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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顧清瞳就回神,將自己的情緒收拾好,仿佛賀灝媚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動情了一般。 眼神中的悲傷和絕望此消彼長,極為掙扎痛苦。 本來還以為宣清蕓醒了,可透過紅色輕紗幔帳望去,能看見一個淺淺側臥在貴妃榻上的曼妙身姿。 很顯然,剛才宣清蕓正在說夢話。 她的夢中,也是自己嗎……怪不得驕傲如宣清蕓,會第一次顯露這般的卑微痛楚。 可是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想到這里,顧清瞳的眸子驟然一涼,黑洞洞的,死氣沉沉一片。 隨著這樣情緒的顯露,她的身形也動了,握著那柄匕首,朝著宣清蕓一步步走去。 赤足點在地上明明悄無聲息,可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的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顧清瞳終于看見了言遲。 她的頭枕在貴妃榻之上,臉色蒼白,發(fā)絲四散在身側,凌亂地從臉頰之處滑落,像是一張網將她束縛包裹。 熟悉的眉眼上,往日凌厲強勢的神態(tài)不復存在,像是跌落神壇的王女。 饒是顧清瞳,都從未見過言遲這般脆弱失意到不堪一擊的模樣。 言遲的演技相當好,第一個受到影響的自然是和她對戲的顧清瞳。 顧清瞳的眸光劇烈一顫,明明已經決定了再也不能為其動情,可看到這樣流逝所有驕傲和生命力的她,還是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抓住。 宣清蕓的睡眠一向很淺,賀灝媚走到面前的瞬間,她就預感到了這熟悉的氣息。 于是,言遲一睜眼,淺色的眸子像是灌注了無數(shù)期望與執(zhí)念。 但無論是什么情緒,在看見顧清瞳的那一瞬間,都被泯滅掩蓋,仿佛眼中只裝得下她一個人一般。 言遲撐著要起身,卻像是牽動了傷口一般渾身一抖,臉色更如紙一般蒼白。 怕賀灝媚擔心,她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 半天才坐起來,慘淡地勾起一點笑容,問道: “媚兒……原諒我了嗎?” 宣清蕓不是不愿意放下所有姿態(tài)去找她,可每一次都是更為激烈的爭吵。 宣瑤的死無疑成了兩人無可回避的巨大鴻溝。 宣清蕓比誰都清楚,賀灝媚永遠也不可能原諒她。 身體和精神一起走向崩塌,她害怕對上賀灝媚那雙死氣沉沉再無念想的雙眸,才會在噩夢中沉淪。 可賀灝媚卻再次來找自己了。 她的眼神中,甚至再次因為自己有了波動。 這讓宣清蕓再次有了期待,才會這般鼓起勇氣問道,即使知道這幾乎是自己的妄想。 原諒……? 賀灝媚突然想笑,自己有資格替死去的那些人原諒宣清蕓嗎? 她在一次次的屈辱隱忍中得到了暴君的愛,卻也就此迷失忘了初心。 直到宣瑤死后,她才知道,兩人間的情愛根本是惘然。 “原諒?我也不知曉,只是想來見你一面罷了。” 顧清瞳握住匕首的右手在袖子下微動,和第一次的刺殺一般。 只是此時的她不再需要什么甜言蜜語,也可以讓宣清蕓依賴信任自己。 只要她朝宣清蕓伸出手,即使知道是一片深淵和陷阱,宣清蕓也會義無反顧地握住。 可達到目的的賀灝媚卻沒有半點開心與滿足。 顧清瞳的目光定格在她的左胸口上,那里是宣清蕓為她擋箭被射中的地方。 幾乎是擦著心口的位置,刺穿了鎖骨之下的那片骨rou。 曾經賀灝媚也抱著生命垂危的宣清蕓幾日幾夜沒合眼,什么換藥喂藥都自己來。 總算是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可如今,她卻要再次插入那柄匕首,徹底結束這一切。 “我看看……你的傷口?!?/br> 她不著痕跡地撒謊,為了讓對方放心,聲音中第一次蒙上了一點溫情。 可言遲的一雙眸子卻因為顧清瞳的關心,像是重新有了光。 她沒有動,但開口的聲音已經接近顫抖: “媚兒,我們就這般回到從前,可好? 我不執(zhí)著于這江山了,等宣銘長大,我便從這權力爭奪之中抽身,陪你去最愛的江南。” 宣清蕓的一生無非為了權力二字,為了登上那最高的位置。 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病早已深入骨髓。 可當賀灝媚再次將目光和關心投在自己身上時,似乎一切執(zhí)念都煙消云散了。 若是在宣瑤死之前,這或許是賀灝媚聽到最溫柔的話。 她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可現(xiàn)在,她所有在乎的人都直接或間接死在了宣清蕓的手下。 這樣孑然一身的她,已經沒有了任何活下去的念想。 她怎能接受和手上沾滿自己親人血的仇人,毫無芥蒂地生活下去? 盡管心中所有想法已定,可顧清瞳說出的話仍然溫柔: “日子還長,這些以后再說,幾日未見,你就只想與我說這些嗎?” 說著,她的左手已經伸出,自然將言遲散落在肩頭的青絲向后撥去。 手幾次有意無意觸到了心口,顯然她在尋找一擊斃命的地方,不讓自己落下的匕首刺偏。 賀灝媚和宣瑤最大的不同便是,宣瑤是懦弱的,被情所困便再也走不出來,寧愿自己死去,擺脫這苦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