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忱好歹也是被陸離摁著背過不少書的人，自然知道情劫之義。

    勘破大道的途徑，提高修為的手段。

    僅此而已。

    這讓他原本的向往頃刻間蕩然無存，留下來的只有對晏晏的心疼。

    倒是系統(tǒng)沒有太多反應。

    大概是見過太多次甜甜愛情的翻車現(xiàn)場，他如今已經(jīng)很是坦然，甚至有心思和宿主聊天：【你看上去一點都不生氣呀。】

    風鸞格外沉穩(wěn)：“這些事，晏晏也知道，她會做出選擇，那我便沒有理由生氣?！?/br>
    系統(tǒng)好奇：【如果那位檀樓主不給晏晏選擇的機會呢？】

    風鸞依然平淡：“把他的心挖出來一樣能破禁?！?/br>
    系統(tǒng)：……說好的不生氣呢？？？

    而和他們的氣憤反應不同，晏晏看上去很是淡定，甚至還能對著面前忐忑不安的檀樓主露出笑容。

    她靜靜的看著對方，目光從眼睛滑到鼻子，最終落在唇上。

    終于，鹿蜀再次開口：“我曾說過，我很喜歡你，尤其喜歡你的嘴唇?！?/br>
    檀樓主沒想到對方會說起此事，抬眼看她，神情復雜。

    然后便聽晏晏接著道：“親起來很舒服，還會說好聽的話，是我吻過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那時候我便想著，如果能和你長長久久就好了，甚至我會傾盡靈力，只為了延續(xù)你哪怕多一天的壽命?！?/br>
    檀樓主微抿唇角，輕聲開口：“是我的錯，讓你的靈力浪費掉了……”

    晏晏卻搖頭：“我不怪你，情劫本就是如此，需要緣起，更需要緣滅，若非如此，如何能擁有無上道心？”聲音頓住，她竟露出了一抹笑，“如今想來你能陪我百年，而不是在利用我之后便斷然離開，已經(jīng)是強過大多修士了?！?/br>
    檀樓主的臉色驟然蒼白：“我沒有想要利用你，晏兒，我……”

    晏晏溫聲打斷：“我并沒有因此責怪你，因為哪怕你利用我渡劫，我亦未曾對你完全誠實，瞧，你到現(xiàn)在都喊我晏兒，這分明不是我的名字，是我騙你的?！?/br>
    說到這里，晏晏像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她眉眼彎彎，嘴角翹起，努力隱藏住了眼底的一抹水光，看著眼前的愛人輕聲道：“如今想來，著實有趣得緊，你是修士，卻要說自己的是凡人，我是妖，卻要說自己是人，結果我們就這么互相騙著過了百年，裝作變老，裝作死去，還演了一出生離死別，實在是……”斟酌了一下詞句，晏晏緩緩吐出四個字，“可笑得很?！?/br>
    檀樓主定定地看著她，看到了對方的笑臉，亦看到了眼底水汽，這讓男修原本蒼白的臉上生出了些許血色。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往前走了兩步。

    刀尖瞬間抵在了他的胸口，晏晏下意識地想要往回收手。

    可是男修卻握住了她的手腕，聲音恢復了溫潤，緩緩道：“我承認，我騙了你?！?/br>
    晏晏的笑容瞬間僵住，嘴唇都有些泛白。

    但很快，檀樓主便接著道：“但我對你的心意從不作假，渡劫之時，我不知前塵，愛上你后，這才憶起過往，”說著，他面露苦笑，“大抵這便是天道給我的考驗吧，要看我守不守得住道心。”

    圍觀中的系統(tǒng)有些懵：【這有什么考驗的？喜歡就在一起啊，人和梧桐樹精都可以，為什么和鹿蜀不行？】

    風鸞提醒：“那時候，他們都覺得對方只有百年壽數(shù)?！?/br>
    【……那耗死對方以后難道就是大道了嗎？】

    還沒等風鸞回答，檀樓主已經(jīng)道：“事實證明，我的道心遠沒有我想的那般堅定?！?/br>
    晏晏微愣，昂頭看他。

    檀樓主眼簾低垂，聲音低沉：“我曾試過招魂，卻一無所獲，尋找過聚魂珠，可依然尋不到你的靈魂，我甚至不知你的轉世輪回在何處?！?/br>
    晏晏沒說話，因為自己本就沒死，他肯定是找不到的。

    而檀樓主有往前走了半步，刀尖已經(jīng)挑破了他的衣衫，刺破了胸前皮rou。

    可他似無所覺，環(huán)視四周，聲音輕輕：“所以我逃不開這里，我只有告訴自己，你還在，這才能獲得片刻安寧?！?/br>
    “那你閉關……”

    “如果不這樣，只怕你只能去魔界尋我了?！?/br>
    晏晏定定看他，一言不發(fā)，然后就看著他已經(jīng)溢到衣衫上的血跡出神。

    檀樓主卻絲毫不覺得疼痛，只管定定看她：“你，可信我？”

