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見安嘉魚進門,有人立即拎著小提琴直沖過來,停在他面前一米處:安,安嘉魚,那個,我們幾個剛才試了試了你定的弓法。有時間的話,能請你幫我們看一下嗎?有幾處我們討論了一下,覺得好像可以稍作調(diào)整 問話的時候,女孩的眼神大約落在男孩的下巴處,越說越?jīng)]底氣。 好啊,等我一下。比起對方莫名的拘謹,安嘉魚的語氣正常得多。 他回身將長笛包塞給喬郁綿:你先自己熟悉熟悉笛子,我去幫他們看看。 喬郁綿目送他走去小提琴聚集處,略略一數(shù),十二顆腦袋,加上被瞬間圍攏的安嘉魚就是十三顆。 果然,不論過多久,小提琴都是主流。 只是剛剛那個有點眼熟的女同學頻頻將目光轉(zhuǎn)過來,似乎格外留意他這個不速之客。 他默默找到木管占領的墻邊放下書包,拉開長笛外包露出木色琴盒。 打開盒子的一剎那,他瞬間傻眼,或者該說是被閃瞎了雙眼. 赭色絲絨承托著拆分好的頭身尾,锃亮淡金笛身搭配銀閃閃的按鍵,吹口雕花精細優(yōu)美,通身泛著綺麗的光澤感,不沾半點指紋臟污,甚至沒什么使用痕跡。 如果沒看錯,這是一支手工k金長笛,與他曾經(jīng)接觸過的長笛天壤之別,當年連他四十歲的長笛老師都只是在用銀笛而已這,可叫他怎么下口啊哪怕只是9k金,這支也得有十幾萬吧 哇,牛啊哥們!旁邊另一只長笛湊過來,喬郁綿下意識用雙手遮了一下盒子,生怕這人的口水噴濺上去。扭頭才發(fā)現(xiàn)是張熟面孔,高一一整年都坐在他前排的尹楓,寫一筆好字,英語語文都跟他輪流拿頭名,如今如愿分在文科班,剛結束的期中考似乎也排在文科頭幾名上。 村松吧!這顏色真漂亮,9k還是14k啊!意外的重逢,也意外熱絡,喬郁綿印象中這人是有些靦腆的,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居然變開朗了,是樂團的功勞嗎對方一手拿印有雅馬哈字樣的薄荷色擦笛布,另一手持一只銀色長笛,笑瞇瞇看著他。 甭管9k14k,他這都是第一次摸到實物,喬郁綿剛要搖頭說不知道,就發(fā)現(xiàn)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他吹慣曲列,但這支是直列,原本就經(jīng)歷了許久的空白期,眼下完全沒有練習就要合練 糾結的功夫,安嘉魚已經(jīng)站在場地中心拍手了:大家,找好自己的位置先坐下吧!因為有高三備考的同學退出,所以換上了幾個新成員,這就是我們新年音樂會演出的陣容了,大家彼此慢慢熟悉吧。 眾人聞聲,紛紛往場地中間聚攏,喬郁綿狠了狠心,從書包里掏出午餐時沒拆封的濕紙巾,將每跟手指都無死角地擦干抹凈,又迅速取出盒中三段熟練地組裝成一支,將過分粲爍的金笛小心翼翼握在手中,跟在尹楓身邊走到自己的椅子旁落座。 尹楓將面前譜架調(diào)至合適高度,又善意地往他們二人中間挪了挪與他公用。 他把自己那頁提前看過幾遍,捋順過指法的分譜也擱上去。 眾人從左至右,像電視里專業(yè)交響的樂團一樣,座位排成接近半圓的扇形,安嘉魚此刻正站在圓心處,支起了單獨的譜架。 而剛剛那個一進門便提出弓法異議的女生,卻在一旁獨自等待,場面平靜后才姍姍落座,是安嘉魚左手處第一小提琴區(qū)域的最前排,首席小提琴的位置。 喬郁綿一愣,所以安嘉魚不是首席,而是指揮? 那人從容站在眾人視線交匯處,投遞給雙簧管一個眼神,440赫茲的標準音響起,緊接著,弦樂跟進,大家紛紛根據(jù)標準音調(diào)試樂器,聲音漸次和諧。 喬郁綿一驚,身體不自覺前傾。他初次置身一支管弦樂團中,才知道銅管的聲音這樣巨大。 他沉心,抿唇,搭上吹口,輕輕吐氣,欲隱匿于大部隊的和音中。 人們常用清脆溪流,婉轉(zhuǎn)鳥鳴來形容長笛的聲響,說這是仙氣飄飄的樂器,喬郁綿對此沒有很深的感觸,直至此時。 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單音,他也即刻分辨出這支金笛的不同。絲緞般柔軟,順滑,輕氣流也能吹出異常干凈明亮的大音量,反饋及其靈敏,質(zhì)感驚人。別說比他自己的那只,就連身旁尹楓吹奏的銀笛,相比下都遜色一籌。 一個拖長的合音調(diào)試完畢,安嘉魚開口:我們第一次合注意好節(jié)奏,速度盡量慢一些就行,細節(jié)之后再慢慢調(diào)整。 說完,他平靜的視線掃過場上每一個人,提示和確認。 所有人的氣息隨著他那只抬起右手趨于統(tǒng)一。他手心向下,食指微翹,而后起勢,微微向左上一揚,重重點在空氣中。 一個起拍,身后的銅管和左側的單簧管巴松同時吹響第一個音符進入樂章。 喬郁綿雙耳隨之一震,銅管部渾厚的聲響帶來了不適應的輕微疼痛,以及身臨其境的氛圍感。原本明亮輕快的氣氛,隨幾個再簡單不過的和弦音,剎那變得寬廣,悠遠,寧靜。 可他卻來不及沉浸于這份寧靜,而是緊張地盯著樂譜,目不轉(zhuǎn)睛。 他默默在心中強調(diào),直列鍵位握著雖然有些不習慣,但也不是不能克服,只是姿勢有些費力他在家里用那只生了銹的長笛順過兩次,緊緊一頁譜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