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專欄《染凈》be結(jié)局(2)
這日,她坐在窗邊,捻著手腕上的佛珠,邊想著裴文海,本來無事,卻聽到走廊間兩個丫鬟談論,說是她被抓回府那天后,裴文海被裴瑾瑜抓去充了軍,上了戰(zhàn)場,因少將指揮不力,打了敗仗,那仗死傷無數(shù)… 那批同去犧牲的戰(zhàn)士尸體已經(jīng)被送了回來,有些還是無人認領的。 這其中有沒有裴文海? 她越想越急,越想越怕,頭暈眼花,小腹也跟著痛了起來,身體不支昏倒在地。 晌午,蓮兒哭紅著眼,怕林青兒看出端倪,在門口緩了好半天才端著飯菜進屋“小姐,吃飯吧!” 見沒人回應,才看到林青兒躺在地上,連忙跑過去查看,林青兒昏迷不醒,臉色慘白,急得她慌忙為她診了脈,發(fā)現(xiàn)她手腕間一連串的滑動,是喜脈,定是跟老爺置氣不好好吃飯才會昏倒的。蓮兒用了針灸才使她醒了過來,扶她躺在床上。 林青兒一睜眼看到蓮兒紅著眼,緊緊握住她的手“小姐,快好好休息,你要當母親啦…” “當母親?我有了海哥哥的孩子?” “是呀…”蓮兒點了點頭,笑的比哭都難看。 林青兒見她的異樣,突然想起那些丫鬟的話,聯(lián)合在一起才明白 “蓮兒,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裴文海被裴瑾瑜抓去充軍打仗了!他現(xiàn)在到底是死是活?” “嗚…小姐…” 今日傳來的消息,裴瑾瑜因指揮不力,被敵人趁機攻打了大本營,打了敗仗,當天就被上級處死,而裴家也被封充了軍。 那場戰(zhàn)爭有功戰(zhàn)死的人,尸體都被運送回家,而那死人堆里就有裴文海一個,斷了腿斷了胳膊,皮膚被燒的黑糊,慘不忍睹。 若不是士兵清點死者姓名,按著族譜配送尸體,還有一幫戰(zhàn)士指認,她根本不敢相信那就是裴文海,林青兒那么愛他,她該怎么跟林青兒說?她現(xiàn)在還有了裴文海的孩子,莫要被動了胎氣。痛苦埋在心底的蓮兒再也憋不住,哭了出來,她們兩個心愛的男人都死了,她明白這種痛苦,林青兒現(xiàn)在懷有身孕根本不能受刺激,她只能把傷痛咽在肚子里,想著怎么撒個謊糊弄過去。 “裴瑾瑜被處死了,尸體放在裴府前,我剛剛認領去安葬了,姑爺他…我未曾聽到消息,小姐你放心,姑爺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蓮兒哽咽著抹了抹眼淚,擠出了個無比難看的笑,轉(zhuǎn)移話題“小姐,你要當娘親啦!要好好休息…” 她還沒說完,只聽院里一陣腳步聲,房門也被踹開,一穿著軍裝的人站在門口“林家的人聽著,現(xiàn)在林老叁勾結(jié)賊黨,已經(jīng)被處死,林宅全部充公,林家人叁日內(nèi)全部撤離此地!” 林青兒聽見父親被處死,感覺五雷轟頂,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雖然平時林老爺對她嚴厲,不太關心她,甚至阻撓她與裴文海在一起,父女的感情并不好,但終究是她的父親,聽到他的死訊,還是心痛無比。 “姑娘莫哭,你可以替你父親收尸的?!?/br> 那軍官盯著蓮兒半天,又看著林青兒,這兩個女人哭的梨花帶雨,竟然如此貌美,若是都能占為己有那可真是美哉!不過這軍中軍規(guī)嚴格,若有強搶民女等行為被告發(fā),無論銜級一律處死。 不行,他要想個計策,讓這兩個女人心甘情愿跟隨自己。 “長…長官,請問你有沒有見到過一個瘸了腿的男人,他叫裴文海是我的丈夫!” “裴文海?哦,他啊…”那軍官看著絕美的林青兒,心生穢念,故意說到一半,吊著她,見她著急模樣,勾了勾嘴角,瞇著眼笑道“他回來了,在府門前,夫人,我?guī)闳タ纯???/br> 蓮兒驚大眼睛,一時間編不出來理由,只能拉著林青兒不讓她去“小姐…別去…” 林青兒擦干眼淚,高興的拉著蓮兒的手“我要去見海哥哥,他知道我懷了孩子,一定很高興!”