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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沒人,懶得帶著Joe跑來跑去。你怎么還沒睡,又失眠? 安嘉魚問。 嗯。你怎么沒睡? 喬郁綿沒提始作俑者的炸雞。 剛剛跟我媽視頻來著,最近國外節(jié)假日多,音樂會安排得也多,她那邊才十點,演出剛結(jié)束。 喬郁綿閉上眼睛,腦海中自動浮現(xiàn)出一張許久不見的世界地圖,時差六七個小時的東一區(qū)自動亮起,瑞典挪威意大利,德國波蘭西班牙,幾十個國家上千座城市。 布拉格? 你怎么知道!!!!!你該不會是我媽的粉絲吧 安嘉魚打了半個屏幕的感嘆號。 還真不是,地方只是他隨口猜的,因為他們音樂會演奏的是德沃夏克九號,而創(chuàng)作者的故鄉(xiāng)就是布拉格,恰巧位于東一區(qū)。 喬郁綿因為自身原因,推己及人,盡可能不去打探別人的家庭,除非對方主動開口。所以他根本不清楚安嘉魚的mama是哪一位。但是照對方這個說法,這位mama定然不是什么無名之輩。 跟安嘉魚混熟之后,他也曾經(jīng)搜索過這個脫穎而出的同齡人,隱約記得有關(guān)他的專訪里提到過,安嘉魚來自音樂世家,父親是大學(xué)音樂老師,母親似乎是位大提琴演奏家? 喬郁綿迅速切換網(wǎng)頁,搜索關(guān)鍵詞。 他猜到這一定不難找,性別,國籍,出生年代大致一篩,應(yīng)該所剩無幾。 沒想到實際上比他想象中更簡單,他幾乎一眼鎖定了那個簡單又顯眼的中文名:安蓁。 安嘉魚居然是跟mama姓的么? 果然還是龍生龍,鳳生鳳啊 是粉絲,安老師十幾年的老粉了。我是有目的接近你纏著你,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睹偶像真容。 他罕見得開了句玩笑。 對面幾乎是秒回 這句就假了,你是不是剛剛才搜到我媽是誰 喬郁綿看了一眼自己剛剛發(fā)送的那句話,瞧不出什么端倪,難道是十幾年老粉說多了? 真的。 是真的就有鬼了。你什么時候纏著我了? 這話莫名溢出一絲淡淡酸楚。 喬郁綿捧著手機愣愣盯著屏幕,腦海中一瞬間閃回了無數(shù)個碎片,每一片被聚焦時,都在晦暗的記憶河流中散發(fā)出朦朧的光。 從幾個月前兩人誤打誤撞結(jié)識,到天臺的救命之恩,再后來順應(yīng)安嘉魚的要求進入樂團,一起排練,到如今一起照顧一只名叫Joe的龍貓這一路似乎一直是那個人大方的伸出手,或牽引或推動,拖著他往前走,往暖和又明亮的地方走。以往如呼吸般纏繞他的,平庸帶來的罪惡感,無力感,窒息感,也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了。 如今那一間原本與他毫無瓜葛的寢室,換上了一只大號的懶人沙發(fā)包,他可以整個人窩進去小憩,腳踝再不會被硬邦邦的地板硌疼。桌上放了一只他專用的水杯,冰箱里總?cè)憬杜D烫O果和虎皮蛋糕,浴室里掛著專屬于他的擦手巾。 這一切看似順理成章,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跟安嘉魚關(guān)系這樣親近了。 吹過他的長笛,穿過他的睡衣,與他同床共枕過一晚。 他從未奢求過在這樣一所學(xué)校里,和這些跟自己處于不同階層的同齡人有任何切實的聯(lián)系,他們十六七八歲,已經(jīng)在為長大成人,獨當一面做準備。 喬郁綿對這個階級固化的社會沒有幻想,看看自己的母親就知道,處于中層的他們,即使拼盡全力,終其一生也不能望見另一些人的項背。他有幸在人性還單純的時候,接觸到了這些佼佼者,善良的他們當中說不準有未來的科學(xué)家,藝術(shù)家,商業(yè)大亨,金融巨鱷,而喬郁綿自己則是一個平凡人的范本,努努力會有一段相對平穩(wěn)的,無波瀾的人生,不會被矚目,不會有什么驚世駭俗的成就。 他感謝李彗紜,拼了命讓他短暫的站在高處,窺到不屬于自己的世界,讓他了解這些幸運降生在精英家庭的人,讓他摒除偏見,認清命運。 他也怨懟李彗紜,讓他過早明白,看似相近的人,其實就像大西洋與太平洋,因為密度不同即使碰了面,也不能相融。 可安嘉魚是怎么回事呢喬郁綿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值得深交與關(guān)愛的價值,但安嘉魚對他一腔熱忱,包容又耐心。 心臟忽然猛得一跳,他終于意識到今晚的奇怪之處,那個人明明要回宿舍,又為何要騙他,與他同路坐地鐵? 他偶爾會在安嘉魚臉上捕捉到一瞬間的失落,比如排練散場,比如他踏出地鐵車廂回過頭的時候。安嘉魚正抿著嘴低頭看自己懷里的向日葵。 睡著了?那晚安,開學(xué)見。 安嘉魚說。 新年第一天的假日,喬郁綿像平日一樣,五點半起床,而后去客廳吃早飯,再回房間整理好書包,但他今天沒有換校服,只在衛(wèi)衣上別了校徽。 你要出去?去哪兒?李彗紜帶著橡膠手套從廚房里鉆出來攔在他面前。 去學(xué)校。跟同學(xué)約好一起學(xué)習(xí),教室比較有氣氛。他有意放緩呼吸,用盡全力平靜應(yīng)對著那雙隨時隨地都在審問他的眼睛,讓自己不要心虛,不要被輕易看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