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灣剪影 第20節(jié)
周栗不搭理他了,去廚房找吃的。沒成想家里另外三位也都擠在廚房里,周栗探頭過去,還把三人嚇了一跳。 “干什么呢?” “你哥哥煮奶茶?!?/br> 周栗一眼望去——還真是。周儼cao刀,夫妻倆圍觀,緊張兮兮地看著,周儼也很謹慎,動作還不算熟練,但很有條理,已經到過濾茶葉這一步了。 二老平時最見不得她喝奶茶了,見一次罵一次,今天怎么突然這么包容? “你倆不是說奶茶有毒嗎?”周栗又看向林清:“不是說喝多了月經都是奶茶色的嗎?” 林清捂住她的嘴:“這種話你都好意思說哦,哪個女孩子把自己月經放嘴邊的?” “這怎么不好意思了?家里誰不知道咱倆來月經???對吧爸爸,哥哥?” 被點名的父子倆:“......” 裝聾作啞般將注意力放回奶茶中,周儼過濾好茶葉,奶茶的成色立即有模有樣了。夫妻二人兩眼放光,周栗作為在場唯一的奶茶消費者竟是最冷靜的一位。他們第一次看到奶茶的制作過程,覺得又新奇又簡單,仿佛有手就行。周忠仁甚至聲稱自己明天也要做,被林清否決了——林清女士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周忠仁下廚,一個煲湯能把鍋底煲裂的老三粗。 以前林清在青州做事,父子倆在家,家里掌廚的是才上小學的周儼。 奶茶裝在大盆里,用勺子盛出來,一人一碗。周栗還沒這樣喝過奶茶,頓時也覺得新鮮了,拿了碗出來,給周孟航和曉怡也裝上。周儼買了珍珠原料,但他一會兒還得出門,時間不充足,所以準備明天再熬。 周儼想開奶茶店,這事大家都知道,年輕人,有心創(chuàng)業(yè)是好事,林清和周忠仁都為他高興。 眾人正在品嘗周儼的自制奶茶,周啟文開門進來了。他最近休漁期,這幾天都跟吳淑萍在外面游山玩水。夫妻倆平時出海是歸期不定,休漁也不常在家,總給人一種神出鬼沒的錯覺,周孟航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了。 周栗多拿了一個碗,給周啟文也盛一碗奶茶。周啟文大概也是口渴,喝湯似的,端著三兩句就喝完了。 幾位長輩都不知如何評價這種“玩意兒”,只會說一句甜絲絲的,周忠仁剛才還對奶茶的制作過程興致盎然,現(xiàn)在也只是給面子喝了一口就推遠了。 還是周栗捧場,喝第一口就夸了句“好喝”,第二口說茶味還可以再淡一點點,但是甜度是她喜歡的。 周啟文也記得周儼要開奶茶店的事,問他:“這是在著手準備了?” 周儼說:“就是先試試,我手上還沒什么錢,可能還得過一段時間?!?/br> “準備在哪租店鋪啊?這邊商鋪不都租滿了嗎?”周栗想起來這回事。 林清幫周儼回答道:“隔壁便利店聽說過段時間不做了,你哥想著把店面接過來。正好附近不是開了學校嗎,好好宣傳一下,到時候生意應該不會差?!?/br> 周啟文放下碗,似乎覺得這個想法可行,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可以啊,錢不夠找你萍姨投資,她肯定樂意?!?/br> 話落,周儼還沒表態(tài),周栗先高興了。 “真的?” 其實早在前兩年,父母就想先幫周儼把錢還清了,好讓他不那么束手束腳,但他一分錢都沒要,堅持著自己承擔,因而生活上也是處處受束縛。最近才開始松懈幾分,有點活動的余地。 現(xiàn)在家里的飯館剛起步,大概也是沒多少資金能周轉,如果有人投資,周儼壓力也能小一些。 周栗眼睛都亮了起來,本就是個招人疼的,周啟文見到她就憋不住笑,給了她肯定答復:“當然了,有錢賺誰不愿意啊,不過你們到時候可得好好宣傳啊?!?/br> 周栗兩手環(huán)胸,宣布道:“小問題,投資方和攝影師都在了,宣傳就交給我吧。” 攝影師:“?” 誰答應了?周孟航低頭吃飯,不搭她的腔,周栗在旁邊碰他肩膀。 周圍人已經各忙各的去了,周啟文在另一桌吃飯,剩下他倆一桌。周孟航不理她,她便手腳并用,幼稚地用膝蓋去撞他的膝蓋。 周孟航桌底下的小腿一勾,周栗瞬間不能動彈了。 “干嘛呢?” 周栗反問他:“你干嘛呢?” “那個男的誰?。俊?/br> 周栗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周孟航說的是誰。難怪剛才回來路上朝她鳴笛,說不定早就看見她了,自然也是早就看到她跟王煜成說話了。 “職院老師啊,幫我轉發(fā)推文那個。” 周孟航吃完最后一口飯,抬頭看她:“男老師?