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33節(jié)
“不必送了?!庇輾J留下這句后,便松開了宴云何的手。 宴云何握緊拳頭,聽到房門一關(guān)一閉,風(fēng)雪聲涌了進來,虞欽走了。 他分明什么都沒帶走。 卻又像帶走了一切。 第四十章 冬至過去,雪停了,連出幾日太陽。 宴云何沒去宮里當(dāng)差,他難得在家中休息一陣。 清晨起來練拳,而后又帶著宋文將書房清理出來,趁陽光正好,將書都清點了一遍。 永安侯還在的時候,喜好收集孤本,便是不能收到真跡,也要買回仿的。 底下人只知他愛買書,便以為他喜歡讀,年年都有不少人送書給他。 因此侯府的書庫種類繁多,宴云何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翻看書籍,宴夫人鐘汝帶著貼身丫鬟出來,看見他這模樣,就開始嘆氣。 “這大好的天氣,你別在家里待著,出去走走!”宴夫人蹙眉道。 宴云何放下手中的醫(yī)書:“之前我不在府里,你又說我忙得不見人影,還不如你養(yǎng)的乖乖?!?/br> 乖乖是一只狗,御馬監(jiān)的奴才送給宴夫人逗樂用的,已經(jīng)十歲了,老態(tài)龍鐘,見到宴云何就咬。 宴夫人瞪了宴云何一眼:“若你安安分分地繼承你父親的爵位,現(xiàn)在怎么著也該成家了?!?/br> 大晉建國初期,以軍功為劃分,封了不少勛爵。 雖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為避免勛貴們結(jié)黨營私,大多勛貴有爵無職。 宴云何現(xiàn)在能任職神機營提督,深受成景帝的重用,也是因為他當(dāng)初放棄了襲爵,他不愿庸碌無為。 不過成景帝還是將這爵位保留了下來,若是以后宴云何成家有了后代,這個爵位還是能留給他的孩子繼承。 宴云何一聽到宴夫人的絮叨,就感覺頭大。 宴夫人說:“你在邊境待了那么多年,每年都被調(diào)來調(diào)去,就是調(diào)不回京城?!?/br> 宴云何站起身,宴夫人隨在他身后繼續(xù)念:“我都不敢讓你真的娶個姑娘進門,免得耽誤了人家!” “現(xiàn)在可算把你盼回京了,你是不是也該開始相看起來了?聽說御史大夫左英山的女兒也是東林書院的,長得那叫一個如花似玉,知書達(dá)理,媒人都要踏破門檻了。” 宴夫人急聲說著,卻不防宴云何突然停下身,她險些撞上去。 宴云何轉(zhuǎn)過身來:“你說得對,我確實該出門了。” “你想相看哪家?”宴夫人眼睛一亮。 宴云何想相看虞家,但他去不了,最終還是來了方知州府中。 方知州正值休沐,翰林院本就清閑,只是身任皇城司提舉官,他哪怕人在府中,書信也沒消停過。 尤其是隱娘回京,正好借住方府。連她帶來的鳥都攜信來來回回,個個都比宴云何忙。 宴云何邁步進去時,烏鴉站在窗欄上,梳理毛發(fā)。 一瞧見宴云何,便撲騰地沖了過去,被宴云何一把抓住了脖頸,嘎嘎亂叫。 隱娘手里拿著針線活,見宴云何這樣抓著她的鳥,氣道:“宴淮陽,放開我的啾啾!” 宴云何隨手把烏鴉放了:“你在縫什么?” 他落座一旁,掃了眼隱娘手里的帕子,竟是縫了首歪歪扭扭的情詩,什么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宴云何臉都皺起來了:“你能不能正常點?” 隱娘用銀針傷人麻利,在女紅上卻很艱難:“馬上就要見陛下了,我年年都跟他吹噓要送他張帕子,今年怎么著都得趕一份出來?!?/br> “陛下不會收吧?!毖缭坪喂室獾?。 隱娘反駁道:“管他收不收,心意最重要,說不定看到這帕子一個高興,就讓我留在京城了。” 宴云何問道:“所以你討好陛下,只是想調(diào)回京城?” 隱娘針扎傷了手,嘶了一聲:“那又如何?!?/br> “送禮得送到心坎上,現(xiàn)在國庫空虛,不如把你那本黃金書送給陛下如何?”宴云何出主意道。 隱娘眼睛都睜圓了:“你是不是人啊,我那點家當(dāng)辛辛苦苦存了這么久!再說了,那點銀兩,還沒有陛下腰上的一塊玉佩值錢?!?/br> 宴云何笑了:“我看你不是喜歡陛下,你就是圖謀陛下錢財?!?/br> 隱娘理直氣壯道:“我就是貪財好色怎么了,誰讓陛下是最有錢的男人,還長得好看!” 宴云何不肯承認(rèn),自己是有點嫉妒了。 隱娘能大大方方地給成景帝送自己縫的手帕,他卻連送個銀絲炭去虞府上都不敢。 方知州看著手里的信件,眼也不抬:“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直說。” 