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不過我家囡囡雖然身子骨弱，但是從小就耐得住性子，只要她喜歡的就能堅持下去，這孩子總是讓我們做父母的心疼，有時候也希望她能任性一些。”

    兩位女同志在校門口聊了很多關(guān)于兒女的事，半個小時后才依依不舍告別，說等回了大院再嘮嗑。

    蘇定邦嘆了口氣，他都不知道養(yǎng)孩子有這么多彎彎繞，不是全心全意為他們好就行了嗎。

    問了一下容嵐，又被臭罵一頓。

    他覺得可能是媳婦兒對老娘的火氣還沒消，母債子償了。

    以后還是少讓這婆媳倆碰面吧，他招架不住，哪方都不敢得罪，戰(zhàn)場上揮斥方遒，在家就安靜如雞。

    林漪回了大院，進自家院子停好自行車，往客廳走。

    看到沙發(fā)上眉眼疲倦的大兒子，她訝異道：“元白，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她還以為他部隊忙，不會回來了。

    “方才?！鄙蛟滋挚戳搜弁蟊?，爸爸和弟弟還有一個小時下任務(wù)回來。

    “媽，我有點累，先休息半個鐘，等爸和青雪回來了，我有事情要和你們說。”他略微頷首，起身上樓，腳步聲漸遠。

    林漪看著兒子挺拔的脊背，心里突然有點悶悶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大兒子和小兒子最近的行事好像有些異常，問丈夫，他也只是說孩子們大了。

    在原地站了會兒，她去廚房準備做飯。

    樓上。

    沈元白先是去洗了個澡，隨后走到書桌前，拿出紙筆把這段時間查到的事情梳理一遍。

    從東城市醫(yī)院出來他就直接去火車站買了票回北城，但是沒有回家。

    這幾天他一直四處奔波查探關(guān)于當年那位葉蔓葉醫(yī)生的消息，找到不少老縣醫(yī)院的舊人，對當年的事情大概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所有的證據(jù)都齊全。

    寫完一頁紙，他放下鋼筆，靠著椅背閉眼緩神。

    半個小時后，他起身，去樓下。

    沈青雪剛下任務(wù)回來就聽到他媽說哥哥回來了，他心跳如擂，知道所有的事大哥肯定都找到了答案。

    沈霄亦有所感，在男人下樓時，一家三口齊坐在餐桌前望向他。

    男人好看的桃花眼略微上揚，他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嗓音溫和：“爸，媽，有件事情我想有必要讓你們知道?！?/br>
    “沈嬌，不是我們沈家的孩子。”

    第24章

    “……”林漪滿臉錯愕，不敢置信看著兒子，好半晌才艱難道：“你說什么？”

    “沈嬌不是我們沈家的孩子?！鄙蛟滓ё智逦种貜?fù)了一遍。

    林漪陷入沉默。

    沈霄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妻子，沉聲問：“你這段時間就是在查這個？”

    “是。”沈元白坦誠道：“人證物證都有。”

    林漪聽著兒子的話，緊咬著下唇，沒有出聲。

    沈霄在桌下握住她的手，扣在掌心：“來龍去脈說一遍?！?/br>
    語氣雖然平靜，但沈元白知道他是在竭力克制。

    男人緩聲：“十七年前，mama去縣醫(yī)院生產(chǎn)，由當時的婦產(chǎn)科主任許知意接生?！?/br>
    “因為青雪，meimei很久才出生，所以身體有些虛弱，前些天我問過許醫(yī)生，meimei剛出生時狀態(tài)很差，即便后來精心調(diào)養(yǎng)回來也會落下頭痛心悸的毛病，可這些，沈嬌都沒有。”

    林漪心臟一揪一揪的痛，她嗓音沙啞：“當年青雪和你meimei出生后，我就撐不住了，暈之前迷迷糊糊聽到醫(yī)生說meimei呼吸很弱，又隱約聽到了哭聲?！?/br>
    “后來換了一位醫(yī)生抱著孩子到我身邊來，她說孩子沒什么大事，只是有點體虛，以后多補補就行?！?/br>
    她當時沉浸在女兒平安無事的喜悅中，根本沒有多想。

    對于醫(yī)生的話依然是十分相信的，這些年也沒有懷疑什么。

    沈元白點頭，“這位醫(yī)生叫葉蔓。”

    沈霄察覺到她略微顫抖的指尖，用力握緊，隨后問：“是故意調(diào)換的？還是抱錯？”

    他這么問也有原因，現(xiàn)在抱錯的依舊不少，有的及早發(fā)現(xiàn)了有些一輩子也不知道。

    “故意的?！鄙蛟兹崧暤溃骸耙痪盼逦迥?，葉蔓醫(yī)生的meimei葉惜去西北插隊墾荒，認識了當?shù)剞r(nóng)戶的兒子，徐思遠。”

    “兩人沒有去公社登記，擺了兩桌酒就結(jié)婚了，同年，葉惜懷孕?！?/br>
    “這孩子……是嬌嬌？”林漪心頭一窒。

    “是?！蹦腥宋@：“葉惜娘家向來不同意這門婚事，給她拿到了回城指標，催她回家?！?/br>
    這些都是他從東城市醫(yī)院回來后，通過老縣醫(yī)院舊人查清葉蔓家的情況，繼而查到葉惜，他找到了當年和葉惜一起插隊的知青，捋清所有事情。

