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你的藥 第67節(jié)
秦煬扔掉紙巾,沒聽見旁邊人有什么反應,正想得意地欣賞一下他的神色,目光側滑,被那雙刀鋒般的瞳仁盯得一怔。 “你很高興?”唐忍直起腰,高挺的身姿立時將不大的洗手池空間凝滿壓迫感。 秦煬笑容收斂,“什么?”他沒明白這人的意思。 “他判刑,你很高興?”唐忍收回眼中的不耐,繼續(xù)彎腰擦洗剩下的幾塊油污,涼森森地問:“跟你有關系嗎?” 秦煬愣在原地,唐忍語氣中的諷刺和不在乎的態(tài)度將他本就憋悶的心情壓縮成芝麻大小的一點,隨即被那個不加掩飾的厭惡神色點燃,一秒炸開。 他從小環(huán)境優(yōu)渥,從學校到工作幾乎眾星捧月著度過,從沒有人給他甩過這么鮮明的臉子,尤其是,這還是一個他瞧不起的、搶了他“東西”的人。 “你變化很大?!鼻責韼紫乱陆螅鬅崽煲琅f穿著得體修身的西裝,一整天下來都沒感覺到多少熱度,現(xiàn)在卻煩躁難忍。 唐忍沒開口,專注洗衣袖,渾身上下都是明晃晃的無視。 “看來黎澈對你很有耐心,他都知道了?” 黎澈兩個字從這個人嘴里說出來,唐忍便克制不住強壓下的火氣,就好像有人在他耳邊提醒著,黎澈曾和這人交往,曾為了這個人出柜,和他念同一所大學,而且對方還在惦記著屬于他的光。 他咬住牙關,腮側肌rou鼓了松松了又鼓。 第一次,對方只說了幾句話就讓唐忍產生不好控制的暴力沖動,也是從過年到今天最洶涌的一次。 幾個月了,他還以為自己徹底好了。 秦煬沒得到回復,卻已經猜得七八,他一直都知道,黎澈喜歡一個人會喜歡得徹徹底底,就像他的名字,清澈的包容,通透的愛護。 可是他沒珍惜,甚至自以為是地踐踏,仔細想想,自從他們被迫出柜開始,他對黎澈就越來越不耐煩,越來越不尊重,心底里在怨恨他們的關系導致自己與家人出現(xiàn)裂痕,卻忘了,那個人為了自己不只是挨了打這么簡單。 他的自私和自我斷送了曾經最珍貴的愛意,唐忍這個存在讓他害怕、恐慌,因為他做不到的,這個低下的可憐的人卻都能做到。 秦煬靜靜地盯著唐忍的脊背,波濤般的不甘和悔恨沖擊得他眼眶泛紅。 憑什么是這樣的人?怎么就會是這種人? “他就是這樣,對誰都很有耐心。” “他不是。”唐忍將污漬洗去六七成,還剩些清水去不掉的痕跡,他從旁壓出一些洗手液,邊搓手邊說:“他不是對誰都有耐心?!?/br> 說完,看向維持著高傲姿態(tài)的秦煬。 “對你就沒有?!?/br> 唐忍根本沒被他刺到半分。 認不清的人出來跳腳是可悲,認得清還在這擺架勢,唐忍只覺得這人幽默。 又蠢又可笑。 “你們才剛開始,后面路還長,總會有改變?!本拖癞敵醯乃麄?。 秦煬聲音不自覺抬高,唐忍唇角的笑意和那句話猶如一柄刻著血槽的匕首,氣惱升起的熱血全都順著凹槽流個精光,身軀迅速冰冷起來。 “你的自信。”唐忍直起腰身抽出紙巾擦手,看著鏡子里強撐的人,冷著臉問:“從哪來的?” 他轉過身,俯視著眼前骨架不大氣勢不再的人,毫不客氣地說:“失敗了,就少在這找存在感?!遍L臂一揮,濕透的紙團越過秦煬的肩膀精準地落進垃圾桶,“啪”的一聲,劍拔弩張的氛圍剎那間一觸即發(fā)。 唐忍垂眸看他,沉聲道:“有多遠滾多遠?!闭f完,眼珠虛浮地擦過他的眸子,留下十足的警告和克制,仿佛這人再多說一句就會令唐忍做出比動手更可怕的事。 