聽說能見到裴文海,她再也等不及了,自己下了床小跑出去。 蓮兒憤憤的瞪了軍官一眼,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抬頭見林青兒沒了影,顧不上計較,焦急的向著大門跑了過去,生怕林青兒知道真相受到刺激出什么事。 林青兒跑到大門口,看到外面都是士兵,大多數(shù)都負了傷,還有幾個人用板子搭成的拖車拖著尸體,她有些慌了,這哪有裴文海的影子? 這時有叁個那些紙和筆的士兵在清點著什么,她走上前去問“請問…你們有見過一個叫裴文海的人嗎?他有些腿疾?!?/br> 那叁個士兵聽聞,面面相覷,紛紛用似乎是憐憫的表情看著她問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妻子,可以帶我去見他嗎?” 林青兒說完,他們表情更甚了,她有些納悶,這叁人怎么這般的怪異。 叁人又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才支吾道“呃…可以,請跟我來,一會請夫人不要太過…” “小姐!等等我!”林青兒剛要跟他們走,蓮兒就追了上來,打斷了他們的話。 見林青兒要跟他們走,她死死拽著林青兒的衣袖,紅著眼眶哀求“小姐,不要去,求你了!” 林青兒越發(fā)的奇怪,怎么連蓮兒也反常? “為何不讓我去?海哥哥定是忙的脫不開身,我這才要去找他,你問這叁位小哥,是不是?” “這…”那叁人為難極了,告訴她真相也不是,不告訴也不是,掙扎一番,深思熟慮后才決定告訴她“裴文海同志,他犧牲了?!?/br> 犧牲了? 林青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看了看蓮兒,只見她滿臉淚水看著自己,她才明白,裴文海死了,死在了戰(zhàn)場上。 不!她不信,她的海哥哥不可能會死!那軍官說的,他就在門外! 他在哪呢? 林青兒像發(fā)瘋一樣到處尋找著裴文海,街上的每一個人都被她拽著看了個遍,幾個人怕她出了危險,上前攔她,根本攔不住。 蓮兒擔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在她身后勸著,趁她不注意抱住了她“小姐!別找了,我們回家去,肚子里的孩子要緊…” “不…不…蓮兒,我要找到海哥哥,我要親口告訴他我們有了孩子!”林青兒六神無主四處張望,邊掙扎著想要脫離蓮兒的束縛。 她身子虛弱極了,又受了刺激,根本使不上力氣,只能哭著求蓮兒放開她“求你…放開我…海哥哥還在等著我…” 她們周圍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知道她在和裴文海的關系,紛紛滿臉的尊敬,沒有一個人嘲笑她們,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裴文海的英雄事跡,只有林青兒,與他最親的人被蒙在鼓里。 “小姐…小姐…”蓮兒也大哭了幾場,身體同樣虛弱,二人爭執(zhí)著都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林青兒瘋了似的要往前爬,繼續(xù)去找裴文海,蓮兒也跟著趴在地上,拉著她衣袖“小姐…別找了…” 林青兒不聽勸,跟她拉扯著,直到在圍著她倆的人群中看到了之前闖進她房門的軍官,瞬間來了精神,連忙起身沖他揮手“長官!” 那軍官看她狼狽樣子就知曉自己的計劃已成,笑著走了過去“夫人?!?/br> 林青兒使出全身力氣跑了兩步,兩手抓著他手臂跪了下來,滿臉的淚水與灰土,衣服也臟了,樣子狼狽不堪“長官,你剛剛答應過我的,帶我去找我丈夫,他叫裴文海的…” 軍官低頭看她,摟著她的腰將她扶了起來,溫柔道“我沒忘?!?/br> 又扭頭跟下屬道“去,把裴文海帶來?!?/br> “這…”那下屬看著林青兒接近瘋癲的樣子猶豫了下,若是把尸體拉來,這女人一定會瘋掉的,他于心不忍,可又不敢違背命令,于是只能硬著頭皮應道“是!