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最近天氣多變, 一時寒風(fēng)呼嘯，風(fēng)雪交加，一時又陰云盡散, 晴空萬里, 恰似這個風(fēng)云變幻的世間。

    段雀桐這一場病拖拖拉拉直到半個月后才好, 也是病好后, 她才知道府內(nèi)竟是有人投毒！

    段雀桐初聞此事，頓時心神一緊, 可馬上又放松下來，既然這事兒已經(jīng)成了過去時, 他們一家三口也是平安無事, 顯見得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

    不過，她對其中的內(nèi)情卻是勢必要弄個清楚的。

    既然投毒, 無外乎是那幾種，飲食是最容易下手的，自然是要叫織錦過來。

    織錦來時還隨身帶了一個食盒過來，她自小照顧殿下，對于殿下的喜好自然知之甚詳，如今殿下病體初愈, 她就做了適口開胃的小食過來。

    段雀桐也有陣子沒見她了, 見織錦面色平和, 就知道廚房應(yīng)是沒什么問題的, 她一指旁邊的圓凳, “坐下說話吧！”

    織錦：“謝殿下?！?/br>
    段雀桐已經(jīng)看到了她帶過來的食盒，很給面子地問道：“做了什么過來？”

    織錦笑道：“奴婢做了流心小包, 餡料用的是梅子醬?！?/br>
    段雀桐一聽就來了興致, “拿出來我嘗嘗吧！”

    織錦遂將食盒中的點心取了出來, 說是小包，那還真是有夠小的，比龍眼大不了多少，小包的主料是糯米，薄薄得一層，晶瑩剔透，里面紫紅色的餡料看的一清二楚，織錦把碟子放在桌上的時候，小包子還顫巍巍的晃動兩下，看著就誘人至極。

    段雀桐胃里的饞蟲一下子就被勾勒出來，當(dāng)即先吃了兩顆。

    織錦見狀，又取出來一個湯盅，里面熬的是冰糖雪梨，她舀了一碗湯水放到段雀桐的身前，解釋道：“知道殿下這兩日胃口不大好，奴婢就沒有加銀耳?！?/br>
    段雀桐喝了半盞，湯水微溫，清甜爽口，剛好中和了糯米的粘糯，又沒有銀耳那種膠質(zhì)的粘稠，相當(dāng)不錯。

    她夸贊道：“還是你最懂我的胃口?！?/br>
    織錦不敢居功，只道：“這都是奴婢應(yīng)該做的?！?/br>
    段雀桐與她閑話幾句，終于步入了正題，問道：“此前投毒一事，是怎么回事兒，你細細說來與我?！?/br>
    織錦聞言，當(dāng)即面色也跟著嚴(yán)肅起來，想起那日之事，她如今還心有余悸，若不是發(fā)現(xiàn)的及時，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日，天剛蒙蒙亮，大家伙兒就如往常一般起身，一切和平日沒有任何區(qū)別。

    變故發(fā)生在辰時，因為昨晚陛下與眾大臣通宵達旦地商議事情，是以讓廚房整治一桌好酒好菜來犒勞一下，廚房得到消息就忙碌開了。

    府中有一些名貴食材，是專為貴客準(zhǔn)備的，帝后二人在飲食上并不如何挑剔，是以平日里大師傅都沒有什么顯露身手的機會，如今聽聞要他整治一桌好的，當(dāng)即大顯身手，連秋日里腌制的鮑魚醉蟹也都拿了出來。

    飯菜做好后，第一時間就送到了前面去。

    右寺丞姜懷遠院中有一只潑猴，那猴子與他那里混吃混喝習(xí)慣了，絲毫也不怕人，竟趁著侍從不備，偷吃了一只鮑魚。

    侍從發(fā)現(xiàn)后，自然是要將它捉拿歸案的。

    姜懷遠等人就在一旁看戲，只是以往身形靈便的小猴子今日卻是有些不大對勁兒，不過才幾息的功夫就倒伏在地，整個身體也跟著抽搐起來，不一刻就已經(jīng)僵直了。

    眾人看到這副場景，當(dāng)即大駭。

    派來醫(yī)者查看，那猴子竟是中了毒，猴子身形瘦小，是以才會發(fā)作的快些，若是人吃了……

    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兒，燕北梧定然要查個水落石出，姜懷遠本身就是大理寺的人，如今事情又是在他的院中發(fā)生，燕北梧就將事情交給了他來督辦。

    這頓飯最后自然是沒能吃成，醫(yī)者還在醉蟹中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毒素，而專門在這兩樣?xùn)|西中下毒，目標(biāo)是誰不言而喻。

    姜懷遠辦起案來自然更加謹(jǐn)慎，最終查出的結(jié)果直指洛陽。

    “庫房中有兩個是洛陽的人，他們早早地就在燕北扎根，又在這邊娶妻生子，是以也無人懷疑?！闭f到這里，織錦心下一陣嘆息，不過更多的卻是后怕，沒想到對方的探子竟然藏的這般深，如果真的被對方得逞，后果不堪設(shè)想！

