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身后鳥鳴更加繁復(fù)多樣。

    光明所到之處，世界蘇醒過來。

    唐忍忽然眼底泛酸，他側(cè)頭看向男朋友，啞著嗓子說：“哥。”黎澈回望著他，瞳仁里映著鮮亮的光，光影里包裹著唐忍，“我想復(fù)讀。”

    黎澈點頭，攬住他的腰上下安撫，“看來我要努力工作了?！?/br>
    他用冰涼的鼻尖蹭了蹭男朋友的鼻子，笑著溫柔地說：“我不是太想異地戀?！?/br>
    第47章

    旅游回來，黎澈又過上兩地奔波的修羅生活，看著每天早出晚歸的男朋友，唐忍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黎澈把餐館擴展到隔壁省會輝州城的原因。

    他沒想到黎澈那么早就開始做準(zhǔn)備了。

    唐忍摟著眼底泛青的男朋友輕輕吻上他的額頭，心里暖得甚至發(fā)燙。

    或許是可以期待的吧，期待兩個人共同的余生。

    想到這，唐忍一愣，手臂不自覺收緊。

    從不敢想的，余生那么長，他從不想那么久遠又不可預(yù)料的事。

    臥室外，黎澤輕手輕腳地在客廳收拾東西，中午他就要去機場準(zhǔn)備開啟游學(xué)之旅了，短暫地離開這個多一個人很亮少一個人剛好的地方。

    大清早，唐毛毛躺在黎澤昨晚收拾一半的行李箱里窩成一球，面朝上，睡得昏天黑地。

    “你也要和我一起走嗎？”黎澤小聲對著小貓絮叨，食指戳了戳一動不動的毛團，無聲輕笑，單手托起他送到軟墊里。

    唐忍走出房間關(guān)上臥室門，瞧見蹲在行李箱前的黎澤，啞著嗓子問：“幾點的飛機？”

    黎澤看向他，“兩點。”

    “那還來得及?！碧迫厅c頭，走進洗手間，邊走邊問：“火鍋想吃什么？”

    黎澤怔了怔，看著唐忍高壯的背影，聽他說：“我一會兒去買，想吃的東西發(fā)微信上?！?/br>
    “哦?！彼麚蠐项^，寬廣的心臟無意識地涌動著熱流，奈何太寬廣，他也沒仔細(xì)琢磨，只不太好意思地走到廁所門邊說：“我跟你一起去吧?！?/br>
    唐忍擠牙膏的手一頓，從鏡子里看看身后盯著一旁洗衣機的人，點頭：“行?！?/br>
    黎澈昨天回來的太晚，估計還要睡一會兒，唐忍將沖好的胃藥和一杯溫度很高的熱牛奶一并放到床頭，帶著黎澤去了最近的超市。

    “……所以一般遇到那種條件就先考慮極值？”黎澤推著購物車走路吊兒郎當(dāng)，邊掰著手指數(shù)條件，邊看向正挑揀東西的唐忍。

    “大部分是，我做過一道和極值關(guān)系不大的題，上來先求范圍?！碧迫袒卮鹬樖謴呢浖苌狭喑鰞纱砥?。

    黎澤瞄了他一眼，上次他們買回來的五六袋最大包裝薯片在三人作業(yè)小組的努力下，連袋兒都沒剩，眼下莫名有些心虛。

    他剛想說話，唐忍又將薯片放了回去，重新拿起兩袋小的，對他說：“上飛機還是拿小的吧?！?/br>
    黎澤怔神，驚訝道：“給我的？”

    唐忍理所當(dāng)然點頭：“家里只有你吃。”

    說完，唐忍又轉(zhuǎn)身走向旁邊的貨區(qū)。

    黎澤望著他的背影，感覺這人跟他哥還真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如出一轍的慣毛病，黎澈是知道他喜歡玩什么就讓他玩最好的，唐忍是知道他喜歡吃什么就一定讓他吃夠。

    他摸摸鼻尖，笑了笑，推著車跟上唐忍速戰(zhàn)速決的步伐。

    “蝦滑。”黎澤眼珠亮晶晶地指著海鮮半成品區(qū)，帶著些試探地盯著唐忍。

    唐忍“嗯”著應(yīng)下，撕下塑料袋去鏟了三大鏟子。

    “魔芋?！彼Ｔ诒襁吔凶∏懊娴娜?，唐忍回頭都沒看到魔芋的位置直接開口：“拿。”