隱娘嘖了一聲:“你們談事就不能去書房嗎,非要在這談!” 說完她抱著自己的女紅,氣沖沖走了。 宴云何斂了笑容,正色道:“吳王案進展如何?” 方知州將信件一一分類收好:“就是皇城司也無法干涉這種大案,我們最多從旁遞交罪證,至于最后的決定,要看陛下?!?/br> 宴云何問:“那些刺客呢?” 方知州說:“轉(zhuǎn)交給了大理寺,昨夜已出結(jié)果,皆是吳王死士?!?/br> 宴云何擰眉:“你不覺得奇怪嗎,就算是吳王他真想謀逆,那為何在他被抓以后,宮宴上依然出現(xiàn)刺客?” “這有什么奇怪的,吳王既然已經(jīng)籌謀多時,自是不可能只依靠火藥。”方知州道。 宴云何:“我倒覺得這刺客來得蹊蹺,仿佛要坐實吳王謀逆一案。” 方知州搖了搖頭:“根據(jù)陳青提供的線索,以及趙祥的賬冊,這背后購買火藥之人,確實是吳王不假?!?/br> 方知州繼續(xù)道:“藩王之中,當(dāng)初也就吳王最有可能榮登大寶。現(xiàn)下不但成了藩王,還受宗人府處處管制,無詔不得歸京。吳王的生母張?zhí)ツ贽笆牛踔翢o法回來祭拜。” 宴云何說:“吳王當(dāng)年前往封地尚未有不臣之心,那時朝廷還沒有開始削藩,他手中有不少兵馬,何必等這么些年過去才開始動手呢?” 方知州勾起唇角:“那時他或許還不敢真的犯上作亂,但若是后來有人在一旁煽動呢?” 宴云何厲聲道:“誰?” 方知州嘆了口氣:“吳王前年得的一謀士,傳聞此人極善謀略,為吳王做成了不少事。” 宴云何看方知州的臉色,就知道結(jié)果了:“人沒抓到。” 方知州點頭道:“早就逃了。” 宴云何:“這謀士從哪來,長什么樣?” 方知州說:“據(jù)說這人容貌盡毀,聲音沙啞,極為神秘,也不知道吳王從哪找來的人?!?/br> 宴云何知道,方知州已經(jīng)透露太多,再多問下去,這人也不會再告訴他。 他最后起身,突然問方知州:“你說虞欽有沒可能……是效忠于陛下的?!?/br> 話音剛落,他緊盯著方知州的神情。 只見方知州眉心一跳,大感荒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那眼神好似覺得宴云何已經(jīng)昏了頭。 察覺方知州是發(fā)自真心的感慨,宴云何收回了目光:“只是一個猜測罷了,前幾日陛下不也沒阻止我救他嗎?” 方知州沉聲道:“他虞欽再不濟,也是虞公之孫,若剛好死在你身邊,這事該如何說清?” 宴云何聳了聳肩膀:“就當(dāng)我是鬼迷心竅了吧?!?/br> 方知州頭疼地抬手揮了揮,以作驅(qū)趕:“行了,你趕緊走吧,不是還有事做嗎?” 宴云何腳步頓?。骸拔胰缃耖e在家中,哪有事做?” 方知州重新開始處理公務(wù):“隱娘要送陛下帕子,我看某些人也想送出去點什么。這冬天還沒過,春天怎么就到了呢?” 宴云何被臊得有些臉紅,趕緊步出了方府。 他回了永安侯府,一頭扎進了府庫,從里面翻了許久。直到夜幕降臨,才一身黑衣,踏夜而行。 宴云何的輕功師父當(dāng)年教導(dǎo)他的時候,也大概沒想過,有朝一日宴云何會拿這個功夫,去翻人墻頭。 虞府雖然老舊,但不算破敗。 宴云何不打算久留,只想放下東西就離開。 卻聽見寢室之中傳來人聲,竟有人來看虞欽。 宴云何撩開一個瓦片,往下望去。竟是宮中太醫(yī)正為虞欽把脈,仔細(xì)一看,那太醫(yī)是太后的御用。 不多時太醫(yī)便放下虞欽的手腕,留下了方子,而且在老仆的引路下,離開虞府。 宴云何聽那方子,大多都是名貴藥材,其中不少有宮中御用之物。 太后真夠下血本的,也真會收攏人心,將人險些打死,后又不惜重金醫(yī)治。 相比之下,宴云何從侯府帶來的東西,還真不夠看。 宴云何剛想把瓦片放回去,打算離開,就見虞欽竟然從床上起來,艱難地往桌子的方向走,看著像是要去倒杯水喝。 這些奴才,不知道把茶水放到病人身邊嗎? 虞府怎么仆役這樣少,就不能多聘請幾個嗎? 忽地虞欽身形不穩(wěn),他狼狽地?fù)沃雷樱璞樵诹说厣?,眼看著要摔倒?/br> 宴云何連忙從屋檐上飛身而下,至窗子翻入,還未定神,金刀襲來。 那刀還未近他的身,就被主人強行收回。 虞欽因此受了反噬,臉色又白了幾分,只能勉強撐住了自己的身體,皺眉望著宴云何。 宴云何摘了臉上的面罩,悻悻道:“我……就來看看你?!?/br> 他伸手將虞欽沒能成功倒出的茶水,斟了滿滿一杯,遞了過去:“你不是要喝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