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不凈 第82節(jié)
虞欽為什么會用那個火銃,宴云何在看到的那瞬間便知道了。 因為如果帳營里,有誰能阻止那時候的虞欽,就只有宴云何。 最熟悉火銃,也是最明白該如何中斷那個火器的人。 宴云何被排除在謀劃外,又被安排了一切。 這個安排他的人,包括虞欽。 該有多心狠,才讓他來為這一切劃下句號,讓他來阻止這出明知道是送虞欽到絕境的戲碼。 虞欽若是死了,他便是殺了虞欽的那個人。 砍在火銃上的刀,亦是劈入他心頭深處,絞得鮮血淋漓,傷得體無完膚。 宴云何睜開眼,哪怕他身邊的依然是虞欽,可是噩夢依然不會放過他。 他撐起身體,在虞欽的唇上落下一吻。 “這一回,不是你拋下我?!?/br> 滿室寂靜。 虞欽猛地睜開眼,他心跳得快極了,思緒仍是昏沉的,他竭力地轉(zhuǎn)過了臉,燭火已經(jīng)熄滅了。 枕邊空蕩,好似無人來過。 第九十章 不到一日的工夫,找到了今雨的下落。 今雨就藏身在京城之中,沒有跑得很遠,意外好找。 按理說張姑姑將今雨送出宮去,應(yīng)該囑咐過對方,要遠離京都,躲得越遠越好。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為何今雨跑得不遠,眼前的今雨肚子已經(jīng)能看得懷有身孕。 看到宴云何與宋文時,今雨害怕地往屋里跑,被宋文上前拿住。 面對這樣柔弱的女子,加上對方的肚子,宋文粗暴地將人捆起雙手,關(guān)在房中,再踱步出來:“大人,這宮女有孕,很有可能是……” 余下的話宋文不敢說,宴云何一雙眸子已經(jīng)沉了下去:“你想說是龍嗣?” 宋文感覺到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頓時低下了頭。 宴云何一動,宋文立刻將人拉住:“大人,千萬別沖動,謀害龍嗣可是大罪!” “那可是張姑姑的侄女,陛下再糊涂,也不會讓那女子有孕!”宴云何額上青筋隱現(xiàn)。 難怪張姑姑這么嘴硬,都折磨了近半個月,還不肯吐露解藥分毫,原來底牌在這處! “就算真是龍嗣,這孩子也不該留下!”宴云何甩開宋文的手,眼神已經(jīng)變得殺氣騰騰。 宋文按住宴云何:“后宮無所出,這孩子很有可能占個長子身份,沒經(jīng)陛下同意,大人你自作主張,只會害了自己!” “那你說該怎么辦!”宴云何近乎崩潰地低吼著:“今雨有了龍嗣,太后也不能動,那費盡心思弄倒的姜家,究竟有什么意義!” 宋文怔了怔,他見過宴云何各種模樣,卻從未見過這么緊繃的姿態(tài),好似隨時都要失控。 很快宴云何便將情緒盡數(shù)斂了回去,除了通紅的眼尾,再看不出剛才的失態(tài)。 “你說得對,我不能動她?!毖缭坪螇褐鸬溃骸皫纤?,走趟皇城司?!?/br> …… 張姑姑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被困于詔獄多久了,不管怎么嚴(yán)刑拷打,她都閉口不言,她絕無可能將解藥的下落告知他們。 虞欽這樣的叛徒,就該毒發(fā)身亡,只是毒發(fā)都便宜了他。 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就該千刀萬剮地死去! 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張姑姑蜷縮著身體,她今日已經(jīng)挨過刑了,本以為又要被拖出去折磨,抬起頭,才看清來人的臉。 宴云何提著盞燈,隔著欄柵,對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女人道:“張姑姑,別來無恙?!?/br> 張姑姑恨不得沖來人啐口血沫,她清楚地記得,將她從慈寧宮中拖出,帶來詔獄的,便是此人。 “宴大人竟會來看奴婢,可是虞欽快死了?”說到后頭,張姑姑只覺快意:“活該!哈哈哈我早說了,那毒無藥可解!” 宴云何將燈放置一旁:“是嗎,可惜了?!?/br> 張姑姑沙啞的笑聲一頓,她警惕地望著看起來過于冷靜的宴云何。 宴云何讓人端了張椅子,甚至還上了杯熱茶。 他端坐那處,仿佛在看一出好戲:“本官尋到今雨的下落?!?/br> 張姑姑從地上爬起,跪挪到欄柵前:“你不能動她!” 宴云何呷了口茶:“我為何不能動她?” 張姑姑勃然變色:“宴云何,她懷了……” “懷了什么?!”