    段雀桐也是一陣唏噓，也許，真的有天命一說，否則為何剛好在這個節(jié)點上郎君會心血來潮一般地命人給臣子備下一桌酒菜，又偏偏安排在了姜懷遠的院子里，那里又有那么一只喜歡偷吃的小猴子？

    一切，皆是天意！

    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她之前竟是一點兒風(fēng)聲都沒有聽聞，明顯就是郎君下了命令，段雀桐雖然知道這是燕北梧關(guān)心她的方式，可她向來不喜歡被人蒙在鼓里，這事兒，決不能發(fā)生下一次！

    等到晚間，燕北梧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妻子靠在床頭，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他回想一番，最近出行，他都讓親兵提前開路，再未有過女子攔馬的情況出現(xiàn)，應(yīng)該不是自己的問題，難道……

    “昭兒惹你生氣了？”燕北梧心下已經(jīng)開始盤算起來要如何收拾那個臭小子了。

    段雀桐哪里能不知道他如何想的，當(dāng)下點明了道：“昭兒他阿爹惹我生氣了！”

    “我？！什么時候？”燕北梧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每日里忙于軍政，妻子莫不是氣他沒有多多陪陪她？

    燕北梧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就上前將妻子摟進懷里，吻著她因為有孕而愈發(fā)光彩的面龐，一股誘人的暖香直往他鼻腔里鉆，最開始不過是打算哄哄妻子，漸漸卻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段雀桐躲過他熾熱的鼻息，微微喘氣道：“和你說正事兒呢！”

    燕北梧被段雀桐推搡兩下，就勢往旁邊一歪，手掌覆上她緊繃的腹部，感受著里面的小生命有活力的小腳丫，嗯，也許可能是小拳頭，這處鼓一下，他按一下，那里鼓起來，他再去按。

    段雀桐有些無語，這父女二人完全無視了她，隔著她的肚子竟然還玩起了打地鼠的小游戲？！

    “之前有人投毒，這么大的事兒，你怎地都不與我說一聲！”

    燕北梧這才明白過來，為何今日妻子如此反常。

    “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放心，如今府內(nèi)很安全！”燕北梧對此十分篤定。

    段雀桐卻不太樂觀，雖說這次的危機解決了，可卻難保沒有下一次，尤其是他們?nèi)缃竦臄傋釉戒佋酱?，以后的問題肯定更會層出不窮。

    燕北梧沒有聽到妻子的回應(yīng)，他終于放棄了小公主，起身看到妻子蹙著眉，眉心似乎籠著無盡的愁緒。

    難怪喬九通說孕婦性子多變呢！

    他之前不說，是不想讓妻子思慮過重，如今看來，還是要將事情交代清楚才好，如果讓她一個人胡亂揣測，反而不好。

    “桐桐，這次的事兒和洛陽有關(guān)，這你已經(jīng)知道了吧”、

    見段雀桐點頭，燕北梧又接著道：“洛陽傳來消息，司馬越如今的情況不大妙?！毖啾蔽嘞氲綄Ψ綄⒁皇趾门拼虻孟“蜖€，嘴角泄出一抹嘲諷。

    段雀桐看到他嘴角的笑有些驚奇，對于司馬越又出了什么昏招十分好奇。

    其實司馬越還真沒發(fā)昏，就是他把自己的身體給弄垮了。

    燕北梧：“你知道的，司馬越服食寒石散?！?/br>
    段雀桐再次點頭。

    燕北梧：“這次之所以埋在府中的暗樁浮出水面，正是他服散后下的令。”

    段雀桐知道寒食散的威力，它可以讓人的大腦皮層持續(xù)興奮，有些人會出現(xiàn)幻覺，但如果控制得好，那么也會讓人的思維更加活躍，她以往見到的資料中，有些文人畫士就會通過這種方式來激發(fā)創(chuàng)作靈感。

    竹林七賢就是其中翹楚。

    如果這次沒有那么多巧合，被投毒的東西被郎君吃了，那燕北肯定要亂起來，如此也能夠緩解晉朝北境的壓力。

    段雀桐詢問道：“他如今身體到什么情況了？”

    燕北梧哼笑：“如果不服散，與廢人無異！”

    段雀桐十分震驚，“那，接下來咱們怎么辦？”

    燕北梧：“放心吧！那邊有司徒丹臣在，雖說現(xiàn)在他沒有原先受司馬越器重，可他多年經(jīng)營，如今又任少府一職，可以做的可太多了?！?/br>
    少府，掌管皇帝私有財庫及皇家御用器物及兵器的制作，兼管理物價等事宜，這幾樣隨便拿出一個來都大有文章可做。

