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哥哥不是這么膚淺的人。

    “不好意思。”戚白懶洋洋打斷趙元凱的話，下巴朝江鑒之的方向輕輕一抬：

    “他長得太好看了，而我本身就是這么膚淺的人?！?/br>
    人類的審美復(fù)雜而多元化，說什么不在乎外表，那是還沒遇到對自身而言外貌足夠驚艷的人，真遇上了，對方一個(gè)眼神就得栽。

    趙元凱：“……”

    說完后戚白猶嫌不夠，輕嗤一聲：“談戀愛放著他這樣的不找，我瞎還是傻？”

    聲音不大，嘲諷力是大寫加粗的max。

    聽了戚白的話，江鑒之唇角幾不可察地往上抬了抬，又很快斂去，而趙元凱臉色則白了兩分：

    “哥……”

    “別這么叫我的?！逼莅讻]骨頭似的往江鑒之身上一靠，手搭上他肩膀：

    “我男朋友在這方面比較小心眼，吃醋了我還得哄?！?/br>
    此時(shí)侍應(yīng)生正好端著兩人點(diǎn)的果茶過來，聽了戚白這理直氣壯的話，手一抖，托盤里的杯子差點(diǎn)翻了。

    江鑒之眼疾手快地幫忙扶了一下，隨后有些無奈地看了戚白一眼，提醒：

    “別鬧，坐好?！?/br>
    聽了個(gè)大新聞差點(diǎn)工作犯錯(cuò)的侍應(yīng)生連聲道歉，放下果茶離開時(shí)還多看了戚白一眼。

    戚白光明磊落大大方方任由其他人看，但還是在江鑒之注視下，稍稍長了點(diǎn)骨頭。

    他忘了江先生刻在骨子里的迂直古板，不光講究站如松，坐還得似……

    砍了半截的松？

    反正不管像什么玩意兒，得有個(gè)坐相。

    戚白江鑒之兩人自坐下后，就再沒有什么特別親密的舉動，可趙元凱卻從江鑒之嘴里簡單的一句‘別鬧坐好’中，聽出了幾分親近寵溺之意。

    在知道戚白的男朋友十有八九就是江鑒之后，趙元凱特意去調(diào)查過對方，對他的為人和性格也算了解。

    人天然慕強(qiáng)，學(xué)校仰慕江教授的人很多很多，除了老師之外，還有不少學(xué)生偷偷給他送過情書。

    可江教授郎心似鐵，態(tài)度從未松動過一絲一毫。

    漸漸地，大家掩了心思，都不再試圖去用滿腔火熱愛意去融化江教授這座冰山。

    終歸是落個(gè)自討沒趣。

    大家都說一心只有工作、認(rèn)為吃飯睡覺都是浪費(fèi)生命的江教授沒有世俗的欲望，也根本想象不出他陷入戀愛時(shí)是什么模樣。

    在所有了解江鑒之的人心里，江教授都不可能喜歡上一個(gè)人。

    他不會浪費(fèi)時(shí)間為對方掏心掏肺地付出，去約會、去做那些熱戀期大家都會做的傻事。

    起初趙元凱也這么認(rèn)為，所以才堅(jiān)信戚白是拉了個(gè)擋箭牌拒絕自己，可是現(xiàn)在……

    他好像看見了沒有感情的江教授談戀愛時(shí)的樣子。

    要是冷血無情的大魔王談戀愛后對戚白千依百順，一口一個(gè)寶貝都依你，趙元凱才會覺得刻意虛假。

    可偏偏江教授還是那副冷淡清貴的模樣，這讓趙元凱又變得不確定了。

    退一萬步來說……那樣高高在上的江教授，真的愿意花時(shí)間來假扮哥哥的男朋友嗎？

    趙元凱確信兩人才認(rèn)識不久，沒道理江鑒之愿意為戚白做到這個(gè)份上。

    江教授圖什么呢？

    拋開所有不可能，似乎真的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戚白見對面趙元凱臉色跟調(diào)色盤似的變來變?nèi)?，也不知道在盤算著些什么，沒了耐心：

    “你走不走？”

    意識到戚白和江鑒之是來真的，他的哥哥真的和別人在一起了，趙元凱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臉上最后一絲從容也煙消云散：

    “哥哥你等等，江鑒之這種性格不適合當(dāng)男朋友的，他工作忙，你和他在一起聚少離多，不會快樂的，我會對你好，保證比現(xiàn)在更好，你說什么我都聽……”

    趙元凱想把利弊分析給戚白聽，說到最后語氣都算得上哀求了。

    一米八幾的壯漢，眼睛說紅就紅，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江鑒之和戚白把他怎么了。

    戚白無福消受他口中的‘好’，正想說話，身邊的江鑒之忽然開口了：

    “可他不喜歡你?！?/br>
    江鑒之語氣算得上平靜，可戚白卻敏銳地從中聽出一絲怒意，神情微訝轉(zhuǎn)頭。

    “罔顧他人意愿……”江鑒之望著趙元凱，聲線冷然：

    “趙同學(xué)，你們老師就是這樣教你的？”

    沒有幾個(gè)學(xué)生能頂著江教授的眼神還能保持面不改色心不跳。

    二十幾度的氣溫，江鑒之一聲‘趙同學(xué)’，喊得趙元凱兀地后背發(fā)涼。

    趙元凱強(qiáng)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后知后覺意識到一個(gè)被他忽略已久的問題——