還這么年輕啊?” 周栗覺得他莫名其妙,小腿在他腿彎里用勁,卻死活掙不開,只能給他一個白眼:“就許你年輕???” “那我肯定比他年輕?!?/br> 幼稚!周栗被他神經質的勝負欲噎到,小腿發(fā)力,兩人在桌底下一番“搏擊”。周栗腿上沒勁兒,很快落敗,周孟航這才放開她。 他站起來付錢,跟他爸打了聲照顧,又跟周栗說:“走了。” 剩下周栗原地無能狂怒。 第24章 你有女朋友嗎? 晚上收店早,周栗回家洗了頭洗了澡,感覺體重都輕了一半。天氣太熱,她一天里跑上跑下的,身上臟得很,像一只裹滿泥的泥鰍。 天氣預報顯示下周才開始轉涼,川禾就這點不好,夏天過于漫長了,秋冬體驗感太少,她又是個怕熱的,因此飽受折磨。 擦著頭發(fā)下樓,林清在客廳看電視,周栗坐到一旁去。林清眼看八方似的,眼睛分明盯著前方電視機,也沒看她,卻在她坐下后就開始數(shù)落她:“嫌痛經不夠???洗了頭發(fā)也不知道吹干?!?/br> “太熱了?!敝芾踹@樣應著。她夏天向來不愛用吹風機,冷風一股怪味兒,熱風又吹得一頭汗,干脆等自然干。但因為她每回生理期都疼得死去活來,林清總要把這歸結于她不吹頭發(fā)、喝冷飲、熬夜等等。 她左耳進右耳出,在這些“惡習”上從來不聽勸, 一樓客廳沒有空調,林清把落地扇往她面前推,風吹開她濕成一團的黑發(fā),把她那點從浴室里帶出來的熱氣吹散了。周栗把發(fā)尾吹干了些,便把風扇推回一半給林清。 鄉(xiāng)下野生綠植多,周栗家馬路對面就是一大片林子,不止遮蔭,還透風,一樓用不上空調也能很涼爽。周栗把頭發(fā)甩到腦后,湊到林清身邊,幫林清捏肩。 這是她常干的事情。以前母女倆在青州,林清下班回來,周栗寫完作業(yè)就會自覺幫她捏肩膀。林清身材豐腴,肩膀也厚實,周栗手小,每次都捏得很費勁。如今飯館開了快三個月,林清肩膀都薄了幾分。 周栗邊捏邊嘆氣。 “年輕人老嘆什么氣啊?”林清說話的時候,周栗在后背能感受到溫暖的震顫。 “心疼你辛苦啊。”周栗手法頗為嫻熟,嘴上說著話,動作也不停,“等店里收入再好點,多招一個人幫你做事吧,或者讓爸爸辭職。” 別人上班還有個朝幾晚幾,一個月休幾天的,林清干這活,從天未亮干到天黑,廚房里就她一人站崗,不辛苦才怪。 林清享受著親女兒的伺候和關切,說出的話卻不留情面:“心疼我就趕緊出去找工作,賺錢給我養(yǎng)老。” 又來了!周栗回家?guī)讉€月以來,向來都夾著尾巴做人,勤勤懇懇做事,這話題已經許久不提了。突然又說這個,周栗手上的力道都加大了,她爭辯道:“......我這不是在家給你幫忙嘛!” “你能幫上什么忙???”林清不假思索說完,話鋒突轉:“這樣吧,你給自己找個踏實的對象,就當是幫我忙了。正好你在家,找附近的對象,我也不愁你遠嫁了。” 合著前面都在鋪墊,在這等著她呢?周栗斗膽推了一把林清女士的肩頭,罷工了。她瞪大眼睛:“這才哪跟哪呢?我還等著啃老呢,你就想著把我嫁出去了。” 她趴到林清女士肩上撒嬌:“我還是個孩子啊mama?!?nbsp;林清冷哼一聲:“我看你是巨嬰,我把你吊起來賣還差不多。村里那誰,你初中同學,都結婚了你知道嗎?” “誰?周孟航???”周栗下意識道。 下一秒手就被林清女士來了一掌,用了勁,皮膚都紅了一塊。周栗捂著手,聽林清數(shù)落她:“你給我正經點!” 周栗又問了一遍:“那是誰???” “下面那個村的?!毖貫承麓咫m合并了,但人們還是常常以“上面那個村”“下面那個村”來區(qū)分,這樣更便于描述。林清說了個人名,周栗一下子就記起來了。 她從前跟班里同學關系本就不差,后來雖然因為高中學業(yè)繁忙,漸漸都沒聯(lián)系了,但記憶總歸是沒有消退。更何況林清說的那個男同學還是以前班里成績比較好的,她和對方也偶爾交流學習。 “怎么會……?”周栗不敢置信。 “好像高考沒考好,在川禾上的???,比你早畢業(yè)一年?!绷智逭f:“你畢業(yè)的時候,他剛好結婚,上兩個月孩子滿月酒你爸還去了。” “???” 周栗驚得張大了嘴,像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半天沒反應過來。真難想象,她的同齡人都生娃了,她還在自己老母親面前“裝娃”。 “傻啦?”林清女士手動幫她把嘴巴合上。 周栗這才回過味來。林清不會無緣無故關心她的感情問題,雖然也偶爾會開玩笑讓她找個對象帶回家,只是現(xiàn)在愁她工作都來不及,怎么突然急著要她談戀愛了? “你受什么刺激啦?” 到底是一直跟著母親長大的,母女倆互相都了解對方。