    段雀桐這些年對經(jīng)商頗有心得，加之前世的記憶，當(dāng)下就道：“可以在恰當(dāng)?shù)臅r機調(diào)整物價，如果想要購買米糧這些基本的生活物資都變成了一種奢侈，用不了多久，洛陽城就會亂起來?！?/br>
    燕北梧眼底是對妻子的欣賞，他補充道：“還可以在兵器上做些文章，凡兵器者，以攻堅為上，若是兩軍相對，兵器發(fā)揮不出相應(yīng)的作用，那也就離失敗不遠了！”

    段雀桐想象了一下，兩軍對峙時，一方的武器輕易被對方的砍斷，戰(zhàn)爭的勝負(fù)自然也就沒有什么懸念了。

    “可惜了，晉朝還是有幾員猛將的。”段雀桐嘆道。

    燕北梧知道妻子是在可惜那樣的人才最終將會殞滅，遂勸道：“你不是曾說過，江山代有才人出嗎？況且，他們?nèi)羰锹涞轿业氖掷铮乙膊粫邌萦诮o他們一個機會的?！?/br>
    段雀桐枕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郎君，你一定會是個好皇帝！”

    燕北梧不置可否，也只有桐桐會這樣認(rèn)為吧！

    他想要問鼎天下，從來不是為了文臣口中的太平盛世，也不是為了武將的建功立業(yè)，當(dāng)?shù)谝粋€敵人死在他的長刀之下時，就注定了他這一生要不斷地征戰(zhàn)。

    燕北梧知道，等到他蕩平宇內(nèi)的那一天，恐怕也會尋找新的目標(biāo)，繼續(xù)征伐下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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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次年春, 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晉朝境內(nèi)再次掀起叛亂，發(fā)生了全境范圍內(nèi)的大規(guī)模的起義, 餓瘋了的百姓不顧大戶人家的私兵刀槍。又因著此前接連兩年遭遇的旱災(zāi), 如今就連軍隊也不能按時發(fā)餉。

    蘭名揚一反常態(tài), 在朝會上據(jù)理力爭, “陛下，如今洛陽城內(nèi)的米價已經(jīng)要一錢銀子一斤, 就這，每次不過半個時辰就會被百姓一搶而空, 如果情況一直惡化下去, 怕是總有一天米價會堪比金銀，百姓無錢買米賣糧, 到時是會出現(xiàn)亂子的，臣懇請陛下能夠開倉放糧?！?/br>
    如今的局面，就是蘭名揚自己也沒想到，他還沒有開始調(diào)整物價，物價就已經(jīng)自己升上來了，他知道城中有些糧商在哄抬物價, 洛陽城中尚且如此, 其他地方會有多亂可想而知。

    這一刻, 蘭名揚忽然有了一種真實感, 晉朝這艘大船是真的要翻了！

    對于這一提議, 有人贊同，可更多的人卻是在反對, 其中尤以劉英杰最為強烈。

    劉英杰出列, “臣以為, 蘭大人的提議十分不妥?！?/br>
    蘭名揚怒目而視，“現(xiàn)在不是你我爭鋒的時候，此事關(guān)乎國家命脈，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安撫民心！”

    劉英杰嗤笑一聲，蘭名揚也不知是吃錯了什么藥，竟然在這個時候裝起忠臣良相來了。既然如此，就休要怪他不講同僚的情面。

    他對上首的司馬越道：“陛下，近兩年天災(zāi)不斷，糧食本就緊缺，如今軍中的糧餉已是不能及時發(fā)放，軍中尚且在餓肚子，如果朝廷開倉放糧給百姓，怕是會引起軍中嘩變，此其一；

    除此之外，如今朝局動蕩，若百姓吃到甜頭，如法炮制，朝廷就會陷入被動局面，屆時就是削減了軍隊的實力，喂養(yǎng)了一群虎狼，再想要鎮(zhèn)壓怕也是有心無力啊，臣懇請陛下三思。”

    劉英杰此言一出，又引得一些官員贊同，這也是如今他們最擔(dān)心的一點。

    蘭名揚：“劉大人所說不過是最壞的打算，若是照你這么說，難道就看著百姓活活餓死嗎？”

    劉英杰：“蘭大人剛剛說過，城中糧鋪每日都會供應(yīng)糧食，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如何能夠餓死，蘭大人未免太過聳人聽聞了吧！”

    蘭名揚氣道：“一錢一斤的糧食，試問有幾家能夠買得起，又能夠買得起幾天？”

    劉英杰眼露嘲諷，“這就要問問蘭大人了，蘭大人主管城中物價，如今百姓吃不起糧，陛下還未問責(zé)，你倒是叫囂的厲害，難道你以為開倉放糧了就能抵消你的失職嗎？還是，你想將事情推脫給陛下？”

    蘭名揚眼神慌亂了一瞬，劉英杰瞬時就像逮住老鼠的貓一般，向司馬越恭聲道：“陛下，洛陽城中造成如今的局面，臣以為蘭名揚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臣懇請陛下嚴(yán)懲，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