宴云何毫不客氣地打斷:“不過是父不詳?shù)囊胺N,一碗藥下去就成了血水。張姑姑莫不是還做著今雨入宮,好救你出來的美夢?” 張姑姑駭然地望著宴云何,似乎沒想到這人竟然這么瘋狂。 “陛下不會放過你的!”張姑姑喃喃道:“你瘋了,你竟然謀害龍嗣!” 宴云何將茶杯摔在張姑姑面前,俯下身道:“張姑姑于其寄希望于今雨,不如想想自己該怎么辦,才不會變成一個棄子?” 張姑姑哆嗦著唇角,迅速地冷靜下來:“不,你不敢,你不可能為了虞欽,就敢跟皇帝作對!” 宴云何站起身,他的影子如陰云般籠罩了張姑姑:“看來又一春的滋味沒讓張姑姑嘗夠,不如今日讓你的干女兒試試可好?” 說罷有侍衛(wèi)將一女子拖了進來,那女子掙扎著哭泣著,青色的裙擺上染了一灘刺鼻的血污。 張姑姑定睛一看,竟然真是今雨。 今雨的肚子已經(jīng)平了,衣服也是襤褸著,身上傷痕累累,好似受過酷刑。 “娘!娘!”今雨放聲大哭,張姑姑心都要被哭碎了。 “宴云何!你,你大膽!”張姑姑氣得快喘不上氣。 宴云何彎下腰道:“張姑姑,現(xiàn)在你知道我敢不敢了嗎?” 張姑姑惶然道:“你、你真是瘋了!為了個虞欽,你竟然謀害龍嗣,你!” 宴云何一把抓住女子的頭發(fā),迫人抬起頭來:“今雨姑娘,看來張姑姑并未把你放在心上,那留著你也沒什么用了?!?/br> “拖出去行刑,說不定張姑姑聽著今雨姑娘的哭聲,就能想起解藥在哪!”說罷宴云何松了手,侍衛(wèi)上前拖今雨下去。 今雨嘶聲裂肺旳喊著:“娘!救我!娘!” “等等!”張姑姑面色煞白道:“等一下,我、我想起來了,有解藥!你別動今雨!” 宴云何用帕子緩緩拭去了手上的血污:“別想耍花招,但凡解藥有任何不對,我就活刮了她?!?/br> 從詔獄步出,剛才還滿臉淚痕的今雨擦拭了臉上的淚水,沖宴云何俯身行禮:“大人,屬下得回去了?!?/br> 宴云何歉然道:“辛苦你了,宋文,送她回去?!?/br> 女子搖搖頭:“不必了宴大人,屬下另有要事。” 等皇城司的親事官退下后,宋文嘆聲道:“大人,虧得你機警,還知道演這樣一出戲?!?/br> 宴云何將解藥方子交給宋文:“立馬上去周大夫那里驗真假。” “那大人你呢?”宋文問道。 宴云何晦暗不明地望著宮門方向:“我要進宮。” …… 嚴(yán)公公看著眼前這哭哭啼啼的今雨,再望站在一旁的兇神惡煞的宴云何:“大人這是何意?” 宴云何冷冷勾唇:“今雨姑娘現(xiàn)在的身子,可受不起詔獄折磨?!?/br> 嚴(yán)公公皺眉:“什么?” 宴云何:“她有身孕。” 嚴(yán)公公面色變了幾變,很快就穩(wěn)下心神道:“這未必是…… ” 宴云何不耐打斷道:“我對這些宮里的陰私?jīng)]有興趣,我要面圣。” 成景帝正在御書房同人議事,嚴(yán)公公進來傳話,他聽了以后,便叫官員們退了出去。 宴云何進來時,成景帝正翻看手中奏章,不緊不慢道:“且不論這今雨朕沒碰過,就是這后宮無嗣,也并非巧合,乃是朕長期服藥,她何來的龍嗣?” 倒沒想到剛進來會聽到這個,宴云何更是心驚。 沒想到成景帝為了避免有子,竟然自己喝藥,某種意義上雖是最為穩(wěn)妥的方法,但也從側(cè)面看得出,成景帝對自己真的狠。 “你來不是為了說這個吧?”成景帝看著他道:“改變主意了嗎?” 宴云何撩袍跪地:“吳王世子終是隱患,陛下打算派誰去處理?” 成景帝握著奏折:“你不是想回大同?” 宴云何面上仍有恭敬:“的確,但陛下若是同意臣的請求,臣愿領(lǐng)命前往吳王封地?!?/br> 成景帝用奏折敲了敲掌心:“朕就說你怎么突然想回大同,看來是想跟朕討價還價啊?!?/br> “好?!背删暗巯胍膊幌氲溃骸澳阒?,朕心中有數(shù)。” “請陛下立即放了虞欽?!毖缭坪螖S地有聲道。 成景帝:“朕本想等局勢穩(wěn)定些,再行打算。” 宴云何抬眼,認(rèn)真道:“請陛下……立刻釋放他?!?/br> 成景帝皺眉:“你可知現(xiàn)在有多少人都盯著他?” 宴云何再次叩首:“臣自知這要求無理,所以才想求陛下特赦。” “哪怕之后朕不讓你再回大同,你也甘愿?”成景帝低聲問道。 宴云何緩聲道:“普天之下,莫非黃土,大同和京城……都是一樣的?!?/br> 成景帝將奏折一把丟了出去,狠狠砸在宴云何身上:“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朕今日終是見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