林清也沒藏著掖著,直說:“你jiejie要結婚了。” 周忠仁只有一個兄長,也就是周栗的大伯,林清口中的“jiejie”便是周栗的堂姐,是大伯唯一的孩子,比周儼大一歲。大伯一家自周栗有記憶起就在城里住了,但兄弟倆感情好,雖然住得遠,兩家來往仍然很密切。而相比起年紀相仿的周儼,堂姐跟周栗也更聊得來。 和周栗的咸魚心態(tài)不同,堂姐很優(yōu)秀,大學期間參加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競賽,獲獎無數(shù),一畢業(yè)就進了大企業(yè),賺的錢也多。前年談了個對象,各方面條件都讓家中滿意,結婚也不意外。只是——“你要催也先催哥哥啊,催我干嘛?!” “你哥哥現(xiàn)在一門心思創(chuàng)業(yè),哪有時間???” 周栗再次瞪大眼睛:“難道我有?” 她一大聲說話就會瞪圓眼睛,本就是圓碌碌的眼型,一瞪大就跟小金魚似的。 “難道你沒有?”林清斜著眼瞧她:“我告訴你啊,不工作就結婚,不結婚就趕緊去找工作。這兩樣起碼你得占一樣,別拿年紀說事,你jiejie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在談著了?!?/br> 林清頓了頓,接著說:“我前兩天跟你伯母打過電話了,我覺得你伯母說得對,女孩子還是早打算早好,你們有了歸宿,我們也放心。” 周栗直呼救命。母女倆你看我我看你,直到周儼都回家里來了,周栗也沒憋出句有用的話。 周儼也是接了附近的單,順便回來喝口水。他手上拿著水杯,進廚房倒水,看到客廳里母女倆神情各異,隨口問道:“說什么呢?” 周栗站起來,踩著拖鞋上樓,卻在樓梯轉角停了步子。她趴在桿上從上往下看周儼:“mama喊你結婚呢。” 周儼一口水噴了出來。 —— 說什么來什么,周栗第二天睡到大中午,昏昏沉沉的,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褲子臟了。她從高中就開始生理期紊亂了,吃了好幾年中藥都沒調理好,因此每個月都是隨機掉落。第一天是最難挨的,周栗強撐著起來把臟褲子換了,又撐著回來躺下。 大概是她最近喝冷飲喝猛了,這一次疼得尤其厲害。她給林清發(fā)了信息,林清讓她下樓泡紅糖水喝,晚點再讓周儼給她送飯。周栗渾身沒勁,窩在床上不想起來,家里太安靜,她更覺心里空落落。 平時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一個人,每回身體不舒服就變得脆弱無抵。以前年紀小的時候還能打電話跟林清哭,現(xiàn)在只能自己窩在床上悄悄落淚。 六婆家的公雞不分時間點地亂嚎,周栗一聽,更傷心了——老公雞都比她有精氣神!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周栗哭了一陣,才感覺疼痛感輕了點。 這是周栗的專屬自愈法。 一通亂哭完,她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是被樓下開門的響動吵醒的。白天院子的門都是開著的,一樓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周栗半坐起來,樓梯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在兩個房間之間停頓。 “周栗?”那人叫不習慣她的名字,分明是很簡單的兩個字,從他嘴里念出來卻有些生疏。 是周孟航。 周栗坐在床頭,低低地應了一聲。周孟航腳步轉向聲源,在她房間的門板上敲擊兩下,才推開門。 大概是她臉色蒼白得厲害,周孟航一看到她,便被嚇了一跳。他手里還拿著保溫飯盒和她家里的鑰匙,他走過來,把東西隨手放在桌面上。 “你......” “生理期?!敝芾踺p輕吐字,接著就看到周孟航松了口氣。 周儼在外面跑單,被塞在了市區(qū),這會兒又是店里最忙的時候,他過去吃飯,林清拜托他回來給周栗送飯。周孟航從來沒見人生理期能脆弱成這樣,以他淺薄的認知——吳淑萍和周期然生理期時,沒有不舒服不說,脾氣還會莫名其妙暴躁,罵人特有勁,他和周啟文都敬而遠之。 他頓時局促起來,站在床邊看她:“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膯幔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