    “芝士香腸?！?/br>
    “哪個是？”

    “這個?！?/br>
    “夠嗎？”

    “夠?！?/br>
    唐忍淡漠地買了一路的東西，有一半是黎澤愛吃的。兩人結(jié)賬后，路過超市出口旁一家炸雞店，黎澤掏出手機：“他家特別好吃，你吃不吃？”

    唐忍掃了一眼菜單，點頭：“給你哥帶點?！?/br>
    黎澤應(yīng)下走進店里，剛排到隊伍末端，肩膀被人輕拍一下，他好奇地回頭，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

    秦?zé)?/br>
    “黎澤？”秦?zé)H和地微笑著，瞧著他時的神色帶著驚喜。

    秦?zé)€是他小時候印象里那個很愛笑的哥哥，聲音也依舊清朗，但也就僅此而已。

    那時候黎澈時常帶著弟弟離開吵鬧的家出去吃飯，每次都會把好動的他困在身邊的椅子上，秦?zé)@個正牌男友只得坐到對面看著哥哥哄弟弟的戲碼。而黎澈慣起人來幾乎是全方位的慣著，所以那段時間，黎澈別人口中還有過寵弟狂魔的稱號。

    黎澤至今記得，年幼的他吃著哥哥買的冰淇淋，被哥哥粗糙地擦著臟兮兮的嘴，而在黎澈看不見的視角下，秦?zé)?，他哥哥的男朋友，正用一種極其冰冷的眼神瞪著他，直瞪得他那個冰淇淋到最后都沒吃完。

    “啊，你好?！彼砂桶偷鼗貞?yīng)了一個虛假微笑。

    “不記得我了？”秦?zé)馔馓裘迹舷驴粗铦?，說：“也是，你都長這么大了，以前才這么高?！彼衷诎肟毡攘艘粋€高度，舉手投足從容自然。

    “記得?！崩铦删S持商業(yè)笑容，嘴上卻直直補充：“我哥的前男友?！?/br>
    秦?zé)σ饩徛諗浚吹美铦芍泵半u皮疙瘩，他點點頭，轉(zhuǎn)著手腕上的表：“確實長大了?！?/br>
    他陪著爸媽出來逛街，路過這家網(wǎng)紅店想買一些給二老嘗嘗，沒想到竟是遇見了熟人，本想著打探幾句，更沒想到熟人變了，這天有些聊不下去。

    “下一位?！秉c單員舉起手沖著兩人的方向喊了一句，黎澤立刻轉(zhuǎn)身，解脫似的走過去光速點了餐，拿著號單直接走到取餐口。

    不過一分鐘，鼻尖再次飄來秦?zé)砩夏枪傻南闼秲骸?/br>
    秦?zé)徽f話，就這么干站著，黎澤短暫的人生少有這種尷尬得人如芒在背的境遇，只能不停地在心里默默祈禱炸雞rou的人能快一點。

    祈禱似乎有了成效，他那一單點得簡單也出餐迅速，黎澤拿起盒子就往外走，生怕慢一步就會引發(fā)修羅場的局面。

    “這么快？”唐忍從手機里抬頭，看看餐盒又看看略顯慌張的黎澤，“怎么了？”

    “沒事兒，快走。”他拽著唐忍的袖子推起車就向著電梯走去。

    “怎么回事兒？出什么事了？”唐忍皺眉，想停下腳步，黎澤干脆抓著他的小臂開口胡扯：“我著急上廁所?！?/br>
    唐忍剛停滯的腿再次邁了出去，默默地任由他火急火燎地拖著。

    秦?zé)p手揣兜看著漸漸走遠的兩個人，嗤笑一聲，隱去眼底的諷刺。

    家里，黎澈悠悠轉(zhuǎn)醒，手一伸觸到一片冰涼，他不太高興地坐起身，看到床頭柜上的兩個杯子，上一秒的不快立時轉(zhuǎn)為心虛。

    昨晚他可沒少喝，生意談得不錯，酒沒擋住，記憶從酒桌上就開始斷片，實在想象不到自己回到家會是個什么風(fēng)景。

    也不知道小糖人生沒生氣。

    黎澤一路風(fēng)風(fēng)火火馬不停蹄地拉著唐忍回家，唐忍憋了一路的疑問：上廁所為什么不直接在商場上？但終究還是沒問出來，青春期，總有點奇怪的習(xí)慣。