長官!” 裴文海死的太慘,先是被抓當做俘虜嚴刑逼供,斷了手腳,又被嚴刑拷打逼問軍中機密,他只字未提,結(jié)果,新抓來的俘虜被打了兩下就供出機密,他全部的隱忍和努力,全被那叛徒毀于一旦,因此也遭到了非人能承受的酷刑。 之后他們幾人組成小隊去營救俘虜,好不容易出了敵營,誤入了地雷區(qū),他為了保護隊友,被地雷炸飛,炸斷了胳膊腿,好不容易尋到他,只剩下一口氣,說自己有好久沒見到妻子了,臨死之前想要再見她最后一次。 幾個戰(zhàn)士們跟著運送尸體的隊伍護送他回了煙城。 路上裴文海嘴里一直念著青兒, 他硬吊著一口氣,挺了叁天,挺到了煙城門口,卻沒挺到見她,就斷氣了。 他到死都掛念的女人,想必就是她吧? 沒過一會,他就將裴文海的尸體用板車拉到她面前,用極小的聲音對她道 “嫂子,節(jié)哀?!?/br> 渾身顫抖著快步回歸剛才的位置,低下頭不忍去看林青兒的樣子。 林青兒看到裴文海的尸體笑了笑,她沒流一滴眼淚,慘白著臉,捂著刺痛的小腹,邊向他身邊走去邊覺得腿間流出腥熱,認清這尸體,受不住打擊直直的昏倒在地。 假的,都是假的… 騙人…海哥哥怎么會死… 蓮兒連忙接住昏倒的林青兒,見她裙擺上滿是血跡,連忙為她保胎后恨恨的看著那軍官罵著“混蛋,你為何要刺激她?她還懷著裴文海的孩子!” 眾人用著另樣的眼光紛紛看向那軍官,幫著蓮兒把林青兒送進府中后,發(fā)現(xiàn)那軍官趁亂早已落荒而逃。 畢竟是個軍官,也沒人趕計較,就此作罷。 等到她再醒來時,已是兩天后,一切都變了。 林府,不再是她的家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搬空,只剩下她和床被子,還有陪著她的蓮兒馨兒,軍隊念在她是裴文海的遺孀,網(wǎng)開一面讓她多停留了一天。 她看著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廝都背著大包小裹紛紛離開,不知在那尋思著什么,半天才張口召喚蓮兒“拿著錢去尋找個住處,馨兒在這陪著我?!?/br> 支開蓮兒后,她把剩下所有的銀兩裝進錢袋,林青兒寫下五個字放進信封, “蓮兒,活下去?!?/br> 把錢袋和信封全部塞給馨兒,把她推出林府大門“去,找蓮兒吧,不要再回來了?!?/br> 丟下一句話便關上了門,任憑門外的馨兒怎么哭喊敲門她都不做任何反應,沒過多久,門外安靜了,她知道馨兒去投靠蓮兒了,這下她放心了。 深吸一口冷氣,像她心一樣冰涼。 她背靠著門,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看著灰蒙蒙的天發(fā)呆,輕輕摸了摸小腹,還能感受那小生命的存在。 她坐在地上許久,抱著雙腿痛哭。想著屋里的裴文海,她有些不敢去看他,那樣子實在太慘。 這世上唯一和裴文海有關系的只有林青兒了,那尸體要等她醒來讓她處理,所以停在林府前屋。 她算了算日子,起身打了盆水進了屋,看到裴文海的尸體整個人都燒焦了,斷了胳膊和腿,傷口患處潰爛,血rou模糊。 她忍著傷痛用帕子輕輕為他擦拭干凈身體后,為他穿上準備很久的新郎服,抱上板車從后門推他去了茅草屋。 據(jù)其他戰(zhàn)士說,當時清理戰(zhàn)場發(fā)現(xiàn)他還活著,嘴里一直念著她的名字,直到斷了氣。 她聽后哭了許久,感覺到一陣惡心想吐,這才想起自己腹中還懷著他的孩子,他們還沒有拜堂成親,即使有了孩子也不算真正的夫妻,之后他下了地府,沒有家室就會成了孤魂野鬼。 她舍不得,算著日子定了頭七前叁天拜堂。 林青兒自從被抄家,她把所有錢財給了蓮兒和馨兒,自己則是分文未留,去了當鋪當?shù)羲锞徒o她的鐲子,換了兩塊碎銀,雇了花轎穿上嫁衣,在封府的最后一日,就嫁過去。 那天,房里,她獨自一人早早坐在梳妝臺前,畫了個精致的妝容,涂了口脂,要和海哥哥成親了,定要打扮的漂亮才是。 那幾日陰雨連綿,仿佛老天都在淅淅瀝瀝的哭。 