他側邁出一步,干脆地離開,空氣隨著他的身影消失迅速松開了緊繃的弦,秦煬從被人鎖喉般的窒息中回過神,眼眶的紅更深一度。 他走到洗手臺邊撐著水池,垂頭平復消停不下來的心臟。 黎澤喝著飲料和李垣湊頭一起看著一部手機,李垣眉頭緊鎖生無可戀,黎澤挑眉眨眼若有所思。 “哦,這題是挺狗的,是常規(guī)套路的反向cao作,你看……”他放大手機屏幕,口頭細致地為李垣講解今年的高考題目。 “洗掉了?”黎澈拉起唐忍的袖子查看,唐忍搖頭:“還有點洗不掉,回去再說?!?/br> “他倆?” 唐忍一副無事發(fā)生的平常模樣抬抬下巴示意對面濃厚的學習氛圍,黎澈笑笑:“研究今年的高考數(shù)學?!?/br> 唐忍點頭,喝了一口茶水。 “怎么了?”黎澈用右腿撞了撞他的左膝蓋,感覺小朋友狀態(tài)不對。 唐忍怔了怔,看著身邊神色關心的男朋友,眸光漸漸深邃,濃重的情緒穿透漆黑的瞳仁,落在黎澈精致的五官上。 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黎澈被他瞄得挑起眉,目露詢問。 唐忍搖頭,抓起他放在腿面上的手,“沒事兒。” 過了十幾分鐘,黎澤等到新出爐的招牌披薩,和唐忍一人吃了一角,算是為這頓風卷殘云的自助畫上完美的句號。 他們將李垣送回家,順著相同的路不過五分鐘便回到公寓。 “哇,吃得好爽。”黎澤滿臉幸福地癱在沙發(fā)上擼貓,唐毛毛被這精湛的手藝伺候地直打小呼嚕。 “早點睡,明早還上學?!崩璩阂娝执蜷_新的游戲,點開空調走到廚房給唐毛毛空蕩蕩的水碗裝滿。 唐忍跟在他身后,靠著廚臺一錯不錯地盯著他的身影。 黎澈直起腰回頭,對上小朋友不尋常的眼神,走過去低聲問:“到底怎么了?” 唐忍拉起他的手握在手里摩挲背骨關節(jié),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說:“我高考結束了?!?/br> 黎澈看著他,嘴角揚起微妙的笑意,明知故問道:“嗯,是結束了,恭喜你終于解脫了?!?/br> 唐忍用倔強的眸光定定地望著他,怨念似乎馬上要流淌成實質。 黎澈簡直喜歡死他偶爾冒出的小脾氣,禁不住想看更多,眨眨眼繼續(xù)裝傻。 唐忍握著他的手,試圖迂回地提醒一下:“現(xiàn)在不用學習了?!?/br> “啊,是,不學習了想不想去旅游?有感興趣的城市嗎?”黎澈滿面的真情實感,認真地提供假期放松思路:“海邊想去嗎?還是出國轉轉?” 人為的頻道錯位,刻意的跨服聊天,唐忍抿起嘴,知道男朋友又在故意逗他。 “沒有感興趣的城市。”小朋友打斷他的話,這一次選擇不吃逗地打出直球:“有感興趣的人?!?/br> 黎澈收了聲,好整以暇地期待他的下文。 “想上丨你?!碧迫绦÷暤孛俺鋈齻€威力十足的字,說完自己卻率先紅了耳朵,禁不住黎澈滿是意外的視線垂下眸子,繼續(xù)硬著頭皮說:“想親你?!?/br> 黎澈被他簡單直白的話說得頭皮發(fā)熱,耳尖也控制不住地涌上熱度。 小糖人只有在干活的時候才會說這些露骨的話,沒有氛圍烘托著直接炸出這幾個字,效果竟是不比那時差。 黎澈舔舔唇角,笑著氣聲問:“先洗澡?” 唐忍抬眼,磁沉地“嗯”了一聲,輕微的聲音回蕩在他的胸腔中,震出層層掀動心緒的巨浪:“一起?!?/br> 黎澈痞氣的微笑掛得分明,理所當然道:“我說要分開了嗎?” 閘門打開再想拉上堪稱難如登天,畢竟被迫隱忍的野狼囚困太久,最愛的獵物又不知死活地主動送到嘴邊,時不時還問問:“夠不夠吃?” 