    其實他心里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情過分至極。

    利用，欺騙，無論是否自愿，他都做了個全，現(xiàn)在哪怕被人家一刀貫胸也是活該。

    卻沒想到，晏晏竟是笑了。

    她很愛笑。

    自在的，快活的，無憂無慮的。

    她把世間當游戲，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可是這一刻，晏晏的笑容卻比什么時候都來得真切。

    她的聲音也比什么時候都來得溫柔：“我信。”

    檀樓主微愣：“……當真？”

    晏晏點頭：“自然，我心悅于你，我最是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端方，持重，甚至有些一板一眼。

    初相識的時候，她覺得這人有點憨，甚至帶了點傻氣，說什么都信，被自己耍得團團轉。

    但當對方把所有的信任和愛意都雙手奉上時，晏晏才明白這份真心有多難得。

    哪怕現(xiàn)在知道一切真情其實都是有代價的，她也依然知道對方的品性如金似玉。

    如果她真是個平凡女子，相較于掀翻底牌，還不如相守相知一生一世。

    可惜，她是妖。

    可惜，他是人。

    晏晏輕呼出一口氣，好像下定了決心，看著男修一字一頓：“我心悅你，我不后悔?！?/br>
    檀樓主瞪大眼睛，笑容緩緩綻開。

    可下一秒，他就看到晏晏將利刃掉轉，竟是直直的扎進了她自己的胸口！

    檀樓主：……?。。?/br>
    風鸞亦是格外震驚，幾乎要破開靈心玉的包裹，直接讓靈識沖上去了。

    哪怕是撞暈了晏晏都行，總好過自殘！

    可是晏晏確很堅定，嘴唇全白，卻還是將刀往里又推了推。

    很快，心頭血順著刀口滴落。

    一瞬間，她身上的血禁碎裂，再無束縛。

    跟著一切碎掉的還有她強撐起來的勇氣。

    晏晏扯了扯嘴角，到底笑不出來，索性作罷。

    看著眼前人要過來，她也沒有拒絕，任由自己倒在對方懷里。

    隨后，抬起手，輕輕地摸在了男人臉上。

    指尖是guntang的心頭血，她能感覺到男修在發(fā)抖。

    可是晏晏還是開了口，她知道，自己終究要了斷一些事情才能心安：“我知你是良人，亦信你待我如初?！?/br>
    檀樓主張張嘴，還沒等說話，就被晏晏點了點嘴唇。

    還是那么軟，早知道就親一口再分手了。

    心里可惜，晏晏輕輕搖頭，努力忽略心上劇痛，聲音平穩(wěn)道：“正因為如此，你才應該做好你的天之驕子，去追尋你的大道。”

    檀樓主徹底愣住了。

    他低著頭，看著女子十分蒼白卻依然嫵媚的容顏，聽著她用最溫柔的聲音說出了最決絕的話：“以后，不要再想著我了，我們的緣分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經(jīng)絕了?！?/br>
    檀樓主分明沒什么傷，卻抖得比晏晏厲害得多：“為什么……”

    晏晏終于笑起來，揉了揉他的嘴唇，又摸了摸他的臉頰，溫聲細語：“因為，我是妖女，離我遠點?！?/br>
    說完這些，她如釋重負，再也不強撐著，軟軟地倒在了男人懷里。

    看到藍色光點飄過來，晏晏還笑著傳音安慰：“不妨事，有些事情總是要說清楚的?！?/br>
    光點飄啊飄的，卻沒有回應。

    晏晏還在笑：“這么看來，靈心玉算得真準，這不就來了血光之災？”

    靈心玉被夸了，卻一點都沒有開心，反倒開始嘆氣。

    秋忱則是已經(jīng)開始抽噎，他慣是看不得這種場面。

    只有風鸞格外沉靜，過了一會兒突然開口：“你不覺得，這人有哪里不對嗎？”

    晏晏微愣：“什么？”

    風鸞沉聲：“你看他的眼睛?！?/br>
    晏晏這才抬頭，然后就看到了男人突然開始變色的眼睛。

    先是紅色，然后是金色，最后居然成了綠色……

    晏晏傻了。

    原本是十分悲痛的分手現(xiàn)場，可這情況著實是沒見識過。

    還以為對方要走火入魔，她顧不得疼，急忙起身想要安撫。

    結果就在這時，突然看到他紅著眼睛開口：“你們早就知道是她，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聲音暴躁非常，像極了之前剛剛遇到七川和晏晏時候的模樣。

    晏晏以為他在對自己說話，正要回答，卻見他的眼睛已經(jīng)變金了，表情也帶了些無奈：“之前我便提醒過你要小心，是你自己沒注意。”

    紅眸震怒：“你什么時候說過？我怎么不知道！”

    隨后，表情陡然變得冷漠，雙眼也一片綠色，儼然便是昨晚在院外的那人：“你從不聽人好好說話。”

    金眸：“唉，在疑星落的故事出現(xiàn)之時，我就已經(jīng)提起，甚至說過我有所懷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