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49節(jié)
方知州給宴云何找補道:“也不是喜歡,許是一時興起罷了?!?/br> 游良嘆聲道:“誰的一時興起,會持續(xù)整整十年呢。” 但是那語氣,倒不像是只在說宴云何。 …… 虞欽把宴云何送到了街口,就沒再繼續(xù)相送。 這樣也好,免得他不知是不是還要去游府門口兜一圈。 回到府中,卸去易容后的第一件事,宴云何叫來仆役給小腿敷藥。 宋文在旁邊抱著胳膊道:“腿都這樣了,還往外面跑?” 宴云何將那個玉佩提到眼前,直直地望著,臉上始終含笑:“沒事,不疼?!?/br> 宋文瞧他那臉癡樣,小聲嘀咕道:“感覺也沒喝醉啊,怎么就傻了呢?” 宴云何:“我聽得見?!?/br> 宋文:“我知道你聽得見,就是故意說給你聽的。” 宴云何放下玉佩,無奈地看著自己的長隨:“你這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br> 宋文反駁道:“是誰辛辛苦苦幫你瞞著夫人,擔驚受怕地給你掩護?” 宴云何說不過他,討?zhàn)埖溃骸昂盟挝?,我知道這些時日辛苦你了,我保證,這絕對是最后一次。”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長隨宋文學習的第一堂課,便是知道他家大人的話絕不可信。 以前大人也出現(xiàn)過幾次這樣的狀態(tài),不過是很久以前,在東林書院那會。 書院好不容易放了假,大人也在家中待不住,時常出府不知往哪去了,回來后也是這樣的一臉癡笑。 今日還罕見地搗鼓起了像生花,一個大男人笨手笨腳的,好不容易做好了一支,拿著就出門了,也不知道拿去哪了。 果然是有情況了吧,到底是哪家的小姐啊,這般厲害,叫大人犯了相思病。 厲害的虞大小姐此刻也在臥室里,他用漿糊小心地將斷開的像生花接好,再用布條裹住。 將花枝插進了床頭的瓷瓶中,虞欽瞧著那花出神。 忽地窗外振翅聲響,虞欽快步過去,推開窗戶。 一只通體漆黑的鳥停在了窗欄處,他熟練地從信筒里取出紙條,神情隨著上面的內容,逐漸沉了下去。 次日,宴云何正睡眼朦朧地起床,由著仆役給他穿上官袍。 天還未亮,方知州竟然出現(xiàn)在他府中,神情難看,步履匆匆地被仆役引了進來。 宴云何被他的突然拜訪弄得有些莫名,他用帕子擦了把臉:“這是怎么了,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br> 方知州看了眼下人們,宴云何抬手讓他們下去:“到底怎么了?” “吳王死了。”方知州沉聲道。 宴云何面色一變,心好似瞬間被絲線勒緊了:“抓到兇徒了?” 方知州目光微頓:“你這語氣,怎么聽起來好像不希望兇徒被找到一樣?” 宴云何皺眉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兇徒沒被捉到,那背后之人豈不是更難尋到?” 方知州搖了搖頭:“大理寺已經接手此案,目前還在追兇,整個天牢里的人都被殺光了,要知道看守天牢的士兵個個武功高強,到底是誰這般武力,還有如此狠絕?!?/br> 宴云何掌心全是冷汗:“京城里有這般功夫的人的確屈指可數(shù),要是放眼到江湖上,那就不止了,許是找了江湖人來處理這個事?” “哪個江湖人膽敢謀殺王爺,不太可能?!狈街輫@了口氣,面色凝重道:“淮陽,你可能要做好準備?!?/br> 很快宴云何就知道,為什么方知州會說他要做足準備了。 大理寺的人上門問話,雖然看在成景帝的面子上,仍是客客氣氣,但語氣中絲毫不掩飾對他的懷疑。 畢竟吳王死的前一夜,他才去牢中看過對方,等他走后,吳王就一直喊著有人要殺自己。 有個士兵輪班值守,第二日沒有繼續(xù)看守吳王,躲過一劫。 但吳王死的前一天那番話語,還是被這個士兵記在心里,稟告給了自己的上官。 加上京城里這般武功高強,能殺光天牢士兵之人,的確屈指可數(shù),宴云何就是其中一個。 不過雖是懷疑,目前還沒有實在的證據。 但大理寺的人敢憑這一點就登門拜訪,足以讓京城傳起流言。他是陛下的人,現(xiàn)在成為殺害吳王的嫌犯,那豈不是吳王之死,跟陛下脫不了干系?! 宴云何不用想都知道,成景帝究竟會多生氣。 隨之他又意識到,或許成景帝已經猜到了吳王會死,那夜成景帝罵他是蠢貨,是否已經預見了今日這樣的狀況。 當天晚上,隱娘出現(xiàn)在他府中,對他說:“陛下讓你告病在家,暫時避避風頭?!?/br> 宴云何苦笑道:“陛下可要罷我官職?” 隱娘蹙眉道:“祁將軍今夜入宮面圣,說是想將你帶回大同,陛下拒絕了?!?/br> 那便是還要將他留在京城,繼續(xù)任用。 隱娘說:“區(qū)區(qū)一個大理寺丞,也敢來查你一個神機營提督,背后必有他人示意。但現(xiàn)在風口浪尖,陛下也不能拿那個大理寺丞如何,只能委屈你暫時呆在府里?!?