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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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兩個人的除夕夜。 吃完夜飯后,顧決帶她來到頂樓的天臺。 沒有了暖氣的包覆,她一走出去整個人都打了個冷顫。 顧決笑著將她裹進(jìn)自己寬大的羽絨服里,她循著他身上散發(fā)出的熱氣緊緊貼著他。 冬日的月光下,裴嘉茉仰著臉和他接吻。 顧決溫柔地纏住她的舌尖,掌心覆著她的腦袋輕輕撫挲兩下。 他叫她寶貝。 軟軟的唇瓣貼著她的臉頰親吻數(shù)次。 她笑出聲,小手藏在衣服里捏他腰側(cè)的肌rou。 yingying的,捏不動。 “你像是那種啄木鳥?!彼λと?,從早到晚一找到機(jī)會就貼著她到處親。 “嗯。”他愣一下,點點頭笨拙地回應(yīng)。 心里想的卻是,這樣很好。 他只有比她更黏人,更缺乏安全感,才能讓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在被愛和被需要的。 她被他環(huán)抱在懷里,無聊中,抬起手,玩著手腕上的那根茉莉手鏈。 “喜歡么?”新年那天送給她的時候,因為剛知道她母親過世的事情,他沒敢問出口。 “喜歡的。”她沉默了幾秒,幽靜的眸光里倒映出他的輪廓:“那個時候為什么送我這個手鏈?!?/br> 他說:“因為之前有一次我們視頻,你帶了一條茉莉手串,我覺得很好看?!?/br> 但是那種手串能夠存留的時間太短。 他只好比照著圖片,找了很久才找到這樣一條類似的。 零點前,忽然有煙花綻破天際。 一時間,到處都是燃放爆破的聲音。 煙花墜下的時候,像漫天散落的星火,波光流淌在江面上,美得不可思議。 “好漂亮。”她輕聲感嘆,不知從哪一年開始城市里就不再允許燃放煙花了。 但這里是外環(huán),沒有燃放煙花的限令。 顧決從背后抱住她,低下頭,臉頰剛好可以蹭到她的發(fā)頂,“這邊離海很近,夏天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海邊好不好?” 裴嘉茉點點頭,說好。 “還可以去水族館和動物園。” “還有游樂場和植物園?!?/br> “等高考結(jié)束?!?/br> “嗯,等高考結(jié)束?!?/br> 等到了夏天。 假期開始時,他們還會在一起。 會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離開天臺前,顧決偷偷拍了一張她趴在欄桿前看煙花的照片。 絢爛的夜空下,煙火照亮她側(cè)臉清決的輪廓。 卡著零點,在社交賬號里發(fā)了第一條動態(tài)。 沒有配文。 只有這張照片。 一起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他的手機(jī)跟要爆炸似的,瘋狂接入消息。 顧決站在裴嘉茉身后幫她吹頭發(fā)。 她便隨手拿起他的手機(jī)查看。 林躍:「?」 林躍:「???」 林躍:「?????????」 “他瘋了吧?”裴嘉茉皺起眉,聲音模糊不清地說。 鼓噪的暖風(fēng)中,顧決低下頭,“怎么了?” 手機(jī)還在不斷震動,滿屏的問號一條條地跳出來,指尖捻揉著吹干的發(fā)絲,顧決關(guān)掉吹風(fēng)機(jī)。 有些頭疼地看著對話框。 「cao!真是裴嘉茉???」 「還是不是哥們了?」 「顧決,你真他媽夠可以的。」 “把他拉黑好了?!迸峒诬源瓜卵劢?,下頜微微抬起。 那種盡是傲慢與輕蔑的神情又出現(xiàn)了。 但這一次,顧決知道這種毫不遮掩的居高臨下不是針對他的。 他低下身,視線與她平齊,“林躍喜歡你?!?/br> “可我不喜歡他?!备螞r,她并不覺得林躍對她的喜歡可以上升到男女之情的程度。 “但是林躍很帥?!彼痛怪^,沒有看她。 “哥哥……”裴嘉茉牽住他的手。 “嗯。” “你靠近一些。” 他依言。 “再近一些?!?/br> 臉湊到她面前,顧決無措地望著她。 裴嘉茉忽然傾身,嘴唇貼向他的臉頰,發(fā)出輕輕的啵聲,“我只喜歡你?!?/br> - 誰也不知道的是。 為此,林躍萎靡了大半個月。 開學(xué)后,他又足足忍了兩個禮拜沒去找顧決和裴嘉茉。 某天放學(xué),一個人孤零零地拖著球拍下樓,恰好碰見抱著一迭試卷的周思園。 終于遇上一個能說話的,傷心小狗忽然來了精神。從背后輕輕扯了下女孩的馬尾。 笑起來甜甜的女孩回過頭,目光觸碰到他,和他打招呼:“嗨?!?/br> “那誰呢?”林躍望了眼四周,小小聲地:“怎么沒和你一起?” “嘉茉么?”周思園停了下,調(diào)整懷里抱著的東西,“她和顧決先走了?!?/br> “我就知道?!绷周S也跟著停下來,接過她手里重重的一迭試卷,“你們班是瘋了么?