頸上緊繃出了青筋，嘴里重復(fù)說著叫我“不要出去?！钡幕奶圃挕?/br>
    “那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掰不開他的手指，唇角溢起冷笑，神色淡淡看他，像是在觀看鬧劇，無聲的嘲諷著他虛偽的深情，“你比他們又能好到哪里去？”

    鎖住我，困住我，傷害我，這些事情洛無塵哪一件他沒有作過。

    傷我最深的是他，他現(xiàn)在又何必在我面前如此惺惺作態(tài)。

    莫非，他以為我還會(huì)對他心軟？

    真是可笑。

    我的心中升起一陣反胃，愈發(fā)不耐，夠了，我緊咬著齒根，怒道：“放開！”

    洛無塵的指尖冰涼發(fā)顫，蒼白的臉上還帶著我留下的巴掌印，“晚晚……”

    “我說過，”我急促地喘了一聲，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恨聲道：“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

    我使出了全部的力道，沒有半分留情，洛無塵被我打得偏過了臉，俊俏白皙的臉龐很快浮起一片紅腫。

    空氣陷入死寂，一時(shí)間，不單是洛無塵，就連我都一同僵住了。

    后知后覺地，我感覺打過洛無塵的那只手指尖乃至手掌都一片發(fā)麻，甚至連我的手臂也好像有些酸。

    我默默攥緊了手指，繃著一張臉看向洛無塵。

    良久，洛無塵松開了我。

    “抱歉，”他低聲開口，聲音嘶啞得嚇人，讓人幾乎生出了一股他在悸哭的錯(cuò)覺：“……我不是……”

    他咬了咬舌尖，“我沒有想要惡心你?！?/br>
    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上次醉酒還能當(dāng)他是神志不清，這一次，他分明是清醒的。

    “你不要出去……”洛無塵垂著眼睫，眼尾的通紅卻如何也遮不住，他一面說，一面慢慢向后退去，口中近似喃喃的道：“我……會(huì)離開，你不要走……”

    他每說一個(gè)字，臉色便會(huì)蒼白一分，說到最后，他的臉色白得幾乎是透明了。

    “你……”就算已經(jīng)是心硬如鐵的我看了，都禁不住升起一抹稀薄的擔(dān)憂，但他還是強(qiáng)撐著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不會(huì)糾纏你……”他說如非必要他不會(huì)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我的神色不再那么緊繃了，看向洛無塵的視線也軟下些許，不再全然都是厭惡與排斥。

    “你不喜歡的事情，我決不會(huì)再做?！甭鍩o塵的唇顫抖著，眼神破碎而哀傷，他像是想要對我露出一個(gè)安撫的微笑，但很顯然并沒有成功，“請你相信我……”

    “我不會(huì)再關(guān)你，不會(huì)再欺負(fù)你……”

    洛無塵嫻靜地看著我，語氣帶著某種柔和，又帶著難以言喻的鄭重，鄭重得簡直像是在同我承諾了。

    他同我保證這些做什么。

    我的心頭突然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不知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的煩躁，又像是被猝不及防擊中心頭最柔軟的部分時(shí)的倉皇。

    我……應(yīng)該相信他嗎？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他。

    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應(yīng)該去懷疑他的居心。

    過去的記憶有如走馬燈，一幕一幕的在我眼前閃過。

    我的心底一片茫然，一時(shí)得不出正確的答案。

    腹中胎靈同我最是齊心，察覺到我的情緒，在我腹中躁動(dòng)起來。

    魅魔孕子本就不易，從懷孕初期就需要孩子生父的靈力安撫，可我與洛無塵之間的關(guān)系太過復(fù)雜，我不曾將這個(gè)孩子的存在告知過他，也不曾同他要過一絲一毫的靈力。

    雖然有魔尊為我提供靈力，可終究還是虧待了它。

    而先前為了逃離雪無城，我又消耗了太多靈力，幾近小產(chǎn)……

    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累積，終于積攢到了極限，“轟”然雪崩。

    心跳越來越快了，一種叫人極其不適的心悸陡然襲擊了我。

    而小腹傳來熟悉的絞痛，則叫我一瞬全身冰涼，恐懼得連手指都痙攣顫抖了起來。

    腹內(nèi)的器官像是被一只手惡意捏緊揉搓的生疼，我疼得一陣暈眩，整個(gè)人不受控制地發(fā)起抖來。

    不行……我狠狠咬牙，極力讓自己冷靜，極力想要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自己。

    我不能放任自己跌倒。

    那只會(huì)讓我的情況變得更糟。

    身后就是床塌，我想讓自己先坐下，平復(fù)心中的恐懼。

    腹內(nèi)的孕囊又是一陣痙攣抽搐，某種溫?zé)岬捏w液順著大腿往下滑，我驚懼地睜大了眼睛，連呼吸都因?yàn)榭謶侄澏镀饋?，“不……?/br>
    只一瞬，冷汗便打濕了我的后背。

    我聽見自己的喘息聲，一聲又一聲，急促得像是下一瞬就會(huì)背過氣來。

    鎮(zhèn)靜，謝晚，鎮(zhèn)定！

    我的手指倏然攥緊，指尖深深陷入掌心的rou，中仍是渾然不覺。。

    “謝晚——”洛無塵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外，想要上前卻又不敢上前，“你怎么了？”

    我沒有去回他的問題，我所有的心力都被身體的不適牢牢攝住了。

    小腹一墜一墜的疼，雙腿像是踩在棉花上的無處著力，我的手本能地護(hù)住肚子，艱難地?cái)D出靈力去平穩(wěn)絞痛不止的小腹。

    但那只是杯水車薪。

    “……唔！”我的眉間痛苦皺起，身體晃了晃，終于支撐不住，向后栽去。

    “晚晚！”洛無塵幾乎是瞬息便趕了過來，他發(fā)著抖把我捧在懷里，“晚晚……”

    眼淚無意識(shí)淌滿臉頰，我渾身被冷汗?jié)裢?，臉上滿是冰冷的淚水，喘息微弱。

    “你又氣他了？”秦清的聲音從傳音石里傳出，“他之前已經(jīng)動(dòng)過一次胎氣，差點(diǎn)流產(chǎn)，這一次只會(huì)比上一次更兇險(xiǎn)。”

    “是我錯(cuò)了，”洛無塵顫抖地緊緊抱住我，握著傳音石的手指一直都在顫抖：“救救他，求你?！?/br>
    秦清似乎沉默了一瞬，再開口時(shí)聲音縹緲了許多，像是嘆息。

    “你說你，既然那么在乎，一開始又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