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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瀟灑地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沒有一句不舍和挽留。 起初安嘉魚還跟他們鬧,他不理解,俞知梵明明愛安蓁如命,為什么非要鉆牛角尖走到這一步??珊髞硪矟u漸接受,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個婚離得有些滑稽,他們一家三口除了不住在一棟房子里,生活也并沒有多少變化。安蓁還是滿世界飛,忙得不著家,偶爾犯個胃病,而俞知梵依舊時不時出沒在他們的屋子里,陪他練練琴,安排人打掃,親手煲好各種各樣的湯底,有意無意照顧他們這對大大咧咧的母子。他當年問過父親,大家都跟爸爸姓,為什么自己跟mama姓,父親的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更喜歡你mama的姓,好聽。 安嘉魚,聽著文縐縐,其實就是安加俞。 俞教授和小魚渴不渴?手術(shù)還有一會兒,我去買兩瓶咖啡吧。小紀阿姨的男朋友紅著眼睛站起身。 我去吧您陪我爸坐一會兒安嘉魚有點別扭,小紀阿姨習慣吃嫩草,這新男朋友比她年輕十歲,才二十五,叫叔叔遠夠不上,叫哥又有點亂輩分只得尊稱一聲您。 好在對方此刻也沒心思管這個,只一邊搓手,一邊頻頻看向手術(shù)室的方向。 安嘉魚一個人往醫(yī)院大門外走,經(jīng)過急診門前,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擺弄手機。 花壇邊的韓卓逸穿著清涼,牛仔褲的破洞剛好在膝蓋上,大冬天的看著都冷。 原本他想上前打個招呼,可才走到人家身后,女孩就接起了手機,一邊有一腳沒一腳踢著花壇邊緣:喂媽,沒事。嗯,傷口有點深,縫了五針。他自己去交錢了,死也不讓我交。我叫車了,等他出來就回去。我爸到了么?阿姨呢,睡了?好,那你們注意點,我馬上帶他回去。 安嘉魚停下腳步,聽上去是家里什么人受傷了,還是不要打擾。 他就此作罷,轉(zhuǎn)身走出大門。 冬夜的風冷硬,門出得太急沒帶帽子和圍巾,他只好扣上羽絨服的兜帽,半張臉也這么罩進去,一圈長絨毛擋風,也有點遮擋視線。 星巴克的咖啡味道太甜,但醫(yī)院附近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更何況那兩個人眼下也不見得有什么胃口挑三揀四。 他捏著小票倚在墻邊發(fā)呆,羽絨服很滑,他順勢蹲下去,團在墻邊,摸出手機給喬郁綿發(fā)了條微信小喬 心慌過后,他也迫切地想向什么人傾訴。 可直到兩杯拿鐵打好也沒等到回復。 喬郁綿最近總是很疲憊的樣子,像是回到了兩人剛認識的時候,甚至比那時狀態(tài)更差,回信息自然也不及時,還是不要跟他抱怨這件事了,免得讓他擔心。安嘉魚擦了擦漆黑的屏幕,將手機又揣回口袋。 這幾天零星飄了兩場雪,如今化沒了,留下滿街的臟水,車輪碾過,濺在車身上,人行道上,路燈基座上,廣告牌上,以及運氣不好的人身上。 他拎著咖啡站在紅綠燈下,被一輛踩著黃燈飛馳而過的出租暗算,白色羽絨服立時出現(xiàn)一排黑褐色的臟污。 安嘉魚一愣,一把摘下了妨礙視線的兜帽。 哎喲!真是,趕著去投胎嗎!身后的大媽拎著保溫桶對著車屁股吼道。剛剛她敏捷地躲到了安嘉魚身后,幸而未被殃及,小姑娘,你沒事吧?你這個衣服喲,是小伙子啊,怎么還扎小辮的。大媽繞到他身前率先走上斑馬線,綠燈了,趕緊走吧。 可安嘉魚紋絲未動,盯著遠去的后車窗。 剛剛后座那是喬郁綿? 師傅您慢點不用著急韓卓逸坐在副駕心有余悸,適才險些闖了紅燈。 她扭過頭看了一眼正發(fā)呆的喬郁綿,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剛剛那個拎著咖啡的是不是安嘉魚啊? 跟她猜的差不多,他們前前后后忙了兩個小時,喬郁綿除了一句我自己交錢以外,問什么都只會搖頭點頭,只字不言。可這會兒聽到安嘉魚的名字,終于舍得開口。 他抬眼瞥了瞥后視鏡,視線里除了后車的燈什么都沒有。安嘉魚不住在這附近,這個時候應該剛剛練完琴,他緩緩開口:安嘉魚不喝咖啡。 哦。女孩悻悻轉(zhuǎn)回頭,那大概是我看錯了,身形挺像的,還有卷劉海。 到家已經(jīng)九點多了,于穎夫婦詢問他的傷,韓卓逸一一替他回答。 郁綿,關(guān)于你mama剛剛你韓叔叔電話咨詢了幾個醫(yī)生朋友,可能性挺多的,具體還是得去醫(yī)院做個系統(tǒng)檢查才能知道是什么情況 不要緊的郁綿。叔叔阿姨都在這呢。不用怕啊。興許是見他臉色太差,韓叔叔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還是得認真學習,別胡思亂想,不能為了這個耽誤考學。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不管是什么問題,只要想辦法確診了,對癥下藥,肯定很快就能好轉(zhuǎn)。 謝謝叔叔阿姨他機械地點點頭,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休息吧。這幾天麻煩你們了謝字太輕,可他實在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么,做什么。 --