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賀灝媚卻背負(fù)更多，更為清醒。

    她見過親人愛人友人的血液飛濺，她的世界也不止是宣清蕓一個(gè)人。

    她也真的，下得去手。

    “我好想你?！?/br>
    言遲苦笑著一字一句說出自己所有的奢望念想。

    她將顧清瞳的左手緊握于雙手之中，熟悉灼人溫度，卻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抗拒。

    似乎真的已經(jīng)甘愿放下一切一般。

    仿佛被蠱惑，言遲小心翼翼想要進(jìn)一步去試探她的心：

    “可以……吻媚兒嗎？”

    一雙眼睛中早已經(jīng)鋪滿連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從前最怕暴露在賀灝媚面前的卑微和癡迷。

    顧清瞳笑了，聲音也輕輕的：“好呀。”

    她俯下身，離言遲越來越近，仿佛真要吻下去一般。

    與此同時(shí)，一直垂在身側(cè)的右手也不經(jīng)意抬起，寒光在袖中乍現(xiàn)。

    宣清蕓幾乎要懷疑這是自己還未醒來的夢境。

    但即使是夢境，她都從未吻到過賀灝媚。

    言遲的眸子緊緊盯著顧清瞳的唇，怕她下一秒就會(huì)夢醒，就此消失。

    在賀灝媚的唇離她只有一步之遙時(shí)，宣清蕓等來的不是柔軟溫?zé)岬挠|感，而是利刃再次刺穿傷口直抵心口的劇痛。

    果然，不是夢境。

    而且直到最后，她也不可能吻上賀灝媚。

    她將聲音和血液全都無聲無息地咽了回去。

    沒有看向胸前的傷口，一雙眼睛只是急急追逐著顧清瞳，眼中是被碾碎了的所有期望。

    此時(shí)的言遲像是被人折斷雙翼的鳥，從萬米的云端急速墜落。

    墜入一片深淵和無盡的黑暗中。

    顧清瞳臉上的所有乖順消失殆盡，一片麻木。

    將匕首又從她心口抽了出來，血液飛濺到了她的袖子衣衫之上，像是觸目驚心的點(diǎn)點(diǎn)紅梅一般。

    任由沒有了支撐的言遲像是被抽干力氣一般，癱在了塌上。

    血液從傷口中源源不斷地涌出來，一下染紅了雪白里衣。

    言遲浸在血泊里，一雙眼睛都似乎被暈染猩紅，仍死死盯著面前的女人，容顏更加絕代風(fēng)華，即將華麗孤寂的死去。

    從決定下手的那一刻開始，賀灝媚便不可能回頭。

    更不愿自己所有對宣清蕓的依戀在表情間顯現(xiàn)，所以她將所有情緒隱藏在麻木中，不敢再看言遲一眼。

    血液的迅速流失讓宣清蕓知道，自己大概就要死在這里。

    想要征服賀灝媚時(shí)，她早就知道會(huì)有被反噬的這一天。

    也正是從她愛上對方起，自己早就全盤皆輸了。

    死在她的手上，或許是個(gè)不錯(cuò)的死法。

    她自嘲著想著，可還是不甘地開口問道：

    “你對我……可曾有過一絲真心？”

    “沒有?！?/br>
    顧清瞳的目光沒有落在言遲身上，而是怔怔看向那滴著血液的匕首。

    她撒謊了。

    看到她的反應(yīng)，言遲一直死死看向她的眼睛終于安心地趨于渙散，最終淺淺閉上：

    “媚兒大概、不知道，自己撒謊……的時(shí)候，有多明顯。”

    那被忍住的血液不可避免從嘴角涌出，磕磕絆絆的，連說完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從來都能輕易識(shí)破賀灝媚的謊言，即使是剛才如夢境一般的關(guān)心和吻也是這般。

    只是心甘情愿落入了對方的陷阱。

    聽到這句話，顧清瞳握住匕首的掌心一緊，即使掌心被利刃所劃破，也仿佛沒有知覺一般。

    兩人的血混在一起，順著發(fā)白的指節(jié)往下滴落。

    面前的女人再無動(dòng)靜已經(jīng)很久了。

    顧清瞳一步步地朝殿外走去，渾身冷到從冰窟中撈出來。

    什么都不剩了，直到女人死去，她也不敢再往那張絕色容顏看一眼。

    殿外等待自己的卻并不是光亮，而是昏暗一片中不知何時(shí)揚(yáng)起的風(fēng)雪。

    她連鞋都沒穿，光腳踩在雪上，可這冷冽似乎還不敵心中的刺骨寒意。

    血液一路從榻前一直滴到了殿外的雪地上。

    狂風(fēng)吹散了她的青絲，一根束發(fā)的赤紅緞帶飄落，靜靜躺在雪地上，吸引了顧清瞳的視線。

    宣清蕓曾經(jīng)蒙住她的眼睛的東西。

    也是宣清蕓上回明明受了重傷還要給她包扎傷口、一直留在她那里的東西。

    這本是她束在頭上，想要安撫蒙騙宣清蕓的。

    可這抹紅色卻像是刺向了自己心口的刀，遲來的鈍痛幾乎將她的所有裝出來的麻木擊潰。

    眼淚在這一瞬間涌出，片刻就將整個(gè)眼眸浸透充盈。

    她拼命回過頭去，在風(fēng)雪的迷離之中，最后看那人一眼。

    可看到的，卻只是天地間生死兩茫茫。

    她自由了。

    卻也被永遠(yuǎn)束縛。

    即使聽到了元導(dǎo)提示結(jié)束的聲音，顧清瞳還是止不住自己的淚水。

    真正傷心的哭泣是無聲的，只有斷了線珠子一般的淚水不斷從臉頰滾落。

    三個(gè)月傾注在角色上的情緒，的確讓顧清瞳一下難以從這入戲中走出來。

    更何況和自己演對手戲的，是言遲，她似乎真的能感覺到心如刀絞的痛意。

    若是平常的顧清瞳，只會(huì)覺得在這么多人面前哭很丟人。

    可此時(shí)的顧清瞳第一次難過到連自己的形象都顧不上了，眼前被淚水浸染到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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