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爸爸入土為安后，孟步青也沒哭。

    怎么說呢？這個世界紛紛擾擾的，每個人的生活看起來那么不一樣。

    可她永遠記得被mama牽著手，第一次進幼稚園時，茫然四顧，覺得這地方陌生到虛幻的感覺。

    她沒有跟別的孩子一起哭。

    像爺爺去世后，她也該吃吃該喝喝，只覺得無論什么樣子的人生都是空而虛幻的。生命的盡頭是死亡，理所應(yīng)當，每個人都沒有不同。

    失去了想要努力的力氣。

    空氣都使她昏沉。

    “步步，明天我的假期結(jié)束了，”季婉望著她，語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溫和，“你是不是也要去上學(xué)了？”

    —

    松江大學(xué)的一期和二期校園之間，間隔條小馬路，兩邊的門口都有兩個早餐攤，位置還很對稱。

    早課時間，不少學(xué)生圍著匆匆地掃碼買食物。

    已經(jīng)快遲到了。

    孟步青要了一杯黑米粥，一個茶葉蛋。付完錢，腳步匆匆地進校門。

    她單肩挎著書包，快步在陽光淺照的水泥路上，一時有些恍然。怎么自己真就來上課了？

    可能是昨天季婉的語氣，實在溫柔。

    邪門，邪門得很。

    孟步青低著頭，一會兒愁自己拉下的功課進度，真要補起來估計得剝層皮，一會兒想自己的圍棋，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進步到大殺四方。

    至少要贏季婉！遲早有天把她按著摩擦！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終于踩著鈴聲響起的點走進教室。

    “這里，”左曉云忙沖她招手，可憐巴巴地說，“你來那么晚，我望眼欲穿就快要餓死了?！?/br>
    “老師還沒來，先吃！”

    孟步青把手里的早餐遞給她。

    左曉云用吸管戳開粥，邊喝邊把包打開，神神秘秘地拿出兩張紙，遞給孟步青一張：“你看，我們院有個英語演講比賽?！?/br>
    接過紙，孟步青隨意地瞥眼報名表：“你要去報名嗎？”

    “嗯嗯?！?/br>
    “好，我給你加油！”

    “不要光加油?！弊髸栽瓶囱壑車鷽]人注意，才壓低聲音，“你英語水平那么好，跟我一起參加好不好？”

    孟步青打著哈欠：“好什么？當然不好。”

    孟步青小時候念的私立學(xué)校，從幼稚園開始就跟著外教每天講英語。

    得益于良好的教育資源，她的英語成績一路都沒差過，可在學(xué)霸遍地的松江大學(xué)，水平也就馬馬虎虎了。

    演講比賽這種事，當然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不行啊，”左曉云扯著她的衣袖，小孩撒潑般左右晃來晃去，“你就陪我去吧，好不好？求求你了！陪我陪我陪我！”

    “不怕我跟你搶名次？”

    “當然不怕，”左曉云笑起來說，“你肯定搶不到的。”

    孟步青聞言彎唇：“喲，那么自信??？”

    左曉云語氣特別誠懇：“當然，以我的英語水平根本就拿不到名次，你要怎么跟我搶呢?！?/br>
    “……”

    左曉云繼續(xù)天真爛漫地說：“你要能拿到第一名最好啦！這樣大家都會以為，我只是單純陪你來參加的，所以我講再爛，都沒有什么壓力啦！”

    孟步青記起來，左曉云的英語口語確實不怎么樣：“怎么忽然要參加這個？有很多獎金嗎？”

    “沒有，只是想鍛煉一下自己的臉皮，”左曉云低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都那么大了，跟陌生人說話還會臉紅，這樣感覺很不好，特別小家子氣?！?/br>
    孟步青微蹙眉，很快察覺地問：“誰說你了嗎？”

    “……沒?！?/br>
    左曉云愣了下，繼續(xù)用力地晃她胳膊說，“快點同意啦！”

    “行吧行吧?！泵喜角喟蔚艄P蓋，無奈地在演講比賽的報名單上填信息，淡淡地說，“如果誰說你小家子氣，你就大聲地夸那人心寬體大，氣吞萬里。”

    左曉云傻笑起來，“記住了?！?/br>
    她收走孟步青寫好的報名表格，叮囑說：“那你記得好好準備稿子，我們理學(xué)院應(yīng)該很少有英語能像你一樣發(fā)音漂亮的人，只要好好寫稿子，你肯定能拿第一名！”

    孟步青撇嘴：“我才……”

    要說，才懶得好好準備。

    又想到季婉的話。

    如果拿到第一，能在飯桌上不經(jīng)意地跟她炫耀下？

    孟步青覺得這想法很像小學(xué)生，心卻跳快半拍，渾身那股吊兒郎當?shù)膭畔?，連背脊都直了直。

    她問左曉云：“有草稿紙嗎？我先寫個初稿看看?！?/br>
    姍姍來遲的老師走進教室，開始上課。

    孟步青翻開教科書，夾著草稿紙，旁邊放著手機隨時搜索信息。她只在小學(xué)參加過一次正經(jīng)的演講比賽。

    思考很久，還是按部就班地寫了一篇沒什么新意，卻絕不會出錯的環(huán)境保護的文章。

    內(nèi)容結(jié)合了最近的新聞，譴責某些不良商販用機器刨沙灘里的貝殼，造成附帶的各種生物被碾壓死亡，只顧著眼前的小利，趕盡殺絕，對環(huán)境造成巨大的破壞。

    結(jié)尾規(guī)規(guī)矩矩地總結(jié)，這件事已經(jīng)引起相關(guān)部門的高度重視，我們期待法律的進一步完善和人類保護環(huán)境意識的提高等等。

    只是篇大概的草稿，她卻認認真真地寫了一整節(jié)課。

    寫完，拿給左曉云看：“你覺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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