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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惠于人必受制于人,更何況這惠是“天下”,但是……天下之主,怎能受制于人呢? 正這當(dāng)口,李羨塵和洛銀河回朝復(fù)命,皇上并不關(guān)切蒂邑族之事,見面第一句便問:“朕讓你們密查之事,如何了?” 二人將查實之事,向上奏報,隱匿了一些沒有確切證據(jù)的。皇上看著一沓文書,眉頭逐漸凝起來,嘆道:“這老狐貍到底還是油滑?!?/br> 那些查證之事,雖然明知授意之人是梁玨,但犯事之人無一與他直接相關(guān),能坐實的最大不是,便是竹泉幽邸建的稍微奢靡了一些。 其他的事情,全無物證,若想依靠人證,不僅牽涉之人甚廣,更摸不清哪條線才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的重點,若是條條去順藤摸瓜,只怕要摸上個三年五載的。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目前皇上對梁相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有了微妙的轉(zhuǎn)變,不似洛銀河剛到書里之時,他聽聞李羨塵略有針對梁玨之意,便出言斥責(zé)。 那時只盼朝上一團和氣的皇上,終于被梁玨一手促成的牽涉朝中重臣的文字獄打破了。 君臣三人各懷心事,可任誰都沒提林季之事—— 皇上不提,是因為他知道先皇身故的緣由,稍有不慎便會被扣上弒父奪權(quán)的惡名,心虛; 李羨塵不提,是因為林季白紙黑字,靠他空口白牙難以辯白; 洛銀河不提,是因為歷來文字獄,案案慘烈,幾乎無人生還,除非皇上有心放過,看如今皇上的行事,即便有心放過也是力不從心。 回府的路上,李羨塵一路無話,洛銀河知道他做這種姿態(tài),定然是將事情的因果結(jié)局在腦海里運轉(zhuǎn)了數(shù)遍,今日面圣,他只字未提,皇上也只字未提,便是這事情死局之勢無解,君臣之間,話不一定要挑明,挑明了反而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晚飯時,李羨塵喝了很多酒,只是他酒量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也只面色微紅,絲毫醉意都沒有。 是人,便都有無所適從的時候。 但素來沉著冷靜的人,一旦做出頹唐之姿,便會讓人看著就心疼——林季是他的啟蒙恩師,他無力相救,在面對失去的同時,還要承認(rèn)自己的無能為力。 此時,洛銀河明白說什么去寬慰他都是無力,心中盤算,事情是否還有回旋的余地。畢竟,只要人活著,便有希望,現(xiàn)在就放棄,總歸太早。 想到這,洛銀河問道:“梁相……為何會突然針對林大人?” 李羨塵先是一愣。 對??!他騰的站起來,自嘲笑笑,當(dāng)真關(guān)心則亂。 自聽到林季牽涉到文字獄中,他的心便亂了,他從心底里認(rèn)為梁玨針對自己,所以針對洛銀河,所以針對與自己相關(guān)交好的眾人,但事實真的如此嗎? 可不是入了誤區(qū)了嗎? 林季雖然與李羨塵師徒情深,私交極好,但在朝政上,他一直中正,并沒表現(xiàn)出黨派之爭的意圖。 梁玨若是如瘋狗一般亂咬,豈非無端樹敵? 這不是他的風(fēng)格…… 其中定然有林季尚未言明的因果! 許是看見了希望,又或是喝了酒,李羨塵一把將洛銀河擁在懷里,也不顧那人身子陡然僵住了,只管緊緊抱著他,低語道:“幸好……有你?!?/br> 洛銀河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木在他懷里,他身上淡淡的酒氣柔和著衣衫上熏香的味道,竟有些特別的好聞,而后回了神,伸手在他背上拍兩下,道:“那還不快走,咱們即刻便去見林大人?!?/br> 原書里,林季并沒有這次劫數(shù)。 刑部上下,經(jīng)過毒疫一事,看待洛銀河便如同再造父母一般,他和李羨塵深夜到訪,加之皇上并未下不準(zhǔn)探視的死令,是以,從衙門守衛(wèi),到內(nèi)牢,二人一路暢順無比。 但見到林季,二人還是同時大吃一驚。 洛銀河與林季朝堂上點頭之交,私下里寥寥數(shù)面,印象中,林季耳順之年,儒雅風(fēng)華,氣韻如徐徐清風(fēng),身骨卻如蒼松勁柏,如今他仿佛一夜之間受盡了疾風(fēng)驟雨,面色滄桑,再看身上更滿是斑駁的血跡。人昏沉的睡在牢中的草榻上。 此次案子交由刑部,但林季官居高位,案件的主審掛名了太子,不想競對林季下了這樣的重手。 李羨塵見了,急切上前,俯下身子觀瞧:“他們……太子……竟對您用刑了嗎?”說著,他想去扶住林季的身子,卻不知他到底傷患何處,雙手一時間擎住,無所適從。 林季睜開雙眼,見是李羨塵,勉力坐起身子,眼神中萬語千言要講,但終于只是張了張嘴,言道:“這次老夫恐怕是過不去了……” “到底……梁玨到底為何這樣針對?” 林季頹然搖頭,道:“我也想不明白。” 師徒二人對話,洛銀河在一旁聽著,從事情的發(fā)展來看,皇上似乎還在猶疑,想讓林季盡快認(rèn)罪伏誅的是太子。 梁玨一直在明里暗里的支持太子。 文字獄,坐實了便是滿門抄斬,可聽林季言語間,并沒有擔(dān)憂家小之意,如今,也只是他一人下獄,林府,還好生安在,林家上下正奮力打點,想要救林季出來。 李羨塵細(xì)問了半天,毫無收獲。 洛銀河反而覺得,林季并非不知道梁玨為何針對,而是不愿說。他大約是被以全家性命威脅。 想到這,他心下飛速做了個盤算,道:“阿塵,可否讓我和林大人單獨聊幾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