/br>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是我無用,累及陛下?!毖缭坪蔚?。 其實那晚他也有想過這個情況,所以叮囑那些士兵嚴加看守,只有保住吳王,才不會有后續(xù)的麻煩。 那些士兵身任看守天牢的要職,個個都身手極好,竟被全部殺光,一個不剩。 究竟是誰? 難道…… 隱娘走后,宴云何獨自一人待在房中,他看著手里的玉佩,緩緩出神。 房中的燭火輕晃,不多時屋里便多了一道影子。宴云何轉過頭,望向來人。 那人往他的方向走出幾步,突然頓住了步伐,只因宴云何此刻的眼神。 宴云何慢慢地站起身,松開手里的玉佩,任其在衣袍上晃動。 “吳王是你殺的嗎?”宴云何低聲道。 來人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望著他。 宴云何突兀地笑了起來,只是笑著笑著,眼睛突然紅了:“原來如此,難怪你昨夜…… ”他頓住了話語,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只因再說下去,便是自取其辱。 虞欽突然對他妥協(xié),陪著他吃酒游街,他還以為是虞欽對他有情。 結果只是因為后來要做的事情會牽連到他,也可能是場讓他封口的美人計。 他無法理解,為什么虞欽在被他阻止后,還是這么執(zhí)迷不悟。 兩人相隔不過數(shù)步距離,卻好像咫尺天涯。 “你是不是認定了,我不敢將那晚是你的事告訴他人?”宴云何啞聲道。 “虞大人,我會一五一十告知陛下?!毖缭坪无D過臉去:“因為你對我來說,沒有這么重要?!?/br> 重要到令他不忠不義,明知道可能是虞欽殺了吳王,卻始終隱瞞著不敢透出分毫,還是想著……護住他。 第五十七章 虞欽朝宴云何邁了一步,他臉上瞧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宴云何的話語,沒有觸動他分毫。 “你的確不該隱瞞?!庇輾J冷靜道。 宴云何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手狠狠扣住身旁的桌角,幾乎將那方木料碾得粉碎。 這一句話將他這些時日的猶豫不決,瞻前顧后,都變成了一場笑話。 而虞欽則置身事外,只遠遠地說一句,你的確不該隱瞞。 從來深陷局中,都只有宴云何一人而已。 事已至此,只能盡力找補。 虞欽出現(xiàn)在他府中,想來不會無緣無故,他繼續(xù)浪費時機,糾結情愛,那才是真的愚蠢。 宴云何松開了桌角,攏起微麻五指,手握成拳:“大人這般篤定,看來就算我提前稟報陛下,也無法給大人定罪?!?/br> “吳王案最多不過五日便會告破,你不必過于擔心?!庇輾J望向宴云何微抖的右手,那處掌心早已一片深紅。 宴云何將手背到身后,幾乎是瞬息間,他便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你們已經找好替罪羊了?” 虞欽不置可否,也沒對宴云何那句你們予以糾正。 宴云何不疾不徐地逼近虞欽,目露不解:“虞大人,我實在想不明白,殺了吳王對太后來說有什么好處。若是為了折掉我這個馬前卒,為何不留牢中獄卒一命,再留些與我相關的線索,那這個局做得才算圓滿?!?/br> 他抓住了虞欽的腰帶,上面空空蕩蕩,一件配飾都沒有:“我贈你的那枚玉佩,足以用來栽贓嫁禍?!?/br> 虞欽垂眸不言,宴云何沒想過能輕易撬開他的嘴。 “還是說,殺吳王并非太后懿旨,而是你勾結他人,謀害親王?” 虞欽將腰帶從宴云何手中抽出:“看來宴大人總算是打起精神了?!?/br> 宴云何咬牙笑道:“多虧了虞大人的美人計,真是令在下幡然醒悟,醍醐灌頂?!?/br> “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從未想過要害你?!庇輾J望著宴云何道。 瞧那模樣,好似的確真心,宴云何回道:“大人此前千方百計留我性命,的確瞧著不像有害我之心?!?/br> “不過虞大人,若你當時真的殺了我,恐怕你也無法獨善其身吧。讓我猜猜,太后令你將我除去,不過只是一個借口,你應該也能猜到這道懿旨背后的兇險?!?/br> 宴云何伸手撫過虞欽的臉,掐住下頜,逼迫對方看著自己:“如果我真死了,你的命也徹底地捏在太后手里。所以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置之死地而后生?!?/br> “走私案折了一個工部侍郎姜尚,太后元氣大傷,錦衣衛(wèi)便不宜再動。不管她有多想將你換下,在沒有找到合適人選之前,她都不會動你。” 宴云何望著虞欽的臉,看那薄涼眉眼,美得驚人。 多少人都折于這般容顏之下,卻不知越美的事物,越不該碰。 “大人真是好計謀,這些時日在我面前裝得真好,扮得真像,萬花樓的姐兒敷衍恩客的戲碼我見得多了,但她們都不及大人的萬分之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