兩邊都沒有收束手腳的意圖,這個閘口恐怕一時半會兒都見不到閉合。 半夜,準確地說是凌晨,華燈紛繁的順水區(qū)都冷卻的時間,臥室里也堪堪停歇下來。 灼人的態(tài)勢尚有余溫,瞧著不像是最終的閉幕,倒像是緩和體力的中場休息。 唐忍摟著黎澈,下巴墊在他的頭頂,呼吸沒有完全穩(wěn)定,膈肌起伏依舊幅度不小。 “吃飯的時候發(fā)生什么了?”黎澈并沒忘記小朋友從洗手間回來后的短暫異常,因為余威波及到了實踐,往日體貼不復存在,是黎澈忽視不了的兇猛,刺激歸刺激,但年紀大了,想要點人間溫柔。 唐忍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仗著沒有對視嘴硬道:“沒發(fā)生什么?!?/br> 黎澈拉開距離,掰下小朋友的下巴與自己四目相對,問:“你看我像鬼嗎?” 唐忍怔神,有些發(fā)懵:“什么?” “你看我像鬼嗎?” 黎澈雖然笑著,但表情認真,似乎問的真是一個嚴肅正經的問題,讓唐忍不由地謹慎思考,他觀察著男朋友,視線托管,從眉眼一路下滑,眸光所及之處,皆是泛著甜味的“慘烈”。 耳朵慢慢染色,他搖頭配合著回應:“不像?!?/br> 黎澈單邊揚眉,“不像你還騙我?” 唐忍腦子空白一秒,終于從這個沒頭沒腦的詢問中回過味兒來,剛燃起的烈火又自顧自地熄滅下去,他沒看黎澈的眼睛,坦白道:“遇見秦煬了?!?/br> 黎澈驚訝地看著他,眉心揪緊:“他說什么了?” “沒說什么?!碧迫虅傉f完,對上黎澈漸漸鋪上怒氣的眼眸,攬著他的腰補充:“我罵他了。”十分誠實。 “沒說什么你會罵他?”黎澈越想越惡心,原本暖融融的心臟頃刻被壓制不住的煩亂取代。 唐忍點頭:“我甚至想打他?!?/br> 黎澈一愣,逐級攀升的情緒卡在半路,唐忍又道:“哥,我一想到你們在一起過,我就想打他?!?/br> 陌生的沖動將小糖人籠罩了半個晚上,讓他無意識地下了重手而不自知。 剛才他因為黎澈身上的痕跡反思片刻,得出結論,這種不曾有過的憤怒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他不太喜歡。 黎澈消了火,這事兒唐忍是喝了一肚子陳醋,他卻心虛得厲害。 前男友這個存在,真是非??简炄松?/br> “對不起。”他不知道說什么,翻來覆去只能憋出這么三個毫無深度的話,干巴巴的,讓他又開始心煩意亂。 唐忍親了他一口,輕聲說:“沒什么好對不起的,你沒錯?!?/br> 黎澈摸著他的臉頰和耳根,心軟成一灘不成型的略微苦澀的甜漿,他欺身翻上,將小糖人按住,大方道:“來,趁熱,我接受點懲罰反省一下?!?/br> 唐忍怕他摔了,扶著腰,眸子立時深不見底,他啞著嗓子說:“我不想懲罰你。” 黎澈湊近吻住他,低沉地說:“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br> “隨你?!?/br> 第71章 清晨,陽光穿透高層大片的落地窗,將整個客廳照得極為明亮,黎澤從昏暗的臥室走出門,晃得腳步一頓。 “我天,我的眼睛?!彼謸踝‰p眼,涼水洗臉并沒能讓他惺忪的睡意清醒過來,他穿著校服,背著一大包干凈的換洗衣服走到彌漫著香氣的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