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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車輛逐漸減少,楊箏的速度加快了些。 八點半時,楊箏的車停在了沈自山家的小院外。 躺在搖椅上的沈自山坐直了身,眼睛笑得只剩一條縫。 “什么時候回來的?”沈自山看著楊箏從后備箱里拎出各色補品:“一點兒風聲沒透???” 老爺子聲音爽朗,早年在北平謀食,說話帶點京片兒口音。 “給您個驚喜?!睏罟~把灌湯包拎到了他跟前,“出來時買的古田路那家的,有點久了,給您熱一下?” “不急”老爺子說著朝屋里喊:“元宜!小箏回來了!” 老太太走得有些急,鼻子上的老花鏡還沒摘。 “什么時候回來的啊?”老太太見了楊箏就止不住笑,“買里脊rou了沒,奶奶給你做餅!” “當然買了!”楊箏幫老太太摘下老花鏡:“盒子在哪,我?guī)湍牌饋???/br> 老太太一把握住她的手:“先陪奶奶說說話,我跟你說啊,你爺爺真是……” 沈先生和元宜老太并不是楊箏的親祖父母,他們的兒子早在幾十年前就去世了,更談不上抱孫子了。但他們和楊箏的親祖父母是至交。 楊箏的祖父母在十六年前相繼去世,雖無血緣,但沈先生和元宜老太與她的血rou至親等同。她叫他們爺爺奶奶,也是楊家人認可的。 元宜老太吃了大半輩子素,卻做得一手好里脊rou餅,這跟楊箏脫不開干系。 兩位老人都是八十多歲的年紀,平時有個阿姨照看著,先前那個阿姨女兒生孩子,回去照顧了,現(xiàn)在這個是楊凈誠新找的。 她不認識楊箏,出來時手抹著圍裙,怯生生地看著楊箏。 “這是我孫女楊箏”沈先生笑瞇瞇地介紹道:“這是王姨?!?/br> “你好?!睏罟~朝她頷首:“辛苦你了?!?/br> 王姨看著四十出頭的模樣,打扮樸質(zhì),做事雙利干凈,也不會故意講什么話來討雇主喜歡。沈先生和元宜老太都挺滿意的。 元宜老太搭著楊箏的胳膊道:“今天我和孫女下廚,你可以休息休息了?!?/br> 王姨方才擇菜的手又擦了兩下圍裙:“今天的菜在廚房……” 王姨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她房里有個電視機,郊區(qū)自建別墅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王姨看電視也沒關(guān)門,泡沫劇的配樂不時飄進廚房,給家里增添點溫馨的味道。 楊箏把灌湯包熱了給沈自山送了去,跟著元宜老太打下手。 老太太一遍切rou一邊道:“北平那個門釘rou餅才香呢?!崩咸膭幼髀诵?,聲音也多了份惆悵:“可惜回不去了。” “您想再嘗嘗?”楊箏擇菜的手頓了頓:“我可以托同學(xué)給您帶?!?/br> 元宜老太笑了:“我吃了大半輩子素了,怎么會饞這個。我讓你嘗嘗,我可做不出那個味來?!?/br> “奶奶做的里脊rou餅最好吃,我就愛吃這個!”楊箏難得孩子氣一回,聲音里多了份嬌俏。 元宜老太被逗笑了:“你就是想騙我多做兩個rou餅!” 午餐時,rou餅被端上了桌。沈自山一個,王姨兩個,剩下的全是楊箏的。 元宜老太做的里脊rou餅小巧,表皮冒油,外酥里嫩。楊箏吃了三個,本想留幾個給楊笙的,沒忍住全吃了。 午餐后楊箏跟沈自山下棋。 沈自山讓她先走,自己笑瞇瞇地敲著白子。 “工作那邊怎么說啊?!鄙蜃陨絾?。 “在臨大教考古?!睏罟~微微蹙眉,思考如何落子:“待遇挺不錯的。不知道學(xué)術(shù)氛圍怎樣。” “臨大這幾年發(fā)展不錯,勢頭快趕上宣大了。你能被聘進,說明你在國內(nèi)也是被認可的?!鄙蜃陨匠烈鞯溃骸翱上г诔俏鳎x興平更遠了?!?/br> “空余時間還是挺足的,有空我會?;貋怼!睏罟~落了子。 沈自山?jīng)]什么猶豫,跟著楊箏落子。 “我最近有個想法”沈自山抬頭看著楊箏,露出老頑童常有的眼神。 楊箏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我想籌備個電視節(jié)目,講傳統(tǒng)的,你看怎樣?”沈自山說。 楊箏思忖了片刻,緩緩道:“這樣挺麻煩的?!?/br> 沈先生說的電視類節(jié)目要么是紀錄片,要么是文創(chuàng)類節(jié)目。如果不夠通俗化,收視率有多低迷,現(xiàn)在就可以想象。更何況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也沒那個精力了。 “您牽頭,肯定是不缺投資的。可節(jié)目制作班子在哪里。您寫具體指導(dǎo)也是沒有問題的,可制作班子不一定能懂您的意思?!?/br> 楊箏斟酌著詞句:“現(xiàn)在不是過去。年輕一代有自個兒的想法,弄得不好可能要……” “晚節(jié)不保?”沈自山笑著說,“我哪兒有什么晚節(jié)?!?/br> “我還能活多久?別人愛說啥說啥吧?!鄙蜃陨秸f:“我只想多留下點兒什么?!?/br> “您守在象牙塔里著書立作也是可行的”楊箏明知他心意已決,卻還是想把他勸回來:“您知道他們稱呼您什么嗎?” 楊箏一字一頓道: “士大夫?!?/br> 楊箏絲毫不懷疑沈自山的執(zhí)拗和決心,但他擔憂沈自山的努力并不能獲得應(yīng)有的回報,甚至會招致批判。 王姨端著沏好的茶擺在沈自山手側(cè)。沈自山端起,用蓋碗拂了拂茶沫,小啜一口。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沈自山笑了,“這種士大夫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