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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影很淺地笑了:“諾言,是最不能當(dāng)真的。你想哭就痛快哭一場吧,到北平可不許這樣?!?/br> “沒事,過會兒就好了。” 江琬婉忽然想起來:“我聽班主說,三小姐資助戲樓了?” “嗯。以你的名義。” 她這樣坦誠,倒讓江琬婉意想不到:“為什么?” “也不許我喜歡聽?wèi)蛎??”顧清影尾音稍稍揚起來,“小花貓?!?/br> 江琬婉噎住,想想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再狼狽不過,真是個小花貓。 她臉上又燒起來。 畢竟有些話叫別人聽見,女孩面上掛不住。顧清影湊近了,放低聲音說:“從前瞧你,都是在夜里,小花貓又不喜開燈,什么都瞧不清楚。白天見了幾次,怎么平時還算大大方方的,我一同你講話就臉紅?” “三小姐,別說了……” 江琬婉感覺腿都軟了,坐都坐不住,像立即要化成水。凡是三小姐靠近過來她便有這樣的感覺,只多不少,變本加厲。 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她既想抗拒,又有貪戀。 “此次回北平?!闭f起正經(jīng)事,顧清影頓了頓,“我是打算把你安置在顧家宅子里的?!?/br> “?。俊?/br> “我家中現(xiàn)有父親母親姨娘,還有一個哥哥和兩個meimei?!鳖櫱逵昂喡越淮宄?,“哥哥是軍官,常年不在家,母親吃齋念佛,也不常出來,只有我父親和幾個姨娘meimei在?!?/br> “那三小姐安置我到家里……是不是不太方便?”江琬婉猶豫著開口,“我的身份……” “這你不必顧慮。我同我父親……”顧清影想想,盡量選擇一種委婉的表達方法,“并不是很親近,你乖巧些,他不會找你麻煩?!?/br> 最初桀驁時候,她同顧有林故交的夫人好過一場,傳出去鬧大了,故交夫妻倆以離婚收場,也從此斷絕和顧家所有往來。 顧有林得知,頓時暴跳如雷,揚言要打死顧清影。 可最后,不也以他妥協(xié)而過去了么。 顧清影早已經(jīng)記不得那夫人長什么樣子了,風(fēng)塵里的女人都差不多,兩眼睛一鼻子一嘴巴,張口就能看見“利”字。 她那時只是挑著顧有林不痛快的事做,僅此而已。 “好?!苯癜言捰浵隆?/br> 顧清影不再說什么。 她把洋車?yán)镎陉柕暮熥酉崎_一角,車開得不快,足夠看一眼,然后外頭的景慢慢掠過去。 她又放下了簾子。 第16章 曲終三尺意(一) 北平如今的繁華,比桐城要強上數(shù)十倍。 這種繁華,不僅僅是物質(zhì)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學(xué)生裝,書卷氣,盛極一時。沿途,騎自行車穿中山裝的新式青年,顯露鋒芒的新時代女性,見證者亦是創(chuàng)造者。 新舊元素的碰撞交融,是除商業(yè)之外的革新。 洋車停在顧家宅子前,江琬婉下了車,有三兩個小廝候著他們,看見顧清影都恭恭敬敬道:“三小姐。” 江琬婉敏感地察覺到,一挨近家門,顧清影的神色就變了。 顧三小姐一言不發(fā),只回頭示意江琬婉跟上,便往宅子里走。 她步子邁的大,女孩勉勉強強才跟上。 小廝們看上去也不稀奇這個,該提行李的提行李,該報信的報信,左右他們都是分了工的,只要三小姐不開口找麻煩就好。 情緒壓得太低,空氣都是凝重的。 江琬婉不敢說什么,只默默跟上。 顧家宅子是很寬敞的四合院,比顧清影在桐城的宅子還要闊氣一些,從片片锃亮的磚瓦到四五個飄著荷葉的大石缸,花木扶疏,四通八達。 幸好有顧清影,她帶著江琬婉到就近廂房里,算是先安頓下。 “這是我一直住著的廂房,”她匆匆解釋說,“我交代過,不會有人進來這里?!?/br> 江琬婉最關(guān)心的仍是:“你呢?” “去見我父親?!鳖櫱逵翱瓷先ズ芾?,眉眼間毫無動容,就像在說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若是我今晚不回,你便先睡下,不用等我?!?/br> “好?!?/br> 江琬婉沒心思去看四周的景,滿心都撲在顧清影身上。 格雕的木門開了,初秋午間的陽光乍然瀉出,江琬婉眼里都是顧清影末微蜷曲的燙短發(fā),它們在靜謐中,就這樣被染上栗色。 她沒有回頭。 江琬婉鬼使神差地開了口:“三小姐?!?/br> 顧清影已經(jīng)邁出去,她站定了,朝江琬婉的方向側(cè)了側(cè)頭:“怎么?” “……你記得要回來啊。我等著你回?!?/br> 那一刻,江琬婉的心跳到嗓子眼,即將要跳出來了。 三小姐定會生氣吧,她說了這樣一句沒用的話,還是在如今這個關(guān)頭。 顧清影委婉地告訴她要提防著顧老爺,大概不只是“并不親近”的關(guān)系,甚至是糟糕。 江琬婉緊瞧著顧清影的表情,試圖從那些細(xì)枝末節(jié)找出她情緒是如何的。 然而不知是顧清影功夫太深還是江琬婉功夫太淺,女孩什么都沒瞧出來。 顧清影仍是不喜不怒的,停了兩秒。 然后離開了。 江琬婉看著那人窈窕的身影完全沒入陽光下,光線太過晃眼,以至只能隱約看見那個身形。 心上一窒,有種不真實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