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樂壞了，唇角弧度翹得高高的，笑嘿嘿地說：“那我是從來都沒學(xué)哭過的。”

    季婉看她一眼，換了個話題問：“那你現(xiàn)在的數(shù)學(xué)那么差，會不會覺得對不起以前的高中老師？”

    黑子白子終于分散完。

    兩個人繼續(xù)下。

    孟步青擰眉：“怎么突然說這個，你是想說我以后要好好學(xué)習(xí)嗎？”

    季婉：“嗯?！?/br>
    孟步青垂眼，長睫下露出狡黠的笑意，“那沒有用。她說過沒指望我大富大貴有出息，只希望我每天開心。”

    季婉瞧見她的表情，還想問的話，在心里滾了滾，改口說：“我是覺得，你學(xué)棋進(jìn)步那么快，如果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一定——”

    “為什么？”孟步青盯著棋盤沉思，打斷她的話，“我不懂好好學(xué)習(xí)，有什么意義?！?/br>
    季婉低嘆：“意義這個詞，嵌在語文作文的題目里倒很好寫?！?/br>
    孟步青放下一子，心思都在棋盤里。

    她慢吞吞地說：“大多數(shù)跟我一樣的普通人，努力學(xué)習(xí)是為了找份好工作，努力工作是為了有個能遮風(fēng)擋雨的房子，再然后能自由享受吃喝玩樂。 現(xiàn)在，我都已經(jīng)有了。況且考進(jìn)名校的好處就是不怕績點低，只要能畢業(yè)，人人都覺得你是高材生?！?/br>
    季婉跟著落子的速度很快：“繼續(xù)。”

    孟步青一噎，頓了半晌，又說：“我還有兩個能拿租金的小商鋪。這是在我名下的，不用跟你分……雖然我爸去世了，但我的生活總體不會有變化，只是住的房子變小一半，問題不大，我本來也不愛去樓上?！?/br>
    “總結(jié)，”季婉勾唇笑了笑，“所以你懶得學(xué)習(xí)，因為衣食無憂，沒有必須要學(xué)習(xí)的理由?！?/br>
    孟步青點點頭：“這還不夠嗎。”

    季婉語氣隨意地問：“可你自己辛辛苦苦考到的大學(xué)，不好好學(xué)習(xí)，不覺得有點浪費機會嗎？”

    白子落子，再次吃掉黑子兩個子。

    孟步青哼了聲：“就因為我的成績是自己辛辛苦苦考的，沒作弊，也沒人給我暗箱cao作那種特長保送名額，所以，我不去上課怎樣也不算浪費?！?/br>
    季婉感興趣地笑了：“嗯？這是什么道理?！?/br>
    孟步青：“老師會因為我沒去，就不上課嗎？相反，我不去，教室還多空一個位置，不是更方便那些想學(xué)習(xí)但沒考進(jìn)大學(xué)的人去蹭課嗎？”

    季婉抬眸，想了想說：“這話是沒錯。”

    沒想到能被認(rèn)同。

    孟步青如果有尾巴，此刻一定搖起來了。

    “對呀，我高考堂堂正正考到的大學(xué)，考試堂堂正正拿到的及格分，這份教育資源是我競爭到的。就像很多人有條件一天吃五十頓飯，卻選擇吃三頓，能說是浪費食物嗎?！?/br>
    “不當(dāng)類比，”季婉把玩著手心里的棋，“邏輯漏洞出來了?！?/br>
    話落，手里的棋放下。

    孟步青在左上角的子被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已然沒有幾口氣。

    孟步青：“……”

    她抿唇思索，算了又算，還是忍痛放棄去救。重新去拿別的。

    季婉低笑，繼續(xù)說：“學(xué)習(xí)的意義，工作的意義，當(dāng)然不只有實現(xiàn)財富自由這層。你那么聰明，怎么會不知道?！?/br>
    孟步青稀里糊涂地“嗯”了聲。

    接下來，季婉沒有再說話。

    兩人都在認(rèn)真下棋。

    孟步青單手托著腮幫子，一邊下棋一邊瞟她。

    季婉坐姿端正，手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目光落在棋盤上。 背后是陽臺的窗，連綿的道路和灰淡淡的天空，光線嵌在薄云里，絲絲細(xì)膩像油畫。

    像整片被窗框住的景都在為她渾身不緊不慢的從容作綴。

    很快，孟步青又輸了。

    她垂頭喪氣地說：“要下贏你，至少得全神貫注再學(xué)半年……半年可以嗎？不行就兩三年。”

    季婉笑而不語，眉目間有些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在想……”季婉放下茶杯看她，“步步，你是真的在享受沒有目標(biāo)的日子嗎？如果現(xiàn)下的生活能讓你一直保持滿足感，我覺得沒什么不好的。”

    孟步青抬眼看著她。

    季婉又道：“可我覺得，你不是真的不想認(rèn)真做事情。”

    那股不服輸?shù)膭?，不像是愿意得過且過的性格。這段時間的相處，多少也能看出來孟步青自由散漫下的聰慧果斷。

    況且，真不愿上進(jìn)的孩子，怎么會因為吃了老師的飯就努力得考上了重點大學(xué)。

    “你上學(xué)期的成績，雖然總體不是很好，但也有些科目分?jǐn)?shù)挺高的。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個很內(nèi)秀的孩子?！?nbsp;季婉望著她，“我猜你頻繁翹課只是這學(xué)期開始的事?！?/br>
    孟步青不說話了。

    一臉被說中的表情。

    “因為你爸爸去世了?！?/br>
    “……”

    “這沒什么的，你翹課沒有錯?！奔就袢崧曊f，“你只是，有點太傷心了?！?/br>
    原來她只是在傷心嗎。

    孟步青恍惚了下，聽見爸爸去世的消息，她沒有哭。只是在火葬場的最后開棺告別，手里拿著香，被煙熏到才淚流不止。

    眼睜睜地看著棺材推進(jìn)去，她沒有哭。

    只是固執(zhí)地站在離焚燒爐很近、很近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火苗繚燒自己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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