俗說成親之日下雨,新娘會不幸福,老天爺在替新娘哭。 然而,新娘永遠都不會再哭了。 硝煙中的雨天,天色灰蒙蒙,街上巷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安靜的接親隊抬著花轎向那破爛不堪的茅草屋走去,那隊伍紅的刺眼,卻看不出有一丁點結(jié)婚喜慶的氣息,反倒像是死了人辦喪事一般。 過了許久,花轎晃晃悠悠停在院門口,她從上走了下來,進了院子,見不到一個賓客。 披著紅蓋頭透過光看著房檐上的滴水落下,同她一樣哭泣著,輕輕拭著淚水,邁進屋內(nèi),呆呆的看著穿著新郎喜服,安靜躺在土炕上的裴文海。 突然,有人叫她。 “嫂子…我們來看看裴大哥?!?/br> 她一回頭就看到九個穿著軍裝的士兵,現(xiàn)在門外,紛紛向她低頭。 她點點頭邀請著“都進來吧?!?/br> 九個大男人像是剛剛哭過或是快要哭出來一般,眼睛都紅紅的,他們排著隊向躺在炕上的裴文海脫帽敬禮。 林青兒看了看天,見時辰差不多要到了,向他們請求著“可不可以麻煩你們…幫我和海哥哥持婚?” “嫂子,我們幫你和裴大哥完婚?!?/br> 幾個人都忙活著,該貼喜字的去貼喜字,該擺香案的插了叁炷香擺上貢品,有人又去買了兩掛鞭炮在門口放了起來,都準備的差不多后,到了吉時。 兩個士兵扶起炕上的裴文海,與林青兒一同跪在香案前開始拜天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拜過堂,他們才是真正的夫妻。 林青兒見前幾日買來幾口缸已經(jīng)接滿雨水,就讓他們幫忙挪了挪,繞著屋子圍一圈,他們也沒多想,就把水缸圍的整整齊齊,以為是什么習俗,就沒多問。 完后,幾人見已是深夜就與她告辭。 “嫂子,若是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需要就去軍營提一嘴就行,我們隨后就到?!?/br> 送別了幾人,林青兒安了心回到屋中鎖上門。 她抱著裴文海冰冷的尸體不吃不喝躺了叁天,這叁天白日里有人來敲門,她不吭一聲也不去開門,沒有一點動靜,好像這屋里根本沒人一般,來的那些人也沒多想,都以為她葬了裴文海,獨自尋了別的去處。 等到第叁天,正巧是頭七的最后一天,也沒人再來打擾了,她破例出了門,抬頭看了看天,那雨不再下了。 這天深夜里,等到人們都睡著了,她在爐子里生了火,拿著火把在房間里四處點著。 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更不會有人來打攪。 熊熊烈火燃起把屋子包圍,已無了出路,滾滾濃煙嗆得她直咳嗽,大火快要燒到腳邊,她笑著爬上土炕躺下,抱緊裴文海的尸體閉上眼睛,一滴淚落在他的喜服上。 “海哥哥,等等青兒,這次我們一家子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了…”她邊咳嗽邊喃著,視線漸漸模糊,失去意識。 等她再次醒來時,看到火光間,裴文海正笑著向她走來,滿是厚繭的手掌牽起她的手,將她擁入懷中,感受得到他的氣息,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真實。 他在她耳邊輕道“青兒,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話音落,一切埋沒在煙火灰燼之中,他們永遠的在一起了。 —(be結(jié)局完) 今早六點終于趕完了。 這篇文是我之前夢見,大約是民國時期,自己雨天蓋著紅蓋頭坐著花轎,執(zhí)意嫁去一座無人的宅子,房檐滴著雨水,那新郎一家應該是都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前世,這么多年那場景一直在腦海里,所以構(gòu)思了一下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