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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葛畫也扇了他一巴掌,爾康嘴角一辣,血也滲出。吳芳嚇得趕緊去看兒子,葛天寶呆了下,指著葛畫,“你——你干什么,造反了是不是?”他氣得到處去找可以打人的工具,抄到了墻角的一根竹竿他就折在腿上,嘴里念叨著,“不得了了,我今天不打死你我不姓葛……” 葛畫從他手里奪過竹竿,折了幾下后也沒折斷,就用力砸在飯廳的桌上,一聲比一聲激烈,吳芳看得心抖。終于竹竿徹底斷成兩截,葛畫遞一根給葛天寶,白皙的臉上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睛盯著父親,“你想打死我還是紫薇?你來打?!彼硪恢皇忠材弥窆?,指向了葛爾康,“你不打死我,你兒子就別想著活?!?/br> 二姐十七歲就被迫嫁出家門給弟弟買房籌首付,頭胎生了女兒后被人冷落,現(xiàn)在天天被念叨著生二胎;自己運氣好被人資助才能讀高中,還要受盡冷眼拼命抽空干活;紫薇成日里干活還被打罵;而父母卻只想著爾康,從小好吃好用的只給老四,老四現(xiàn)在一個月的零花都夠她和紫薇一學(xué)期的學(xué)費。父母把這孩子寵得不像樣,工作干不久,還盡捅婁子,不是打架就是亂借錢。成天在家混吃等死,就等著相親結(jié)婚。憑什么?就憑他是男人?這樣也算個男人? 葛畫看著日漸蒼老的父親,再指著母親,“怎么?媽,你是不是也要來打紫薇?”老三胳膊上個月被抽青紫的疤痕現(xiàn)在還沒褪去,從小她們姐妹仨就被教導(dǎo)要孝順父母,要聽話,被訓(xùn)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結(jié)果是被打罵得更兇。 “女兒是你們養(yǎng)的牲口嗎?你不把女兒當(dāng)人,憑什么要女兒乖乖認(rèn)打認(rèn)命?”葛畫見紫薇嚇得嘴唇發(fā)紫,將她拽到身后,“別怕,姐在。” 葛天寶哪里受過這樣的氣,他眼珠子快瞪出,拳頭揮向葛畫,“我今天不打死你個狗日的,我不姓葛。” 葛畫頭上挨了重重一拳,她被擊倒在地,紫薇忙護住她,“二姐?” 葛畫從頭皮疼到了腦袋里,像被炸開了般,她揉了揉,努力睜眼,忽然看著屋里的那一家三口笑了聲,“狗日的?也不知道是誰日出來的?”葛天寶一拳又揮過來,被葛畫用肩膀撞住身體,父女倆就死死扭打起來,屋里桌椅碗碟全部打翻,電視機也被踹到在地。葛天寶的拳頭絲毫不講情面,像是真要把葛畫往死里砸。葛畫臉上挨了幾拳頭后已經(jīng)腫了,眼睛都快睜不開時隱約看到又一拳砸向她的鼻子,她用胳膊護住,忽然也迸出自己的拳頭,不偏不倚砸在葛天寶的鼻子上。 葛天寶悶哼一聲,雙手撐在地上才沒倒下去。 都沒回神拉架的吳芳忽然大哭出來,“不得了了,快來人,要出人命了……” 葛畫這時緩過勁,翻身抓住葛天寶的衣領(lǐng),連著幾拳砸下去,“誰稀罕姓葛了?誰稀罕生在你家?”她嘶吼著,眼淚和鮮血混雜在臉上,葛天寶發(fā)現(xiàn)老二像被鬼怪附了體一般,他驚呆了,忽然也哭了出來。 倆夫妻的哭聲委屈震天,葛畫扶著墻站起來,已經(jīng)在地上擦破皮流著血的手指著葛爾康,笑著吐了口血唾沫,“你才是狗日的?!?/br> 第35章 葛村村支書葛天鳳處事老成,進了院子后就囑咐吳芳把門關(guān)上,“鬧騰什么呢大過年的。”他家今天正好是所有女兒女婿上門拜年的日子,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人喊到遠方堂弟葛天寶家,“本來是他家老三和老四打架,后來變成老二和她爹打,屋里砸得不像樣,兩口子都在那兒嚎呢?!?/br> 在狼藉滿地的村民葛天寶家抽了半包煙,葛天鳳總算聽明白了事情始末,“就是玩?zhèn)€手機,鬧這么大,你們不嫌丟人我還嫌?!彼┝搜奂t著眼睛的葛天寶兩口子,和姐弟仨說,“你們先出去,我們大人先商量商量?!?/br> 葛畫抬眼直射葛爾康,老四今天被嚇得不輕,幾乎貼著墻角溜回自己房間。紫薇拽著葛畫,“二姐,我們先出去。”葛畫這張臉青腫紫淤像是抹上去的,左眼還高高腫著,嘴角全破,牙齦也被打出了血。她到院子清洗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臉,身上的冷氣懾住了紫薇。她找來藥水,“姐,涂點吧。” 葛畫無聲地坐在院子里,抬頭看著今天暖熏的日頭,覺得頭頂漸漸被曬得火辣辣。 “姐,你頭被打破了。”紫薇看著二姐頭皮里滲出血,葛畫卻蓋住傷口,“沒事,不疼?!彪m然說話牽著嘴角都痛。她今天像發(fā)瘋了,可她很清楚自己痛罵的是親生父母,廝打的是親生父親。這要讓葛村人知道,“大逆不道”的口水一家吐一口也要淹死她。 “姐,我怕。”紫薇蹲在葛畫旁邊,她已經(jīng)哭了好幾回。 葛畫也怕。打小她除了倔強些,或者敢于抓住母親要打下耳光的手,從沒和父母起過沖突。她今天罵出口的話不可謂不惡毒,砸像父親的拳頭也不可謂不用力。那一刻,她砸的似乎是一頭擋在頭頂、陰影森然的怪獸,十八年來淡如水的父母親情沒能擋住那頭獸,決堤的恨意挑撥著神經(jīng),指揮著本該和大腦統(tǒng)合一致的運動神經(jīng)。葛畫認(rèn)不得那一刻的自己。 “打都打了?!备甬嬅限钡念^,“就是把我送進局子我也認(rèn)?!?/br> 孩子們都不在,葛天鳳終于可以在屋里放開說著葛天寶,“你瞧你,四十幾的大男人,怎么被自己姑娘給揍了?完了你TM還哭,還好意思哭?”他五十幾歲,年輕時入伍當(dāng)過偵察兵,后來回老家辦過農(nóng)產(chǎn)品加工產(chǎn),三教九流算見過一些,但親生女兒揍哭親爹的事還是頭回碰到,葛天鳳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丟人。首先,葛天寶丟了男人的臉。其次,他丟了做爹的人的臉。最后,葛畫丟了葛村祖祖輩輩無數(shù)個賢妻良母和好女兒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