    “……你meimei，在葉惜家？”林漪眼底帶著急切。

    “不，”男人搖頭：“在蘇家?！?/br>
    “哪個蘇……”林漪渾身一僵，手腳冰涼：“大院里那個蘇家？！”

    她覺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十幾年前她的女兒被換走，卻依舊和她生活在同一個軍屬大院，而她渾然不知。

    林漪承受不住，趴在男人懷里低聲嗚咽。

    沈霄寬厚的大掌輕拍著她的后背，寒氣問旁邊的大兒子：“既然是葉蔓換的，為什么你meimei會落到蘇家去？”

    “葉惜在醫(yī)院產(chǎn)下一女，家里給她重新訂了親，懷孕生子的事情只能瞞著，葉蔓聯(lián)系好一戶不能生育的人家，要把女兒給那戶人家養(yǎng)?！?/br>
    “可是那戶人家條件困難，也不在北城，葉惜舍不得女兒受苦，臨時起意把女兒和meimei對調(diào)，葉蔓……也就是那位把孩子抱給mama的醫(yī)生，給她善后。”

    沈青雪聽到這，猛地一砸桌面：“太過份了！”

    沈霄手背青筋畢露，額角暴跳。

    “繼續(xù)說?！彼麕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來的話。

    “同年七月十八，蘇團長的妻子和mama在同一個醫(yī)院生產(chǎn)，她生下一個男孩。那戶人家見meimei奄奄一息，怕養(yǎng)不活，出了醫(yī)院就扔在外面垃圾桶?！?/br>
    “后來meimei被蘇家?guī)Щ厝?，對外宣稱龍鳳胎，因為老縣醫(yī)院沒多久就搬遷重建了，當年的資料遺失很多?！?/br>
    如果不是找到許知意醫(yī)生，這些事情估計很難查到。

    而許醫(yī)生也是因為和容嵐是醫(yī)學(xué)院的同學(xué)，當初又去探望過她，不然也不會記得這么清楚。

    一切都是這么巧合。

    沈元白是九月十號放假回來的，他半個月假期有十天用在查探往事上，還有五天。

    本來想再見見meimei，可她才剛?cè)雽W(xué)，要一個月才放假。

    他在想回了東城后下個月是不是能再請兩天假趕回來。

    他說完，客廳陷入寂靜。

    過了許久，沈青雪偏頭看身穿軍裝沉著臉的男人，“爸，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沈霄當機立斷：“晚上去蘇家。”

    林漪抽抽噎噎，哭得肝腸寸斷。

    沈元白喝了口茶潤潤嗓子，他眉眼平和：“那沈嬌呢？”

    趴在沈霄身上的林漪忽然顫了一下。

    “你想怎么樣？”沈霄眸色暗沉。

    “她有親生父母，沈家養(yǎng)了她這么久，她現(xiàn)在擁有的是本不應(yīng)該得到的?！蹦腥诵α讼?，語氣溫柔：“爸，她不能再姓沈?！?/br>
    林漪不敢置信從男人懷里抬眸，她沒想到一向溫柔的大兒子會這么絕情：“可她到底叫了你十七年的哥哥！”

    “是，”沈元白眼尾上揚，語氣薄涼：“如果不是她，叫我哥哥的就是阿軟?！?/br>
    “她的母親和大姨讓她偷走了原本屬于我meimei的十七年，這筆賬，我會跟她們清算的。”

    沈元白眸底寒涼一片：“葉惜現(xiàn)在的丈夫還不知道她以前結(jié)過婚有個女兒，mama，您說他知道這件事會怎么樣呢？”

    “聽說葉惜這位丈夫脾氣不是太好?！?/br>
    見妻子神色痛苦，沈霄輕斥：“元白！適可而止。”

    林漪捂著臉，帶著哭腔：“嬌嬌親生母親再嫁，父親又不知道在哪，元白……”

    “她父親叫徐思遠?！鄙蛟诇芈暤溃骸霸诒背谴髮W(xué)中醫(yī)系當老師?！?/br>
    “父母俱在，沈家給人養(yǎng)了十七年的孩子，爸，媽，只要我還在，沈嬌就不允許再進沈家的門，您幫她把東西收拾好，等下次放假直接讓她拿走吧?！?/br>
    見林漪猶豫不決，沈元白瀲滟的桃花眼微挑：“媽，阿軟才是我的meimei，您的女兒，您心疼沈嬌沒有地方去的時候，有想過我的親meimei嗎？”

    男人嗓音清潤緩和，咄咄逼人的話從他口里說出來并沒有緊迫感，但是卻一字一句猛擊在林漪的心上。

    沈霄聽著妻子細碎的抽噎聲，突然來了一句話：“見過meimei了嗎？”

    林漪不由自主想起那天在藥房外面匆匆而過的小姑娘，以及她消瘦的身形和白色裙擺。

    心頭一痛。

    沈元白微怔，隨即笑著點頭。

    “像誰比較多？我？還是你mama？”男人又問。

    沈青雪插話：“我第一次見meimei，覺得她很像外婆。”

    “像我?！鄙蛟酌佳蹘Γ骸安贿^meimei是和我一樣，都長得像mama。”

    原本顫抖的林漪聽到這句話，愣了很久。

    沈霄輕輕拍著妻子的后背以示安撫，冷硬的臉龐也稍微柔和下來：“元白，你長大了。”

    男人這話的意思就是認同兒子剛才說的。

    “阿漪，元白說得對，阿軟……才是我們的孩子，你舍不得沈嬌是因為這么些年養(yǎng)出了感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