    坐在自己面前的，是那個(gè)物理系學(xué)生談之色變的大魔王。

    是那位少年天才科研大佬，是大家敬仰的江神。

    不是周嘉禎，也不是被他暴打一頓還只能息事寧人的張沉。

    從一開始，自己和對方的地位就不對等。

    對方一句話，說不定自己連本科畢業(yè)證都拿不到……

    江鑒之周身氣勢忽然變得凜然攝人，旁邊的戚白在短暫愣神后，迅速在心里收回最開始懷疑對方演不好自己男友一角的質(zhì)疑。

    并誠懇道歉。

    江先生演技明明很好很自然！

    連他剛才有一瞬間都差點(diǎn)被對方的氣勢唬住。

    尤其是江鑒之叫‘趙同學(xué)’時(shí)，戚白簡直夢回高中，他們那位嚴(yán)厲的班主任每次要教訓(xùn)人了就是這個(gè)語氣。

    一聽就知道大禍臨頭。

    況且此時(shí)江先生面無表情盯著人看的樣子，比起他們班主任有過之而無不及及。

    資深班主任見面了都說一句佩服。

    戚白認(rèn)為江鑒之是演技爆表，而趙元凱則清楚對方是認(rèn)真的。

    憑心而論，原本江鑒之對趙元凱沒有任何看法，可此時(shí)，江教授確切地察覺到自己對這人產(chǎn)生了名為‘厭煩’的負(fù)面情感。

    名義上自己是戚白男朋友，可這人糾纏不休，當(dāng)面挖墻角。

    寡廉鮮恥，面目可憎。

    江教授冷眼掃了趙元凱一眼，毫不猶豫把這兩個(gè)標(biāo)簽貼在了對方身上。

    要是換姜意來說，就是沒點(diǎn)逼數(shù)。

    欣賞夠了趙元凱難看的表情，戚白才慢悠悠下猛藥：

    “他在別人心里是什么樣的人我不想管，也管不著，但他在我戚白這里，就是最好的?！?/br>
    趙元凱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戚白，顯然不相信這句話能從他嘴里說出來。

    戚白自己也牙酸，但他忍了，甚至還貼上去摟住江鑒之的脖子：

    “話都說到這了，我今天心情好，你要是還不相信我們在談戀愛，我也很樂意做點(diǎn)實(shí)際的來證明?！?/br>
    戚白話落，趙元凱猛然瞪大了眼，而被他摟著的江鑒之也舍倏地繃直了脊背和神經(jīng)，放在身側(cè)的手本能攥緊。

    就在剛剛，上一秒，戚白在大庭廣眾之下親了江鑒之一口。

    雖然只是簡單的唇瓣相貼，但的的確確是……嘴對嘴貼上了。

    戚白不是占江鑒之便宜，這是他出門前跟江鑒之提過的最后一劑猛藥，江鑒之當(dāng)時(shí)沒反對，戚白等了一會兒，就當(dāng)他默認(rèn)了。

    戚白也沒親過別人，沒經(jīng)驗(yàn)說不緊張是假的，但他繃住了，貼上后為表真實(shí)，他還故意多停留了兩秒。

    親了完后戚白才發(fā)現(xiàn)周圍靜得過分，而自己抱著的人身體也僵硬得過分。

    戚白想自己是不是太突然嚇著江鑒之了，正想拉開兩人的距離，就聽前方傳來清脆的一聲‘啪’，是什么摔碎的聲音。

    戚白下意識抬頭朝聲源看去，就見離他們卡座不足五米遠(yuǎn)的地方，站著兩位戴著眼鏡、看著很斯文有素養(yǎng)的中年人。

    男人拖著黑色行李箱女人背著包，看著像是一對夫妻。

    此時(shí)兩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們，一副受到了驚嚇、久久不能回神的模樣。

    女人腳邊有一只碎了的玻璃水杯，剛才那聲清脆的響聲就是那玩意兒落地砸出來的。

    戚白最開始從學(xué)校搬出來在外租房時(shí)，老小區(qū)環(huán)境一般，周圍住的都是叔叔阿姨和上了年紀(jì)的老頭老太太。

    剛開始還好，大家互不干擾，后來在趙元凱堵過他幾次后，周圍人有的人看他的眼神就變了。

    指指點(diǎn)點(diǎn)，背后議論不停。

    有的人帶著孩子在樓下玩，遇見他都要把孩子趕緊拉走，躲他如洪水猛獸。

    好像同性戀是種病，對他笑笑或者說句話都會被傳染。

    那時(shí)候大家看他的眼神，也是詫異又震驚，就像……這對夫妻一樣。

    想到這里戚白惡趣味上頭，眉梢上揚(yáng)，故意對呆住的兩人笑了笑，語氣玩味又惡劣：

    “看什么？沒見過男人和男人打啵??？”

    呆住的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還是沒動，僵立得過于久了，戚白心里不太痛快——

    同性戀又不是動物園的猴子，至于看這么久嗎？

    而江鑒之終于從剛才那蜻蜓點(diǎn)水的一吻中徹底回神，順著戚白的目光看過去，一眼就瞧見了表情愕然的中年夫妻。

    眼里的詫異一閃而過，江鑒之開口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