    一進門，洗漱完畢的黎澈精神面貌良好，候在玄關(guān)時看似從容的神色中帶著小心翼翼的觀察，唐忍沒察覺到什么，拒絕了他拎東西的動作，問：“難受嗎？你昨晚喝得有點多?！?/br>
    黎澈笑笑：“沒事兒，喝之前吃過藥了?！?/br>
    唐忍見他面色紅潤沒有什么異樣，點下頭進廚房整理東西。

    還在換鞋的黎澤看著他哥那個精致的臉，老氣橫秋地感慨：“造孽啊。”

    松下一口氣的黎澈看他一眼，“你在那嘟囔什么呢？”

    “沒事兒，就忽然覺得人間疲憊罷了?！彼酚薪槭碌?fù)u搖頭，緩慢地?fù)Q著差點摩擦出火花的鞋。

    黎澈并不想對他突如其來的哲思表態(tài)，淡然囑咐：“去把菜洗了?！?/br>
    黎澤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

    你知道我替你擋下了什么級別的磨難嗎？無知。

    上午，三個人吃了一頓異常豐盛的火鍋，黎澤挑了太多東西，一整張桌子竟是不夠他發(fā)揮，甚至搬來一把空閑的椅子用來放菜盤。

    兩輪下來就已經(jīng)飽得不想拿筷子的黎澈看著兩個人一口口不見停地吃，不由在心中默嘆：真年輕啊。

    最終，戰(zhàn)斗力充足的年輕人將戰(zhàn)場打掃一空，猶如狂風(fēng)過境，連蘸料都吃得一干二凈。

    黎澈和唐忍約會看電影前開車將黎澤送去機場，吃飽喝足的黎澤在車?yán)锓钢?，迷糊的腦子又開始替哥哥cao心前任那個不定時炸丨彈。

    進安檢前，他抽著機會單獨拉著黎澈的手腕語重心長地說：“我今天看見秦?zé)?。?/br>
    黎澈皺眉，眸子里迅速凝聚起排斥。

    黎澤瞧見他的態(tài)度欣慰地說：“千萬防著你前男友躥出來搞事情啊，那人看著有點嚇人?！?/br>
    幾個小時后，在飛機上睡得合不上嘴的黎澤還不知道，自己這個flag插得有多么扎實牢固。

    黎澈心不在焉地開車回市區(qū)，腦子里惦記著事，通過收費站甚至選錯了通道。

    唐忍見他有點煩躁，擔(dān)憂問：“胃難受？”

    昨天黎澈回家之后又開始耍酒瘋，還偏偏耍得非常專一，就圍著唐忍的耳邊叫他小糖人，說話聽不見，讓喝水也不動，仿佛一個新入門的法師，一遍遍地念著唯一學(xué)會的那一套咒語，要不是唐忍見他實在喝得神志不清，估計會當(dāng)場入魔。

    喝了那么多酒，說不定真的開始難受了。

    黎澈毛線團似的思路一頓，看看唐忍，“沒事兒，難受了我還能吃那么多東西嘛。”他笑了笑，趁著排隊出站的時間伸出手，摸上唐忍的腦袋，柔順的發(fā)絲穿繞著手指，一瞬間，什么煩悶和不安都消散一空，他的小糖人總是有這種魔力。

    黎澈輕聲親昵地說：“頭發(fā)長了?！?/br>
    唐忍任由他順著，“嗯，周末去剪?！?/br>
    黎澈：“為什么發(fā)梢這么硬？”唐忍的發(fā)質(zhì)很奇怪，發(fā)根的部位不算軟，但順滑流暢，偏偏發(fā)梢的位置干硬，顯得他的短發(fā)精神之余有些毛糙。

    唐忍耳朵可疑地開始泛紅，黎澈一愣，沒跟上節(jié)奏，“耳朵紅什么？”說著，他還捏上那逐漸溫?zé)岬牡胤健?/br>
    “我，以前漂過頭發(fā)，后來染黑了?！彼S手呼嚕了一把發(fā)頂，“發(fā)梢那兒是剩下的最后一點，剪掉就好了?！?/br>
    黎澈驚訝地笑了笑：“漂了什么顏色？”

    唐忍憋了兩秒鐘，老實道：“白色。”

    黎澈想象了一下白色頭發(fā)的小糖人，牛奶味兒的，帶著野性，他心癢難耐：“有照片嗎？”

    “嗯。”唐忍猶豫片刻，“要看？”

    他男朋友理所當(dāng)然地點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