發(fā)那么多卷子,想逼死你們啊?!?/br> “還好啊,不多。” “這還不多?我這輩子做過的卷子都沒這么多?!?/br> “……” 走過霞光斜照的樓道,身旁的女孩忽然開口說了一句:“對不起啊?!?/br> 林躍怔住,轉(zhuǎn)頭望向她:“對不起什么?” “沒幫你追到嘉茉。很抱歉?!?/br> “沒事啊,這有什么,干嘛說對不起?” 女孩低垂著頭,偷偷看他一眼:“還有之前我是知道他們在一起的,但沒和你說?!?/br> 不知為什么,林躍慌了一下:“這又不是什么大事?!?/br> 他見她頭埋得更低了,無措道:“再說了,裴嘉茉長得還沒我好看呢,性格也不好,我早就不喜歡她了……你就別在意這種事了?!?/br> 周思園打斷他:“你別這么說,嘉茉她很好?!?/br> “好什么呀,”林躍小聲嘟囔一句:“就知道欺負(fù)人,她還讓顧決拉黑了我兩次?!?/br> 校園里的微風(fēng)吹過女孩的發(fā)絲,遮住她小半張臉,“她說是因為你總給顧決發(fā)信息?!?/br> “拜托,我從前是喜歡她,又不是喜歡顧決,她要不要那么霸道???” 撫開頰邊的碎發(fā),周思園忽然笑出聲:“看來你是走出失戀陰影了?!?/br> 林躍見她終于笑了,反而故意負(fù)氣似的撇開臉:“才沒有。恨死他們兩了?!?/br> “還生氣啊?” “嗯?!?/br> 走出校門,兩人要分別往相反的方向走。 周思園從他手里接回試卷,在口袋里摸出一塊巧克力。 “吶,給你吃糖,別生氣了。” 熟悉糖衣包裹著的巧克力躺在手心,林躍愣了一下。 “走啦?!迸⑾蛩姓惺?。 “嗯,好……拜拜。” 直到女孩的背影漸漸走遠(yuǎn)。他才記起來,這塊巧克力是從前他常送給裴嘉茉的那一種。 - 初夏的天氣很好,夕陽的余暉從窗戶間落到桌前。 碗里的冰沙在日光的直射下融化成細(xì)碎的晶狀物。 還有幾天就是高考。 早在二月的伊始,裴嘉茉就已經(jīng)正式收到京大的保送通知。 那時季家川打電話來告訴她。他手里有一份那個受傷的男生和他家人共同簽署的一份和解書,也有錄音證明那個男生承認(rèn)他和幾個同學(xué)一起合謀在裴嘉茉的書桌里放置了灌滿jingye的避孕套才導(dǎo)致她情緒失控動手打人。 有關(guān)那場長達(dá)兩年的排擠與欺凌。 她沒有告訴除顧決外的所有人。 包括周思園。 但她至今仍覺得,是那些無時不刻的欺凌和孤立成全了她。 她的野心與恒性,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了明確的定向。 那一年,顧決說會陪她去京市的話,他也真的做到了。 放棄本市J大的特招機(jī)會,他去參加了R大的高水平運動員的招生。 一切都進(jìn)行得很順利。 參加完考核,被學(xué)校認(rèn)定合格的考生,會有專門的降分政策。 “高考只要這點分就能上R大?”周思園悄悄看了眼在不遠(yuǎn)處付錢的顧決,放輕了聲音:“那他閉著眼都能考過吧。” 湯匙碾碎碗底的冰沙,裴嘉茉抬起眼,“林躍也是一樣,他念J大,二本線都不用過。畢竟屬于特招生,和我們不一樣的?!?/br> “……”周思園無聲了片刻,才說:“那倒也是,他們從小吃的苦,也和我們不一樣?!?/br> 裴嘉茉牽住她垂在身側(cè)的手。 “別怕。你會考好的,我相信你?!?/br> 縱然有保送在身。裴嘉茉最后還是選擇去參加高考。 就像小時候,有數(shù)不清的人問她:你都已經(jīng)是第一名了,干嘛還要那么努力? 當(dāng)許多人問到她為什么參加高考時,她都沒有回答。 即便在后來過去很多年的歲月里,裴嘉茉仍清楚記得那一個下午。 最后一場考試,考到一半的時候教室外忽降驟雨。 窗外的世界在瞬息間模糊濕盡,初夏的潮熱彌散在空氣里。 暴雨掩蓋住翻卷動筆的聲音,沒掩實的門窗被風(fēng)吹得哐哐作響。 監(jiān)考老師走下講臺。 嘈雜雨聲中,陰悶的氣候,如同夜晚和黃昏。 窗外是那么的暗,整個世界,仿佛只有這些教室里亮出一點點的光。 他們沒有停筆,沒有抬頭,也將明白往后的人生再沒有這樣心無旁騖的時刻。 涂答題卡時,裴嘉茉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睡覺前,她對顧決說:“顧決,你從小練體育應(yīng)該會明白那種很想到達(dá)頂峰的渴切吧。有時候我們看見山在那,明知道跨過去需要經(jīng)歷千難萬險,也知道很多努力到了最后都會變成徒勞。可我們還是在不停地往前趕,想要離山頂近一點,再近一點,即便我們明白山頂?shù)娘L(fēng)景和原地可能并沒什么兩樣,但是,只有那里才有我們想要的未來?!?/br> 終于,當(dāng)最后一場考試的鈴聲響起。 一片躁動聲中,裴嘉茉合上筆。 窗外的暴雨還在繼續(xù)。 但是,十二年寒窗,日夜苦讀,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